好事多磨

在中國與南非發(fā)展關系的過程中，曼德拉顯然是最為關鍵的人物。他在南非國內(nèi)和國際上都有很高的聲望，在中國與南非建交問題上，他的態(tài)度至關重要，因此，他也成了我們工作的重點。

曼德拉公開表示奉行“兩個中國”政策的態(tài)度，構(gòu)成兩國建交的障礙。這個障礙不克服，中國和南非建交的事情將會一拖再拖。

江澤民主席11月30日（1993年）曾給曼德拉去信說：我對閣下所談尊重聯(lián)合國關于臺灣問題的立場，愿與中國建交并準備進行建交談判表示贊賞。我時?；貞浧痖w下1992年對中國的成功訪問，對閣下關于新南非將按國際慣例解決對華關系的講話記憶猶新。中國人民和包括我本人在內(nèi)的中國領導人，對閣下始終懷有友好感情。中國人民曾把南非人民爭取種族平等的斗爭視為自己的斗爭，并同南非人民分享過新南非誕生的喜悅。江主席在信中又說，我們都認識到，要實現(xiàn)兩國建交，就必須妥善解決臺灣問題。臺灣問題事關中國的主權和領土完整，牽系著中華民族的根本利益和12億中國人民的感情。中國絕不會接受“雙重承認”。中國與世界上159個國家建立了外交關系，成功地解決了臺灣問題。相信閣下會以政治家的遠見卓識，推動中國、南非關系朝著正確的方向發(fā)展。中國政府愿對南非政府為發(fā)展兩國關系采取的實質(zhì)性步驟做出積極反應。

應該說，“非國大”（南非非洲人國民大會）領導層對我方立場的理解是明白無誤的。在這一問題上，南非不應繼續(xù)采取騎墻態(tài)度。

12月初（1994年），“非國大”召開執(zhí)委會，討論對華關系問題，曼德拉出席了會議?！胺菄蟆眻?zhí)委會建議政府派一高級代表團訪華，同中國討論兩國關系問題，啟動兩國關系正?；M程；另外也將派團赴臺灣，將有關決定通知臺灣。會議就一個中國的立場達成了共識。

正面突破

1996年3月下旬，恩佐外長應邀正式訪華，這是曼德拉執(zhí)政以來首次派內(nèi)閣部長來華與我們討論雙邊關系問題。

江澤民主席語重心長地對恩佐說，曼德拉總統(tǒng)閣下知道，從毛澤東主席開始，中國就支持南非人民反對種族主義的斗爭。反對種族歧視、反對殖民主義，是我們的一貫主張。曼德拉坐過近27年牢，我欽佩他不屈不撓的斗爭精神，中國人民對他也很尊敬。我們理解曼德拉執(zhí)政后，繼承了前政權與臺灣的“外交關系”，也理解他對中國人民懷有友好情誼。在此，我不想使用外交辭令，只想直接、坦誠地告訴曼德拉總統(tǒng)：與中國建立外交關系，必須承認只有一個中國，我們不可能接受“雙重承認”，也不希望在受人尊敬的曼德拉手中開創(chuàng)一個先例。

我同恩佐也進行了長時間的會談。他坦誠相告，南非新政府繼承了前政權遺留下來的困難局面，為了實施經(jīng)濟重建與發(fā)展計劃，增加就業(yè)機會，解決失業(yè)難題，需要投入大量資金，而臺灣承諾為其“重建與發(fā)展計劃”搞一些項目，如建立職業(yè)培訓中心，更新武器裝備，等等。臺灣的援助估計達三億美元，這是南非現(xiàn)在所急需的。接著，他話鋒一轉(zhuǎn)，又說，南非同中國沒有建交是極不正常的，希望中方提出明智的建議，使南非能夠走出在解決兩國關系中進退維谷的困境，并說，代表團訪華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聽取中國方面幫助我們擺脫困境的建議。

我回顧了中國和南非兩國人民之間的友誼及兩國近年來關系發(fā)展情況。我說，兩國互設研究中心，是我與南非前政權的博塔外長所確定的。那時的南非在發(fā)展兩國關系方面還做了點事，以“非國大”為主體的南非民族團結(jié)政府應比前政權做得更多一些。中方深信，中國和南非作為在各自地區(qū)有影響的大國，在政治、經(jīng)濟和國際事務中合作的前景十分廣闊。早日實現(xiàn)建交，不僅符合兩國人民的根本利益，而且有助于世界的和平與穩(wěn)定。

針對南非擔心與中國建交后經(jīng)濟受損的心理，我明確告訴他，中方不反對南非與中國建交后同臺灣保持經(jīng)貿(mào)關系，相反，我們愿意看到臺灣與南非經(jīng)貿(mào)關系繼續(xù)發(fā)展，但是，這種關系必須是民間性質(zhì)的。

痛下決心

1996年4月底至5月初，聯(lián)合國第九屆貿(mào)易和發(fā)展大會在南非舉行，這為我們提供了一個與南非領導人再次接觸的機會。中央決定由吳儀部長任中國政府經(jīng)貿(mào)代表團團長，讓她再次與曼德拉總統(tǒng)、恩佐外長商談。

在與曼德拉會見時，吳儀部長轉(zhuǎn)交了江澤民主席給曼德拉的復信。在信中，江主席重申了中國政府解決臺灣問題的基本方針和關于兩國建交問題的原則立場，表示中國人民有能力自主實現(xiàn)祖國的統(tǒng)一。

曼德拉總統(tǒng)表示，“非國大”絕大多數(shù)執(zhí)委都支持現(xiàn)在就與中國建交。他們都清楚，如果南非不同臺灣斷絕“外交關系”，中國是不會同南非建交的。但他又說，對這個問題應該慎重，希望能謹慎處理。南非將派代表團到北京和臺北討論此事。南非熱切希望盡早同中國建交，但也要向臺灣說明。

那年11月26日，曼德拉主動邀請我國駐南非研究中心主任顧欣爾共進午餐。落座后，曼德拉就說，他已做出了南非不晚于1997年底同臺灣“斷交”而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建交的決定，并說，當天上午已將這個決定通知了臺灣駐南非“大使”陸以正。

第二天下午，曼德拉總統(tǒng)、恩佐外長和帕哈德副外長召開記者招待會，正式宣布了這一決定，并希望于1997年1月開始與中方進行建交談判。

12月5日，曼德拉給江澤民主席寫信。他在信中明確提出，南非將于1997年12月31日結(jié)束對臺灣的“外交承認”，現(xiàn)在正是南非遵循國際慣例，實現(xiàn)與中華人民共和國關系正?；椒€(wěn)過渡的合適時機。他也談到，斷絕與臺灣的“外交關系”，無疑將使南非付出重大代價，然而，南非相信，與中華人民共和國關系的迅速擴大，將會使可能出現(xiàn)的損失得到彌補。

從上述信中可以看出，南非做出與中國實現(xiàn)關系正?；臎Q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我們抓住時機，積極響應。

1997年1月下旬，外交部部長助理吉佩定赴南非進行“工作訪問”，與帕哈德副外長就兩國建交問題舉行了首輪談判，遞交了中方準備的建交公報和備忘錄。吉佩定分別會見了曼德拉總統(tǒng)和恩佐外長，向他們轉(zhuǎn)交了江澤民主席和我的信。南非方面再次確認不晚于1998年1月1日與中國建交，基本上接受了中方在文件中所提出的立場。

與南非舉行的第二輪建交談判，比預定時間稍晚了一些。6月8日，帕哈德副外長抵京，進行工作訪問。這次工作訪問一共進行了四天。最后，雙方就建交公報和內(nèi)部諒解備忘錄達成了一致，并草簽了文件。

南非在文件中確認，不晚于1997年12月31日與中國建交，同時，明確承諾與臺灣“斷交”“廢約”“撤館”，今后不再與臺灣保持“任何形式的官方關系”。

實現(xiàn)建交

1997年12月28日，我應恩佐的邀請，正式開始訪問南非。30日，我與恩佐簽署了兩國建交的聯(lián)合公報和諒解備忘錄。據(jù)此，從1998年1月1日起，中國和南非正式建立了外交關系。

1998年元旦，是中國、南非建交之日，中國駐南非共和國大使館在那天舉行了開館儀式。出席開館儀式的，有恩佐外長、南非各界知名人士、當?shù)厝A人和華僑代表，以及中國使館全體館員等，一共300多人。

上午9時，我宣布大使館正式開館，隨后致賀詞，并揭開了嶄新的館牌。鮮艷的五星紅旗冉冉升起，雄壯的《義勇軍進行曲》響徹使館大院。人們相互祝賀，全場一片歡騰。

中國、南非建交，在南非各界引起了強烈反響。國際社會也廣泛給予了好評，許多非洲國家贊揚，這是中國外交的一大勝利。此事不僅是中國、南非關系史上的大事，也是中國與非洲關系史上的一件大事。南非與中國建交，在政治上獲得一個全新的強大盟友，同時也獲得了不可忽視的經(jīng)濟伙伴。一些媒體指出，中國、南非建交使臺灣當局失去了最大的一個“建交國”和在非洲的重要外交支柱，臺“務實外交”因此受到了又一次的沉重打擊。

（摘自《國際人才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