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禾
康同薇,出生于1878年,戊戌變法領(lǐng)袖康有為的大女兒,一個在當時不纏足、不穿耳的奇女子??涤袨樵趯ふ腋淖兩鐣罆r,作為他的長女,康同薇也是他戊戌變法時的得力助手,她的人生與父親密切相關(guān)。
康同薇5歲時,她的祖母與家中女眷長輩要給她裹足,康有為堅決反對,康同薇的母親苦苦哀求:不裹足將來嫁不出去,不就害了她?康有為說:就算我女兒一輩子不結(jié)婚,我也不能給她裹足。
康有為10歲時,曾親耳聽到妹妹因纏足夜夜號哭,從那時他就下定決心,絕不讓自己的女兒纏足。更何況,在他設計的未來大同世界中,有一章是男女平等、天賦人權(quán)。他不讓自己的女兒以及家族中的女性纏足,還要讓全天下的女性都免除這非人的苦痛。
康有為不僅是男女平等論者,還是身體力行的實踐者??低?歲時,他開始教她識字念詩。后來為了國事,他奔波于京城與廣東之間,也不忘寫信督促她學習。到了1888年,他決心回羊城開堂講學,更把10歲的康同薇當?shù)茏右粯咏虒???涤袨閷λ慕逃c當時的閨秀教育大為不同,他布置的書目不是《女誡》《女四書》等,而是真正的優(yōu)秀典籍。他還鼓勵她學習日文與英文。
在1888年至1898年的10年時間內(nèi),康同薇幫父親翻譯了所有需要的日文資料。康有為說她“天資聰穎,博學強記”,這并非虛飾自夸之言,她的確是一位博學的才女。
康有為著意培養(yǎng)自己的兩個女兒,還有一層意思是:希望自己的女兒們能夠像西方的女子那樣獨立,并“婦女事業(yè)汝經(jīng)營”,讓她們參與婦女解放的事業(yè)。
19世紀90年代,中國的許多女性仍舊深鎖閨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裹著小腳,信奉無才便是德。即使一些懂得詩文的女子,大多所學只是舞文弄墨而已。
早在1897年,康同薇就遠走澳門,赴剛剛創(chuàng)辦不久的《知新報》做主筆,兼記者、編輯和日文翻譯,這是何等的氣魄與開風氣之先!在《知新報》,她撰寫了《論中國之衰由于士氣不振》的政論,把各朝與各種不關(guān)心國家前途命運的士子針砭一番。年紀輕輕的康家女子,報館主筆,議論國事,縱橫恣意,成為中國第一位女報人。
戊戌變法時期,社會變革轟轟烈烈,女子生活納入維新派的變革之列。在解放婦女、改變婦女生活方面,維新人士倡導:解纏足和興女學。維新人士梁啟超、康廣仁準備籌辦女學堂、女學會、女學報,因此,1897年9月,康同薇隨父親到了上海。
興辦女學是當時維新派的共識,也把興女學提升到了富民強國的高度。維新派認為要民富國強,占人口一半的女子就要生利而不僅僅是分利。
興辦女學堂前期的輿論宣傳與資金籌措都是女學堂外董事們(男人們)的事情,而女學堂的教學與教務工作則由外董事的妻子、女兒們來充任。一是婦女的事情要婦女做;二是由于當時社會普遍遵守男女授受不親及男女有別的禮教,所以女學堂內(nèi)不準男子入內(nèi),即使男董們來學校談事,也要把女董們叫到校外方可。當時的女董有康同薇,梁啟超的妻子李蕙仙,康廣仁的妻子黃謹娛,譚嗣同的妻子李閏等等。
為辦女學堂,董事們經(jīng)常開會。第四次聚會則是1897年12月6日的中國兩千年以來第一次的“裙釵大會”,到會者122人,西方婦女65人,中國婦女57人。西方婦女相當踴躍與熱情,會議記錄寫道:“與集共百二十二人,座中博學妙才,首推南??敌〗??!笨梢姡诋敃r最優(yōu)秀的婦女中,她都是出類拔萃者。女學堂于1898年6月1日正式開館。
為了在全國通“坤道之消息”,也為了讓全國知道女學的益處,將女學堂的教學內(nèi)容廣而告之,女學會決定辦一份《女學報》?!杜畬W報》向全國招聘女主筆,康同薇是當之無愧的人選。在女學堂籌備之前,康同薇已發(fā)表過《女學利弊說》,闡明了她對女學的觀點與見解。在這篇文章中,她首先指出:男女沒有高下之分,男女智慧才能不同不是因為天生,而是教育使然,所以應該男女平等……此振聾發(fā)聵之聲沖擊著當時的保守思想。
1898年7月24日,《女學報》正式創(chuàng)刊。女性們提出女子教育權(quán)、參政權(quán)以及婚姻自由等超越男性解放論者的觀點,開始了自我解放之道。
該報為旬刊,每月三期,每期為一單張四版,在報紙每期第一頁上都印有“CHINESE? GIRLS? PROGRESS”(直譯為“中國女孩的進化”)的字樣。該報以白話文為寫作形式,創(chuàng)普通話辦報之新風,“每印數(shù)千張,一瞬而完”。
可惜戊戌變法失敗后,康有為一家逃亡香港,康同薇的事業(yè)也戛然而止。1899年,她與康有為的得意門生麥仲華結(jié)婚,從此,這個戊戌變法時奔走于婦女解放事業(yè)的女子永遠在歷史舞臺上隱退。作為一個滿腹才華,一心想為婦女事業(yè)貢獻一己之力的女子來說,因為家庭與時代的緣故無法施展才華、實現(xiàn)抱負,成為她終身的遺憾。
除卻家學淵源、自身天賦的因素,她的成長成才之路離不開日以繼夜的努力。雖然她是父親的追隨者,但也是思想解放的新一代女性,并為維新運動作出了她能做的貢獻。我們不應該忘記,這近代史上的第一位女性新聞工作者。
(張甫卿摘自《生活潮》2023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