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絕癥病人列出“遺愿清單”并努力去完成,被視作一種很酷的行為。但成都媽媽喻妍卻不這樣認為,她覺得有勇氣撕掉“遺愿清單”才是更酷的事。她曾三次白血病復發(fā),被所有醫(yī)生告知“可能只有三個月時間了”,即使這樣,她也沒有放棄,甚至敢向老天叫板。
惡疾來襲
2018年的夏天,喻妍一家四口前往泰國旅游,看著老公孩子在湛藍如畫般的海面上踩浪撒歡,她感嘆日子真是無限美好。此時的她,做夢也想不到,噩運即將降臨。
現(xiàn)年39歲的喻妍出生于湖北省,之后在杭州從事服裝銷售工作。
2004年,喻妍認識了當時正在北京工作的發(fā)型設計師阿杰。很快,兩人戀愛。2012年,兩人在成都結婚。一年后大女兒出生,3年后又迎來小女兒,生活向他們展開了美好畫卷。
只是誰也沒料到,從泰國回來后沒多久,喻妍就開始骨頭酸痛,她以為只是勞累過度,就沒太在意??蓻]想到,疼痛越來越厲害,直到8月的一天,她疼得暈了過去,才被火速送到四川大學華西醫(yī)院。
當她醒來后,焦急的丈夫還笑著安慰她沒有什么大問題??僧敊z查結果出來,被告知是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時,那一刻,她覺得肯定是醫(yī)生搞錯了??僧斔腥硕几嬖V她,結果就是如此時,喻妍再也沒忍住,放聲慟哭。
那幾天,喻妍躺在病床上想了很多。首先是兩個女兒,一個5歲,一個2歲,都這么小,如果沒有媽媽,以后該怎么辦呢?阿杰一個男人,能照顧好兩個女兒嗎?答案顯而易見。
直到阿杰拿著精心制作且打印出來的圖表給她:“你看,白血病沒那么可怕,治愈率相當高的。這是我通過數(shù)據(jù)分析做出來的,可不是胡謅的。你要相信現(xiàn)在的醫(yī)療手段,不要過度消極。還沒開始治療,就繳械投降了?”
阿杰的一番話,讓喻妍失去光彩的眼睛一下亮了。她拿著那份圖表反復研究,問阿杰:“照你這么說,我活下去的希望還很大?”阿杰堅定地點了點頭。
2018年10月,喻妍開始接受化療。脫發(fā)、惡心,嚴重的肺部感染,層出不窮的問題讓喻妍痛不欲生。當喻妍看到同病房的一位病友去世,被蒙上白布,在家人的號啕大哭中被推出病房后,她的心再次跌入谷底。
趁四下無人的時候,她流著淚為自己寫下了一份“遺愿清單”:1、把孩子喜歡吃的菜教給丈夫。2、拍一套全家福。3、全家去一趟迪士尼。4、近距離看一次王菲的演唱會……
喻妍不知道的是,那天她睡著后,阿杰還是看到了這份遺愿清單。第二天,阿杰就帶著兩個女兒來到醫(yī)院看媽媽。5歲的大女兒搖著喻妍的胳膊說:“媽媽,奶奶做的沒你好吃,我想吃你做的!”才2歲的小女兒坐在喻妍懷里,不停地在她臉上蹭來蹭去。阿杰也添油加醋地說:“我們家這兩個小祖宗,只有你能降得住,離了你,可怎么辦???”
喻妍知道,這是丈夫的另類安慰,她故意高聲說:“你現(xiàn)在才知道我重要了吧?那你要對我好點,不然我可是隨時會撂挑子的?!卑⒔芰ⅠR伏低做小道:“你可是我家的女王,我隨時聽候您的差遣?!闭f完,還屁顛屁顛地給喻妍切了火龍果。
喻妍知道,要想打敗病魔,首先得有樂觀的心態(tài)。每次查房時,喻妍會故意開玩笑:“來都來了,搞那么大排場干什么?”阿杰也會附和著:“醫(yī)生負責治病,我負責拿錢,她負責狀態(tài)好。我們一起加油?!?/p>
那天,喻妍在自己的朋友圈給自己打氣:“被命運碾壓過,才懂時間的慈悲。白血病算什么,我要和你過過招!”
然而,隨著化療的加劇,喻妍的頭發(fā)掉得越來越嚴重。就連阿杰都無能為力,最后還是忍痛給她理了個光頭。喻妍反而俏皮地問老公:“我像不像金庸筆下的裘千尺,是不是只差嘴里含個棗了?”阿杰的悲愴之情瞬間被她帶走了。
也許樂觀才能有好運。遠在上海的二姐得知喻妍的情況后,趕到成都,進行骨髓配型,幸運的是配型成功。2018年12月20日,喻妍在四川大學華西醫(yī)院進行了骨髓移植。
2019年1月,喻妍順利出院。她趁著阿杰不在,偷偷撕掉了之前寫的遺愿清單……
紅塵戀戀
阿杰在醫(yī)院照顧喻妍的日子里,兩個孩子一直由奶奶照料。出院后的喻妍看著兩個活潑可愛的女兒,紅了眼眶,她感謝婆婆的付出:“我生了一場大病,您卻老了很多?!薄斑@孩子,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贝緲愕钠牌藕┖竦匦χf,“只要你好起來,媽怎么忙都不會覺得累?!?/p>
身體許可的情況下,喻妍帶著兩個女兒逛公園。翠綠的樹蔭下,她一手牽著一個,在木橋上一邊走著一邊唱歌:“媽媽有點貪心,想向天借我15年,讓我能陪著你們姐妹成年。”然而,噩運沒有放過她,命運的考驗再次降臨。
短短五個月后,喻妍去醫(yī)院復查,結果竟然是癌細胞擴展到90%,連腦袋里都有?!翱赡芫褪H齻€月了……”喻妍聽到了醫(yī)生與丈夫的談話,如同被人扔進了萬年寒冰之中。
她不敢相信,自己那么積極地治療,怎么癌細胞不減反增呢?但當她拿著自己的片子,看著那密密麻麻的黃色部分時,徹底崩潰了。
阿杰卻打起精神安慰她:“全國那么多醫(yī)院,也許有不同的結果呢?”然而,其他醫(yī)院看完后,結果都一樣:“沒有治療的必要了?!?/p>
喻妍最后一絲希望幻滅了。她以為自己勇敢一點,就可以戰(zhàn)勝癌魔;以為有愛人的照顧、對女兒的牽掛,有二姐的捐髓,就可以恢復健康。原來,一切只是幻想!
最后她還是提筆寫下了人生第二份“遺愿清單”,且在原有的基礎上,補上了一條——為自己選一個墓地。之后,她認真打聽了成都的墓地情況。她想選一處離自己的家近,最好能夠看著孩子們上學放學的地方長眠……
當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訴阿杰時,阿杰憤怒地質(zhì)問她:“你這么快就放棄了嗎?你舍得丟下我們了?”喻妍哽咽道:“不是已經(jīng)判死刑了嗎?我還能怎么辦?”
阿杰卻認真地說:“這年頭,死了都能重生,你有什么好怕的?既然醫(yī)生說你只剩三個月,如果熬過去了,你就是重生大女主……”喻妍被他的幽默逗笑了。
不僅如此,喻妍還發(fā)現(xiàn)家里多了很多有關抗癌的書籍。例如《重生手記》《每個人的戰(zhàn)爭——抵御癌癥的生活方式》等等。
喻妍知道,這是老公在默默鼓勵自己。她想,老公都這么努力,自己也不能拖后腿啊。她決定把自己的抗癌經(jīng)歷做成視頻,如果將來有一天自己不在了,也能給家人們留個念想。
喻妍戴上假發(fā),涂上口紅,再配上《鳳舞九天》的音樂,一邊唱一邊跳,她的微笑感染了很多人。很多來看病的患者都會問:“這是哪里來的主播?”
還別說,良好的心態(tài)也許真的有助于病情的改善。兩個月后,喻妍的癌細胞奇跡般得到了緩解,各項指標恢復正常,她喜極而泣。阿杰也驕傲地為妻子點贊。
可沒兩天,喻妍的眼睛就開始作妖。因為白血病化療、移植復發(fā),她體內(nèi)的轉(zhuǎn)氨酶比較高,右眼患上了急性視網(wǎng)膜壞死,視力只有光感。喻妍在醫(yī)生面前強顏歡笑,可是走出醫(yī)院,想到她自小被夸好看的大眼睛可能會看不見了,她控制不住地大哭起來?!笆骱褪ド绕饋聿恢狄惶幔灰?,其他都是小事?!卑⒔馨参克?。
之后,喻妍定時看眼科,遵醫(yī)囑,積極配合治療。慢慢地,眼睛的問題也逐步緩解。春暖花開的時候,喻妍終于能牽著愛人的手出門散步了。為了紀念這難得的一刻,阿杰給妻子拍了張美美的照片??粗眠`的漂亮照片,喻妍再次撕掉了遺愿清單,她向天空大喊:“老娘要好好活著!”
決勝天涯
然而,那些期盼中的好日子并沒有如期而至。2020年10月,癌細胞第三次洶涌而來,喻妍不得不再次接受化療,好不容易長出來的頭發(fā)又開始大把大把地掉下來。
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加之病友群不斷有病友離世的消息,喻妍所有的信心被擊垮了。白血病就像一把懸在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時會要了她的命。深夜,趁著孩子們睡熟,她拿出了紙和筆,第三次寫下了遺愿清單,這次她又補充了一條:如果病魔再次來臨,我希望不要搶救,我想安樂死。
此時,就連阿杰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妻子了。但他知道,一個人的精氣神垮了,也就什么都完了。就在那時,《越戰(zhàn)越勇》欄目組工作人員在看到喻妍的故事后,主動聯(lián)系喻妍。
喻妍有些猶豫,“我的狀態(tài)不是很好,還發(fā)燒,能行嗎?”喻妍擔心地問。阿杰拍著胸脯說,“能行,你負責上臺,我負責照顧你!”
在老公的鼓動下,喻妍心動了。也許,這是自己這輩子最后的瘋狂了。報名、參賽,一氣呵成。
當喻妍在舞臺上講完自己患病經(jīng)歷,唱了一首《只要平凡》后,無論是主持人、嘉賓還是觀眾,都在為她流淚,為她鼓掌。
節(jié)目播出后,還有不少熱心觀眾給她留言:“喻妍,你就是生活的強者,加油!”“喻妍,早日康復!”看著這些素不相識卻關心自己的人,喻妍那顆退縮的心又回到了戰(zhàn)斗狀態(tài)。
她積極配合治療,遺憾的是,傳統(tǒng)化療沒有戰(zhàn)勝癌細胞,醫(yī)院再次建議他們放棄。喻妍覺得自己和癌魔的較量已節(jié)節(jié)敗退,生命也許真的到了盡頭,她絕望了。
都說上帝給你關上一扇門的同時,總會給你打開一扇窗。就在他們準備放棄的時候,得知北京博仁醫(yī)院在CAR-T治療方面有不少成功案例,喻妍決定嘗試最后一次(CAR-T治療是目前臨床上針對腫瘤的一種新型免疫細胞精準靶向治療技術)。
2021年2月,喻妍在北京做了CAR-T細胞移植。她一個人在北京,阿杰留在家里掙錢照顧孩子。幸運的是,移植后她的身體沒出現(xiàn)明顯的排異反應。但為方便復查和治療,她留在了北京。
經(jīng)過三個多月的治療,喻妍回到了成都。
那天,許久沒見到媽媽的兩個女兒爭前恐后地抱著她,叫著“媽媽,媽媽”。晚上,給女兒講完故事后,女兒親著她的臉道“晚安”。看著熟睡安詳?shù)呐畠?,她偷偷地撕掉了遺愿清單。
但令喻妍想不到的是,她的抗癌視頻在網(wǎng)上火了,自己也成了擁有近百萬粉絲的抗癌博主。很多白血病患者找到她,希望她能傳授一些抗癌經(jīng)驗??赡苁且驗楦型硎?,喻妍覺得自己應該為白血病患者做點什么。
喻妍深知求醫(yī)苦看病難,于是決定在成都成立愛心之家,為那些白血病患者來成都求醫(yī)時,提供免費住宿及求醫(yī)指導。阿杰也很支持妻子,在小白春天豪爸的指導下,喻妍對接了北京同心圓慈善基金會,很快就把愛心小家張羅起來了。
2023年5月10日,愛心小家迎來了第一位入住者,移植一年后來復查的患者。此后,慕名來求助的患者越來越多。很多白血病患者得知有這么個地方,也紛紛自發(fā)過來幫忙。也許每個人的力量很小,但是聚在一起卻能發(fā)光。
康復后的喻妍也沒閑著,她利用自己百萬粉絲博主的優(yōu)勢,為那些貧困地區(qū)的農(nóng)戶帶貨:果凍橙、蘋果、玉米、小米等等,她忙得不亦樂乎。而每次帶貨的收入,她都會留出一部分捐給愛心小家,為那些白血病患者服務。
阿杰一邊經(jīng)營美發(fā)店,一邊照顧喻妍母女仨。哪怕再忙,他也會督促妻子按時復查,吃藥,給妻子做各種營養(yǎng)美食。如今,兩個女兒也逐漸長大,還成了媽媽的小幫手,在媽媽累的時候給媽媽按摩、捶背。
2024年3月,喻妍如期前往北京復查,結果顯示指標正常,癌癥沒有復發(fā)。喻妍緊緊握著阿杰的手,興奮不已。三戰(zhàn)癌魔,她終于贏得了最后的勝利?!叭ニ倪z愿清單!老娘要活得搖曳生姿!”
編輯/呂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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