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實秋
不可挽住的就讓它去罷!問題在,我們所能掌握的尚未逝去的時間,如何去打發(fā)它。梁任公先生最惡聞“消遣”二字,只有活得不耐煩的人才忍心地去“殺時間”。他認為一個人要做的事太多,時間根本不夠用,哪里還有時間可供消遣?不過打發(fā)時間的方法,亦人各不同,士各有志。乾隆皇帝下江南,看見運河上舟楫往來,熙熙攘攘,顧問左右:“他們都在忙些什么?”和珅侍衛(wèi)在側(cè),脫口而出:“無非名利二字。”這答案相當(dāng)正確,我們不可以人廢言。不過三代以下唯恐其不好名,大概名利二字當(dāng)中還是利的成分大些?!叭藶樨斔溃B為食亡?!睍r間即金錢之說仍屬不誣。
所以有人寧可遁跡山林,享受那清風(fēng)明月,“侶魚蝦而友麋鹿”,過那高蹈隱逸的生活。
人,誠如波斯詩人莪謨伽耶瑪所說,來不知從何處來,去不知向何處去,來時并非本愿,去時亦未征得同意,糊里糊涂地在世間逗留一段時間。在此期間內(nèi),我們是以心為形役呢,還是立德立功立言以求不朽呢,還是參究生死直超三界呢?這大主意需要自己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