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無法確切地知道

今年春天山里飛回了哪些候鳥

是比往年增多還是減少？

你也無法確切地知道

筆架山又有哪些物種正在消失

你能做的，只是用手機拍照

用“百度識萬物”，認(rèn)出少數(shù)野草的名字

而你呼叫的名字，它們并沒有回應(yīng)

你用一首詩的字句不停地去觸摸鳥鳴

其實那僅是虛擬之境，你與哪一只鳥

發(fā)生了關(guān)聯(lián)，并且記錄了它的行蹤？

這個春天，在雨水中蓬勃生長

它也在失去，那潛在的不確定性

構(gòu)成了一種氣息，在林中漸起的風(fēng)

和半空的雨云之間隱隱發(fā)生

現(xiàn)在，你唯一能做的是在山中發(fā)呆

讓自己與對面的松鼠互換角色

在樹根的蘑菇中長出第三只聆聽的耳朵

山中

云碓水自舂，

松門風(fēng)為關(guān)。

——蘇軾

東坡的詩，是一位向?qū)?/p>

把你領(lǐng)到路口，忽然迷蒙

后面的路，得靠你的悟性和運氣尋找

第一個詞：是風(fēng)

你用它敲開一扇松樹做的門

其實它一直虛掩著

側(cè)身進(jìn)去第二詞：光，在石頭上呆坐

片刻，轉(zhuǎn)頭便消匿了蹤影

出竅的魂，掙脫羈絆

卻陷入煙雨云霧的茫然

第三個詞：鳥，愈顯幽遠(yuǎn)

恍若一群文字迷失于自己的雁陣

唯有第四個詞：溪，在山澗清澈

且寒涼，它讓失序的邏輯找回野兔的

路徑，讓破碎、混亂的修辭

還原到一朵花蕊本身

于是，你和一首詩，從詩行中出走

返回它的山中

玻璃橋

在青山碧水間，把你堅硬的意志嵌進(jìn)去

在鳥的啼叫中，把你的刺激、娛樂嵌進(jìn)去

看似透明，無遮無掩，卻阻斷了樹木與樹木間傳遞的

暗語，也阻斷了紅嘴鳥、黑羽鴉的飛翔

它不是巨大的鏡子，卻讓所有光線迷幻

在膽怯中滋生征服的欲念，往下看不寒而栗

在明晃晃的日光下，在陡峭的山嶺上

建一座臆想中的橋，由它承載目光和夢的顛倒

橋上人影挨著人影，又順著斜坡下滑

讓思想放空，靈魂放空，順著感覺的斜坡滑下去

此刻，你恍惚覺得兩脅下的風(fēng)變成了翅膀

替代山中所有的鳥在半空中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