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傳來“哄哄哄”的聲音時(shí),69歲的吳清花正躺在被窩里刷短視頻,她以為是自家喂的豬從圈里跑了出來。那是11月20日,天還沒亮,大約凌晨5時(shí),屋外還是漆黑一片。
通常,她和丈夫都會在5時(shí)左右醒來,她會準(zhǔn)備兩個(gè)人的早飯,還要給家里的那頭豬拌豬食。丈夫母廣才比她小11歲,是附近出了名的老木匠。他們生活在四川省北川羌族自治縣曲山鎮(zhèn)的山里,往東約20公里,就是四川盆地。他們家在半山腰,院子沒有院門。
吳清花聽到動靜從床上爬起來時(shí),只是身著秋衣、秋褲,趿拉一雙布鞋,準(zhǔn)備去院子里看看。可剛到門口,一個(gè)黑影就撲過來,把她壓在身下撕咬,她動彈不得,想大聲呼喊也使不上力氣,只能不停地“哎喲,哎喲”。
母廣才聽見妻子的叫聲,趕忙從被窩起身,他順手打開客廳的燈,跑到屋檐下。借著微弱的燈光,他發(fā)現(xiàn)壓在妻子身上的是一頭黑熊,便大喊:“老熊!龜兒子!”
吳清花嚇蒙了。她感到自己的臉已經(jīng)被黑熊挖爛,眼睛也受了傷,黑熊還在撕咬著她。她以為自己這下要被咬死了。
她在川西這片山區(qū)生活了近70年,從未遇到過老熊。但村里有人說,有人最近在附近的另一個(gè)村莊,拍到過黑熊的視頻;還有人說,前一天曾看到黑熊到母廣才家偷吃蜂蜜。他家確實(shí)養(yǎng)著兩箱蜜蜂,但母廣才此前從沒發(fā)現(xiàn)過黑熊的蹤跡。
這兩年,當(dāng)?shù)氐囊柏i倒是多了起來,會到莊稼地吃玉米,有時(shí)村民夜里也要去地里守著,敲盆或放鞭炮,以免野豬來偷糧。母廣才用這種方式保護(hù)過自己的玉米,但并未親眼見過野豬。
母廣才不敢多想,得救妻子,他抄起放在門口屋檐下的二錘,沖下樓梯往黑熊身上砸。他干了近40年的木匠,家里四處都散落著平時(shí)做活要用的工具。但他不敢拿二錘砸黑熊的腦袋,因?yàn)榕略以谄拮拥念^上,只好使勁往黑熊背上錘,可這頭黑熊肉厚,毛也厚。
“打(熊)背殼子就跟打皮球一樣,(它)沒得反應(yīng)?!蹦笍V才講著一口四川方言,“它側(cè)轉(zhuǎn)就把我抱著了?!?/p>
" 吳清花逃離了黑熊的攻擊,丈夫又陷入與黑熊的搏斗。她忍痛爬起來,找到一根棍子,往黑熊身上敲,黑熊又轉(zhuǎn)身把吳清花四仰八叉地按在地上。那時(shí),吳清花已沒什么力氣了。
母廣才找到一把斧頭,往黑熊身上砍,黑熊轉(zhuǎn)過身來把母廣才摔了出去。這頭黑熊站起來比他還高,他只有157厘米,體重70公斤左右,他估計(jì)這頭熊比自己還要重些。
家里的兩條土狗也跑來幫忙了,其中一只養(yǎng)了15年的狗,在黑熊身后用力撕扯著,它也遭到了黑熊的攻擊。另一只“它整不贏(打不過),跑去喊人去了”。吳清花也一直在呼喊“救命”。鄰居在不遠(yuǎn)處住著,但他們都不敢前來。
58歲的母廣才一度被黑熊逼到院子里滿是鋸末的角落,自己的頭、背、胳膊,都受了傷。這時(shí),他順手在地上摸到一把他平時(shí)削木頭的錛鋤。
“如果沒有那把錛鋤,我們肯定就沒得命咯!”母廣才后來回憶說。摸到錛鋤后,他一只手抓住黑熊的耳朵,另一只手握住錛鋤狠狠往黑熊腦袋上砍,往眼睛上挖。他知道,只有挖它的腦袋,才有可能擊敗它。“你不打它,它就要把你往死里啃?!?/p>
母廣才一陣猛砍后,那只黑熊緩緩倒下了。那時(shí),妻子渾身是血地躺在一旁。這場人熊之間的搏斗,持續(xù)了一二十分鐘。母廣才找到手機(jī),先后撥打了110和兒子的電話。兩三天后,母廣才在醫(yī)院里緩過神來,頭上的傷口已被縫合上,胳膊打著石膏,他成了當(dāng)?shù)氐拿恕?/p>
" 盡管那頭黑熊被母廣才殺死了,但在村子里,許多人仍心有余悸,并擔(dān)心有黑熊再次闖入村莊。傍晚,村子里的許多村民都早早關(guān)了門。母廣才也有些害怕,他不敢再睡在半山腰的宅院里。他打算出院后,白天在山上的家里做活,到了晚上就去兒子住的安置房里睡覺。吳清花昏迷了三四天,大約10天后,她才下床。劫后余生的她知道,是丈夫救了她。
" 事后回想起來,母廣才說自己當(dāng)時(shí)不知道害怕,只是一心要救妻子,他別無選擇。
(摘自《中國青年報(bào)》12.18李強(qiáng)/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