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克】雅羅斯拉夫·塞弗爾特 遠(yuǎn)洋/譯
成為詩人
很久以前,生活教給我
音樂和詩歌,
這是生活能夠給我們的
世界上最美的事物。
當(dāng)然,除了愛情之外。
在弗爾赫利茨基?譹?訛逝世的那年
由帝國印刷廠出版的
一本老教科書里,
我看到關(guān)于詩學(xué)
和詩歌裝飾的章節(jié)。
于是我把一朵玫瑰插在不倒翁里,
點(diǎn)亮一支蠟燭,
開始寫我的第一首詩。
點(diǎn)燃吧,詞語的火焰,
高飛吧,
即使我的手指被燒傷!
一個驚人的隱喻
比戴在手上的戒指更有價值。
但即使是普赫馬耶爾?譺?訛的押韻詞典
對我也毫無用處。
我徒勞地絞盡腦汁,
拼命地閉上眼睛,
為了聽聽神奇的第一行。
但在黑暗里,我看到的不是詞語,
而是一個女人的微笑
和風(fēng)吹的秀發(fā)。
這就是我的命運(yùn)。
一生,我一直氣喘吁吁,
蹣跚地朝它走去。
注:
①雅羅斯拉夫·弗爾赫利茨基(1853—1912)捷克詩人。
②普赫馬耶爾(1769—1820)捷克文學(xué)家。
源于壁毯的詩
布拉格!
誰一旦見過她一次
就會聽見她的名字
永遠(yuǎn)在心中回響。
她自己就是一首編織在時間里的歌,
我們熱愛她。
那么讓她回響吧!
孩提時
最初的幸福之夢
在她的屋頂上空閃閃發(fā)光
像飛碟一樣
消逝在上帝知曉的地方。
有一回,我把臉
貼在城堡前院下面
一堵古老的石墻上,
在我耳中,突然,
響起一陣低沉的隆隆聲。
那是以往幾個世紀(jì)的怒吼。
但那濕潤柔軟的泥土
白山上的泥土
在我耳邊輕輕低語。
向前走吧,你將心醉神迷。
放聲歌唱吧,他們等待著你。
別撒謊!
我去了,沒有撒謊。
對你們,只說了一點(diǎn)兒假話,
我親愛的姑娘。
巴赫協(xié)奏曲
早晨我從不睡懶覺,
早班電車會吵醒我,
還經(jīng)常被自己的詩喚醒。
它們扯著我的頭發(fā)把我從床上
拖到書桌前,
我揉了揉眼睛,
它們就讓我寫詩。
我被香甜的唾液
粘在那獨(dú)特時刻的雙唇上,
沒想過
拯救我悲慘的靈魂,
我只渴望轉(zhuǎn)瞬即逝的快樂,
而不是永恒的幸福。
鐘聲想把我舉起來,徒勞無功,
我只好用牙齒和指甲緊緊地抓住土地,
它充滿芬芳
和令人興奮的神秘。
我聽見大鍵琴聲,
這是約翰·塞巴斯蒂安·巴赫
為雙簧管、大鍵琴和弦樂器寫的
協(xié)奏曲。
從何處而來,我不得而知。
但顯然并非來自人世。
雖然我沒喝酒,
卻有點(diǎn)搖晃,
我得靠自己的影子
穩(wěn)住自己。
從容的快板
天色漸暗。但別開燈,
我喜歡在黃昏中
看著你的眼睛。
然后告訴我!維也納如何?
他們還在市場上賣
一束束薰衣草嗎?
——那千喜年末尾的
逝去愛情的甜香,
我媽媽以前常把它放進(jìn)衣柜里
以防蛀蟲。
他們還在維也納跳舞嗎,
使得枝形吊燈搖晃?
女人們怎么樣?
可愛的維也納人,
是否還唇貼唇,
如此情愿,如此溫柔,
只是為了把愛情的刺
更深地
直扎進(jìn)心里?
而且,這事在這里
也經(jīng)常發(fā)生。
你不信嗎?
它甚至發(fā)生在我身上。
何況,是在從布拉格到柏林的
夜間快車?yán)铩?/p>
男人呢?他們還不知道
他們把莫扎特,
那個天使中的音樂天使,
上帝王座的玉階上
首席歌唱家,
如何可恥地埋葬了嗎?
在全世界面前,依舊只是
為此略感羞愧嗎?
我不知道。或許吧。
維也納的生活
是否比在這個前君主國里
任何地方
都要多兩三個微笑?
維也納還像以前一樣
溫柔如天鵝絨?
——不再了。
間奏曲
如果有人問我
什么是詩,
我會有幾秒鐘不知所措。
但我很清楚。
我反復(fù)誦讀已故詩人,
他們詩歌的光芒
不時地照亮我的道路
像黑暗中的火焰。
可是生活并非踮起腳尖前行;
有時候它搖搖晃晃
并踐踏我們。
我常常摸索著尋找愛情,
像一個失明的人,
在枝頭摸索著尋找
他的手所渴望的
蘋果的渾圓。
我知道詩歌
強(qiáng)大得足以驅(qū)除所有地獄,
將天堂大門從鉸鏈上打開。
我常常對著驚訝的眼神低聲吟誦。
難怪他們舉起軟弱的手臂
而且在愛的擁抱里
抓住恐懼!
但要是有人問我的妻子
愛情是什么,
她可能會開始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