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
你見過深夜三四點的畫室嗎?
夜幕靜悄悄地窺探著我的心事,速寫筆與畫紙在“沙沙”地低聲絮語,似是害怕驚擾了正與藝術之神“繆斯”神交的我。
現(xiàn)在距離高三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我卻對自己的未來感到迷茫,不知何去何從。
這要追溯到高一時的一節(jié)藝術選修課。在課上,老師給我們看了一部關于墨西哥國寶級畫家弗里達·卡羅的傳奇一生的電影。這位擁有一對標志性一字眉的女性畫家6歲時患上了脊髓灰質(zhì)炎,18歲時遭遇了一場車禍,余生只能與床榻和輪椅為伴。但她不屈服于命運,而是以血淚為畫筆,繪就了無數(shù)足以震撼靈魂的佳作。
這部影片喚醒了我體內(nèi)沉睡已久的藝術之神,我全然不顧前方可能存在的泥濘或荊棘,堅決要走上藝考之路。
面對我的執(zhí)拗,母親心急如焚,她不停地向父親抱怨我的無知和沖動,認為任由這樣的我發(fā)展下去,就很可能會痛失考上好大學的機會。不過,一向開明的父親最終還是點頭同意了,他和我“約法三章”:如果高三之前我還沒有畫出成績,就乖乖地回來走該走的路。
就這樣,我與“繆斯”的約會開始了。臨摹、修正、沉思……我像一株含苞待放的蠟梅,拼命地在畫室里扎了根,希望能在終局考驗中凌風傲雪。
高一結(jié)束時,我在校園展示窗上看到了一位學姐的照片和個人先進事跡簡介。原來,她憑借本省藝考總分第一名的成績被清華大學美術學院錄取了。我以她為榜樣,默默地在心里與“繆斯”唱起了歌。
自那以后,我?guī)缀跬度肓巳康恼n余時間,只為將我的夢想雕琢成美玉。我學著弗里達,將生命燃燒后鑄成筆尖,在素描紙上舞動、勾勒……我的目光捕捉著畫中的每一處細節(jié),待我眼角余光掠過那厚厚一沓練習紙時,晨曦早已灑下了溫柔。
很快,高二下學期的美術模擬考試來臨。然而,拿到分數(shù)的那一刻,我這兩年的雄心壯志盡數(shù)化作了流沙……原來,我的目標藝術院校近兩年的競爭特別激烈,出現(xiàn)了不少“黑馬”,我的這個成績大概率是夠不到線的。我不死心,請求老師讓我再單獨試一次??上ВY(jié)果還是不盡如人意。最后,我不得不承認,我懷揣著“天生我材必有用”的自信而來,卻落了個“彩云易散琉璃脆”的結(jié)局。
我嘗到了這顆夢想之果的苦澀滋味,身心俱疲。然而,父親并沒有責怪我,只是在一旁輕聲地安慰我:“沒關系,先按照既定的道路考上大學,以后還有大把時間經(jīng)營藝術。再說,你這兩年也并未虛度,說不定這會成為你將來的‘一技之長呢!”我哽咽著點頭。
我來到畫室,想與“繆斯”度過最后一個靜謐的夜晚。畫板上線條交錯,一筆一畫都凝結(jié)著青春的孤勇。是啊,一時的熱血沖動無法承載廣袤的未來,短短兩年的拼盡全力又怎么比得過他人十年八載的細水長流?不如適時退出,讓那段流光溢彩的往事成為鑲嵌在青春項鏈上最耀眼的明珠——美妙邂逅,短暫執(zhí)手,然后擦身而過,這也是我與“繆斯”之間最好的結(jié)局。
17歲時,那個關于藝術的夢想就如同我心湖上飄蕩著的小舟,不受現(xiàn)實束縛,也沒有歸帆靠岸的那一天。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我還能與“繆斯”再次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