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棄
在古代,流放、發(fā)配或曰流配,是一種僅次于死刑的刑罰。最有名的流放犯人,? 《水滸傳》中的林沖與武松、宋江,都曾受流放發(fā)配之苦。有一出戲劇《蘇三起解》,唱的是蘇三被流放的故事。這種長達幾千年的刑罰制度,其實也經歷了許多變遷。
流放,看著并沒有那么痛苦,但實際是僅次于死刑的一種刑罰。古代交通不發(fā)達,流放意味著長途跋涉;犯人身上戴著枷鎖,行動不便,痛苦難當;流放一般是偏遠之地,流放原則是“南人發(fā)北,北人發(fā)南”,南人流放到北邊,北人流放到南邊,故意讓犯人水土不服;流放地生活條件惡劣,吃不上,喝不上,住不好,醫(yī)療條件幾近于無,許多人熬不到徒刑期滿,就死在了流放途中。
中國有落葉歸根的傳統(tǒng),讓犯人死在異地他鄉(xiāng),也是對犯人的一種懲罰。
早在三皇五帝時代,流放之刑就已經有了,歷史上記載的流放故事有很多。史載“流共工于幽州”,幽州就是現(xiàn)在的北京一帶,在遠古時期是荒涼之地,共工就被發(fā)配到這個地方?!爸偈嫦吕簦暮钋魣?zhí),眭孟誅戮,李尋流放,此學者之大戒也”,西漢的大儒李尋被流放敦煌郡。
其一,湖北的房陵,曾流放過兩位皇帝、十位王爺、一位駙馬和一位丞相,是最有名的流放地。
其二,海南的崖州,包括唐朝宰相李德裕、北宋大詩人蘇東坡、宋朝宰相丁謂、大學士胡銓、元朝宰相王仕熙在內的至少十五位名相、賢臣、學士被發(fā)配至此生活。
其三,廣東的潮州,唐宋八大家之首韓愈曾流放至此,這個地方的瘴江因為韓愈大名改為韓江。
其四,黑龍江寧古塔,包括明朝兵部尚書張縉彥在內的明清兩朝許多大臣曾流放至此。
其五,貴州的黔州,唐朝名相長孫無忌、梁王李忠、太子李承乾等皆流放至此。
其六,河北的滄州,因為《水滸傳》林沖發(fā)配滄州而聞名。
看《水滸傳》,我們看到被發(fā)配的宋江、林沖、武松、朱仝等人雖然武藝高強,但并沒有逃跑,本來他們都有機會跑的。宋江被救上山寨,但還是堅持去服役;林沖被魯智深救下,也要堅持去滄州;武松到了孟州城,后又再次被發(fā)配,發(fā)配途中被蔣門神安排的人刺殺,才不得已殺人逃命去了梁山。那么問題來了,流放的犯人為什么不跑?
第一,流放時戴著枷鎖,且被解差看管,不容易跑。像武松那樣戴著枷鎖還能殺了解差的人,畢竟少之又少。
第二,從宋朝開始,被發(fā)配的人,臉上要刺上金印,即便是跑了,這個金印就是標記,會被朝廷全國通緝,跑了還是會被抓回來。
第三,跑了再被抓回來,后果很嚴重。最嚴重的是會被“斬立決”的。本來不是死罪,卻因逃跑被殺,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第四,如果一同發(fā)配的還有自己的親眷,就更不容易跑了,如果因為跑了連累家人,就更得不償失了。
第五,如果逃跑,遇到赦免,不在赦免范圍內,得不償失。? 《唐律疏議》規(guī)定:“行程之內逃亡,雖遇恩赦,不合放免?!?/p>
第六,逃跑的追捕時期太長,跑到天涯海角,也會遭到全國通緝,大清律例規(guī)定對于流放逃跑者,追捕期限到七十歲為止。古人活到七十的是稀少的,跟終生被追捕差不多。除非像武松、林沖那樣被逼上梁山,與朝廷決裂。但那會付出血的代價,被抓到后要殺頭的。
綜上所述,古人遭遇流放之刑,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不跑,等待朝廷大赦。古人大赦的機遇挺多的,新皇帝繼位、當朝皇帝生日、太子降生、太后生日、戰(zhàn)爭勝利等,只要皇帝高興,都可以大赦天下。遇到這樣的大赦就可以提前結束流放之刑了。
流放和發(fā)配有所不同,發(fā)配是把罪犯押送到邊遠地方去服勞役,不管是在發(fā)配路上,還是到達發(fā)配地點后,都要飽受折磨。但某些判刑不重的官員流放并非如此,他們只是被貶官,然后離開了繁華地帶,放逐到邊遠荒僻地區(qū)進行懲罰。對于一些官員來說,他們被流放了,正可以發(fā)揮他們的智慧,為當?shù)氐陌傩罩\些福利,或者留下千古佳句,在中華文明史上增添豐富的精神食糧。
歷史上被流放的名人舉不勝舉,戰(zhàn)國時期的楚大夫屈原,因為被流放,而寫出偉大的愛國主義詩篇《離騷》《天問》,“史圣”司馬遷在《報任安書》中寫道:“蓋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至今流傳,“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是以見放”是屈原對被流放的回答。
唐朝名相楊炎,因為被流放海南,而有“一去一萬里,千知千不還。崖州在何處?生度鬼門關”的佳句。唐宋八大家之首韓愈,因為諫阻皇帝奉迎佛骨,而被流放,名詩“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陽路八千。欲為圣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云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知汝遠來應有意,好收吾骨瘴江邊”脫口而出,瘴江因之改名韓江。蘇東坡多次被流放,其詩詞享譽古今。明朝兵部尚書張縉彥在清朝被發(fā)配寧古塔,其組織的“七子詩會”成為黑龍江省第一個詩社,其寫的散文集《意外集》成為黑龍江第一部散文集。
(摘自《古代生活小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