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天樹月夜

小艇將他們送至。望天樹——

一輪綠色的月，浮起幾朵雪白的

樹冠，在黑夜指認南臘河上的飛蛾前

熱帶植物盤根錯節(jié)的血管里，思考的魚

一動不動，繞過野生動物蓄水的足跡

他還能在翠綠的月光里，辨別河水折斷處

明月里泊在苔痕下船形的鉛灰暗影

螢火蟲和星星在那兒齊聚

與黑夜訂婚，孤傲、決絕

洞穿那深沉的寂靜，和一滴水

他們在望天樹的云端

暗影，沉在雨林之腹

連同野獸嗥叫聲，跌落到雨林的唇齒間

他喜歡的是一只優(yōu)美的綠孔雀

輕盈舞姿，漂浮在樹冠之顛

飛越北緯21度的綠洲心臟

月色吐著腥甜氣息……

他的肺是長滿望天樹的森林

在云端，傣家姑娘沒有起舞

是薄夜涼風，那牽手的分明是

凄風冷雨中搖墜的繩索

雨林中

熱帶植物滴著水，探出布滿掌紋的新綠

許多隱居深山的花骨朵，都快紅了

它們想把房子修在一起。詩人看見

一個溜出寨子撿菌子的男孩

觀察著四周，他光著的腳

像貓科動物

他的眼睛真大，牙齒也很白

當他不再對野生動物感興趣

他嘴里的情歌也很動人

他手提兜里的大紅菌，鮮艷得像

出水的紅衣少女

有著細細的頸子，白得動人

詩人在寨子邊緣，雨林的深處

吟著詩，苦于吟不出雨林的奧秘

少女沒有紅衣裳，但她有熱情如火的嫁衣

她走過詩人身邊，沖著那動人的情歌去

詩人開竅了

他吟出的是雨林中的花朵

是一陣風，還有風吹動的白云

當他看見，一生難遇的綠孔雀

向他舞動身姿

他看見自己是那男孩，而綠孔雀

就是那喜歡聽情歌的少女

雨林跨過秋天

秋風高冷的灰白

在時光的書簽上驟停

身量苗條

浸紅半山的熱帶植物

從邊境線上泛起

把碧綠潑灑在大地

綠色的海洋里

任云上行船

星辰在綠海的暗夜里梳妝

雨林披上一襲銀色的長裙

站在望天樹的頂端

和焦躁的野生動物握手

任雨林，打扮秋天的繽紛

跨過長長的暮秋

阿伍頌庚，本名朱建鋒，彝族，生于1987年。云南省作協(xié)會員，景洪市作協(xié)主席。有作品發(fā)表于《西部散文選刊》《膠東文學》《延河》《歲月》《滇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