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說話的水晶瓶
“一寶,我是你爺爺!”
這聲音著實讓我嚇了一大跳,像是屁股上被火燙了一下,我一蹦老高,“哧溜”一下,像箭一樣從屋里躥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沒聽到任何動靜,我便壯起膽子,又探頭探腦地走回這屋子。
屋子里黑咕隆咚的,堆滿了亂七八糟的舊桌椅、舊櫥柜、舊箱子,還有些壇壇罐罐什么的,幾乎連站腳的地方也沒有,平日里根本沒人會來這里,怎么會有人說話呢?
更令我背脊寒毛直豎的是,我爺爺早就不在人世了。在我出生之后不久,他就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我對他根本就沒有什么印象,那么,我聽到的這一句話,是誰說出來的?
應該說,我的膽子已經夠大的了,要是換了別的孩子聽到這話,恐怕早就嚇得屁滾尿流,再也不敢回到這屋子里來了,可我稍作鎮(zhèn)定后,還是回到這屋子里,而且還瞪大了眼,在這屋子里四處尋覓,并朗聲地喚著:“你是誰?你在哪里?你出來!”
可喚了好多聲,找了好半天,沒人答應,更沒有發(fā)現有任何人躲在哪個角落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難道是我的耳朵出了毛病,不,絕對不可能,因為我的耳朵從來都是最靈敏的,晚上睡著了,也能聽到屋檐下蜘蛛結網的聲音,出去捉蟋蟀,別人聽不到,可我一聽,就知道那蟋蟀躲在哪一處的磚縫里,因此,這一聲喚絕對是我真真切切聽到的。
那么,這自稱是我爺爺的一聲喚,會不會真的是我已經去世的爺爺呢?
要說我的爺爺,曾經可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聽我爸說,我爺爺年輕時就不大安分,終日在外與一幫朋友練功夫,一心想成為武林中的頭號人物。后來,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得到了一套奇功秘籍。
這一套奇功秘籍,是武林中失傳多年的吸星大法。這吸星大法,可稱得上天下功夫中的第一奇功,也是最可怕的一門功夫,它的威力全在一個字,那就是“吸”,可以將本來屬于別人的“吸”過來,變成自己的。
吸星大法可分成三個階段。第一階段,練成后,可以隨心所欲地將別人手里的兵器,身上的盔甲,口袋里的錢財,一股腦兒地吸過來,一句話,你的就是我的,我想要你的什么,你不給也得給。
第二階段,練成了后,可以不容分說地將別人身上的力氣,一點兒不留地統統吸過來,頃刻之間,那被吸去力氣的人就會變得四肢疲軟,渾身無力,如一堆爛泥癱倒在地,動彈不得,起碼得百日甚至一年后,才慢慢恢復。而我爺爺呢,則力氣倍增,勁道激長。
第三個階段,練成之后,那就更是登峰造極,因為這時候只要一吸,就可以將別人不分寒暑、辛辛苦苦、耗盡心血、幾年幾十年練就的那一門功夫,完全徹底地吸過來,不管他練的是外功內功,硬功軟功,被這么一吸,他就會像本來富可敵國的百萬富翁,一下子就變成了一文錢也沒有的乞丐,本來是身高馬大,渾身全是腱子肉的壯漢,變成了一副干癟癟空蕩蕩的皺皮囊,這些功夫都到哪里去了呢,都被我爺爺吸了去,成了他身上的功夫。
就這樣,他很快就將吸星大法練到了第三階段,毫不留情地將眾多武林中一流高手身上的功夫掠奪一空,使自己成為集諸多武林奇功于一身,天下無敵的至尊霸主。
武林中人當然恨透了他,不甘心眼睜睜地看著他為所欲為。于是,好幾個門派的高手聯起手來,向他發(fā)起進攻,一次又一次,那場面非常壯觀,過程非常慘烈,可結果都是一樣的,那些高手根本無法與他抗衡,反而給他提供了一個可以狼吞虎咽吃營養(yǎng)大餐的極好機會,幾個回合下來,這些高手身上的功夫,無一例外都被他吸得精光,一個個癱倒在地,連爬回去的力氣也不剩了。他則像一個闖入珠寶店里放手搶奪一氣的強盜一樣,趾高氣揚,滿載而歸。
就這樣,武林中的人再也不敢來惹他了,要么遠遠地躲著他,要么俯首帖耳地臣服于他,而他呢,則對這種傲視江湖,獨霸武林的滋味非常享受。
然而,就在這如日中天之際,我爺爺他死了。
聽我爸講到這兒,我不禁驚愕地問道:“他是怎么死的?”
我爸說:“這,到現在還是一個謎,按理說,憑他那時的功夫,天下沒有一個人能傷得了他,更別提能殺他了,可他最終還是死了,那時你還小,還在吃奶呢,那天,他坐在桌子邊吃早飯,一?;ㄉ拙蛯⑺懒??!?/p>
“一?;ㄉ?,就把他噎死了,這怎么可能呢?”我驚疑地問。
“是啊,這確實是一個謎?!?/p>
我爸還說,前幾年才去世的我奶奶,從一開始就討厭我爺爺去練什么功夫,尤其反對他想當什么武林霸主,對他迷戀于吸星大法更是深惡痛絕。
所以,我爺爺死了之后,她就堅決不允許我爸爸沾到任何功夫的邊,而是讓他認認真真踏踏實實地。做了一位治病救人的大夫。
就這樣,時光如流水,一年又一年地沖刷著往事的痕跡,十幾年過去了,我爺爺早已被人們淡忘了,當年那些恨他的人、怕他的人也都不在了,除了爸爸,偶爾會向我只鱗片甲地提到一兩次,家里其他人誰也不再去提起我們家里,曾經有過這么一位叱咤風云的人物了。
盡管爸爸講的關于我爺爺的這些舊事,只是零零碎碎,三言兩語,卻引起了我極大的興趣,尤其是爺爺那神秘而又無比神奇的吸星大法,更是一直讓我心頭癢癢不已。
我常常想,如果我練成了那吸星大法,會是個什么模樣。當然,我決不會像爺爺那樣一味想當什么武林霸主,我也決不會像我爺爺那樣不講道義,自私貪婪,我要用這一門功夫去仗義行俠,懲惡鋤奸,幫助需要幫助的人們,成為一位名揚江湖的大俠,那該多好哇!
隨著我一年一年地長大,這個念頭越來越強烈了,于是,我就悄悄地在家里四處找尋,希冀能找到爺爺練過的那一套吸星大法的秘籍,哪怕只有殘頁片紙也行。
我這偌大的家里有好幾進庭院,大大小小有幾十間房屋,據說全是爺爺在世時,大興土木建造起來的,我想,其中肯定有爺爺留下的一些東西。
有了這個念頭,這些天里,趁著爸爸一大早就到南門街上我們家開的松年堂國藥鋪坐堂,媽媽帶著幾位家人在后花園侍弄那一大片草藥地時,我便丟下那一大堆爸爸規(guī)定我要讀透背熟的醫(yī)典驗方和穴位經絡圖,一間屋一間屋細細尋覓起來。
找了一天又一天,找遍了好多間屋子,每一間屋里的墻腳、柱腳、櫥柜,只要是我認為可以藏東西的角角落落,我都去摸一摸,敲一敲,看一看,可令人失望的是,除了一些陳年破舊的零星東西,并沒有找到我想要的。
就在一個下午,我來到后面一個僻靜的小庭院里。院子里,石階上鋪著濕濕的青苔,墻角磚縫里也長著許多細細的雜草,庭院里有一間低矮的平房,一看到這地方,我就感到有些不尋常,似乎有一股氣場在房子周圍震蕩,這一定是個有故事的地方,我推開虛掩著的門走進去,屋子里空蕩蕩的,除了幾個粘滿小蟲子的蜘蛛網,什么也沒有。
我正想退出去,卻一眼瞥見旁邊墻上有一個狹窄的門框,我心頭怦然一跳,頓時預感到這門框背后恐怕有什么名堂。
我小心翼翼地推開門,里面還有一間屋,黑咕隆咚的,整個屋子竟然沒有窗戶,原來是個暗室。過了好一會兒,待眼睛習慣了這暗黑的環(huán)境,靠著從小門里透進來的那一縷暗光,我才勉強看清了,原來這是一個被遺忘了的儲藏室,或者說,是專門用來堆放丟棄了的破舊器物的廢物庫。
可就在這時候,我聽到了那一聲喚:“一寶,我是你爺爺!”
聽到這一聲喚,我第一個反應就是嚇得寒毛直豎,“嗖”地一下子就逃出去了,但隨后稍作鎮(zhèn)定,我還是回到這屋里來了。
因為我想,即使他已經死了,他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鬼魂,但他畢竟是我的親爺爺,我是他的親孫兒,他絕對不會對我怎么樣的,我干嗎要怕他呢?
再說我到這里來,不就是為了要尋找他留下的東西嗎?如果他能夠幫幫我,給我一點兒指點,那我不就可以很容易達到目的了嗎?
因此,我在這雜物堆里一邊尋找一邊喚著:“你是誰?你在哪里?你出來呀!”
喚了幾遍之后沒有回答,我又換了個語氣喚道:“你是我爺爺嗎?你真的是我爺爺嗎?那你出來跟我說話呀,你干嗎又不說話了呢?”
可依然沒有得到任何回答,我嗓子都有些啞了,眼看外面的光線漸漸暗淡下來,估算著爸爸要從藥鋪回來了,如果發(fā)現我不在書房里,肯定會生氣的,于是,我只好悻悻然地走出這暗屋子,離開這小庭院,回到我的小書房里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看到爸爸一出門,我就趕緊溜到后面那個小庭院,又一次走進了那個堆放許多破舊物品的小屋。
這一回,我事先準備好了一支蠟燭,點亮了舉在手里,屋里的一切就可以看得比較清楚了。
我在這堆放得亂七八糟的屋里慢慢尋找著,腳下不時會踩著絆著什么,我也沒有太在意,突然間,“砰”的一聲響,我的腳將角落里的一個瓶子樣的東西碰倒了,沒等我俯下身子去細看,便聽到有一個聲音響起來了:“一寶,快,快將這個瓶子拿起來,快!快將這個瓶子拿起來!”
這聲音是從地上發(fā)出的,正是昨天的那個聲音!
我定睛一看,果然,地上有一個鵝蛋那么大的透明水晶瓶子,扁扁的,瓶口用銀鏈子拴著一個瑪瑙塞子,但塞子沒有塞住瓶口,所以此刻倒在地上,瓶里面有一些不知是水還是酒的液體,便流在地上,像煮沸的水一樣冒著煙霧,而那聲音正是從那煙霧中發(fā)出來的,仿佛在那煙霧中有個嘴巴在囁嚅而言,我來不及多想,趕緊依照他的話,把倒在地上的水晶瓶子拿了起來。
“好了,你現在拿起來了,趕緊把瓶塞子塞緊,那里面的東西是我用畢生功力煉成的,就是有再多的黃金也買不到的?!?/p>
盡管我額上已經冷汗涔涔,心跳得像戲臺上打斗時的急鼓一樣激烈,但手還是抖抖地趕緊將那瓶塞兒塞上了。
“一寶,你不要打斷我的話,仔細聽著,我是你爺爺,這瓶子里裝的是神語水,因為我唯一的兒子,也就是你爸爸,死活也不肯繼承我的功夫,所以我就想把我的功夫傳授給我的第三代,也就是剛剛出生的孫子你,但我又擔心我活不到你長大的那一天,所以我就趁我活著的時候,運用我得到的一門絕世奇功,耗費了全部的功力和元氣煉成了這一瓶神語水。這樣,即使我死了之后,變成了一個鬼魂,不能再與你說話,也還可以讓這神語水依照我的意愿,變成我的聲音,讓你聽到我的話。
“但是,這神語水每天只能用一次,所以昨天我喊了一句之后,就不能再回答你的呼喚了。剛才,你將瓶子碰倒了,潑在地上的這么多的神語水,我必須一次把它用完,所以,我不能停下來,否則這么多潑出來的神語水就浪費掉了。一寶,等了這么多年就是等著有一天你長大了,會想到你爺爺,會來尋找我留下來的東西,現在終于等到了。我知道你很想得到我的功夫,得到我的吸星大法,不過,我有一個條件,你必須完成了我交給的任務之后,我才能將我的吸星大法傳授給你,這任務就是……”
話說到這里,卻突然中斷了,屋子里重歸靜默,這是怎么回事?
“爺爺,爺爺,到底是什么任務?你說呀,你怎么不說話了呢?”我急忙低聲催促道。
我借著燭光,仔細察看發(fā)出聲音的那一塊地面,只見剛才被神語水潑濕了的那一塊此刻已經干了,煙霧也已經消失了,是被地面吸干的,還是因為剛才那一大段連續(xù)不停地說話而消耗掉的?恐怕兩者兼有吧。
不管怎么樣,我現在已經找到了這一瓶神語水,而且還弄明白了,憑著這神語水,我可以聽到已經死去的爺爺想對我說的話,不過,這神語水每天只能使用一次,也就是每天只能說一次話。
當然,最重要的是,我聽到了爺爺說,他愿意把他的吸星大法傳授給我,只是先要我去完成一個任務,那么,他要我去完成的到底是個什么任務呢?
不要緊,有了這水晶瓶,有了這神語水,到明天我就可以知道了。
二、胖羅漢手上有一串珠鏈
我拿著這小水晶瓶走出了這暗黑的屋子,來到了小庭院里,開始仔細研究手中的這個水晶瓶。
只見在這扁扁的瓶身的一面,刻著一座十分精致的玲瓏寶塔,那寶塔共有十三層,因為水晶瓶是透明的,透過瓶身可以看到里面的神語水,此刻恰好與第九層寶塔相平,于是,我立刻領悟了,這十三層的寶塔是特意用來指示瓶中的神語水用掉多少,還剩下多少的一個標尺。
估計原先這瓶子中的神語水是滿滿的,與寶塔頂相平的,就是因為昨天我剛進儲藏室時聽到的那第一句話,以及今天被我絆倒后潑在地上的那么多神語水,所以,便一下子降到了第九層,看來以后可得一滴一滴珍惜著用啊!
再看這扁扁的瓶身的另一面,只見上面刻著十個字:“若要瓶塞開,除非吾孫來?!?/p>
這是什么意思,我將這十個字念了幾遍,然后明白了,這意思很簡單,就是如果想要打開這水晶瓶的瓶塞,除非是他的孫子來。
也就是說,這個水晶瓶的瓶塞,除了我爺爺的孫子,也就是我,別人是無法打開的。
我心頭涌上好一陣感動,感動的是我爺爺在多年之前,就已經為我精心籌劃安排得那么周到了。
由此看來,這個水晶瓶默默無聞地存放在這個暗屋子的角落里已經好多年了,它一直在等待著,等待著,直到昨天,我走進那屋子的那一刻,因為是感覺到了我的到來,它的瓶塞自己打開了,于是,我聽到了瓶里的神語水說出來的第一句話:“一寶,我是你爺爺!”
而我卻被嚇得逃出了小屋,趕緊問是誰,因此打斷了水晶瓶里的話語。
這一切,現在看來,就一點兒也不難解釋了。
晚上睡覺時,我將那個水晶瓶子放在枕頭底下,用手摸著它,然后,才安然閉上了眼。
這一夜,我做了很多很多夢,先是夢見我孤身一人,與許多蒙面的劍客拼死格斗,為的是解救被他們重重包圍的一位白眉毛長老。
接著,又夢見我在滿天星光之下,像黑鷹一般飛越一層又一層的關隘,去搶奪掛在高山巔峰的一柄寶劍。
后來,又夢見我在迷宮般的山洞里摸索前行,躲過一個又一個的機關陷阱,為的是盜取藏在山洞深處的一個秘盒。
這些夢,夠驚險夠緊張夠激烈,全是爺爺要我去完成的任務,還夢見我騎著一匹帶翅膀的駿馬與一個三頭六臂的怪獸上下搏斗,最后,當然是我贏了。
直到早上醒來時,才驀然意識到,這些全是夢而已,那么,爺爺要我去完成的到底是一項什么樣的任務呢?
對了,現在已經又是新的一天的早晨了,按照爺爺說的這水晶瓶里的神語水一天只能用一次的規(guī)矩,我現在可以打開這水晶瓶,聽一聽瓶子里的神語水會告訴我一些什么了。
我從枕頭下摸出那個水晶瓶,用手一擰,輕而易舉就將塞子打開了,我對著水晶瓶輕輕說道:“爺爺,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要我去完成的是一項什么任務了吧?放心,我不會打斷你的,你盡管說就是了。”
果然,從那水晶瓶口處冒出一縷淡淡煙霧,這正是瓶中的神語水升騰而成的煙霧,聲音應該就是從那煙霧中發(fā)出來的。
“一寶,你知道嗎?你爺爺這一輩子就是心高氣傲,野心勃勃,不肯聽你奶奶的規(guī)勸,一心只想著自己能成為武林中的至尊霸主,因此,憑著我練成的吸星大法,橫行于天下,十分無情地將許多頂尖高手竭盡一生心血練就的獨門功夫,掠奪一空,占為己有。在我用吸星大法掠奪過來的諸多功夫中有五門功夫是最為神奇最為厲害的,也是我最為鐘愛的,一寶你仔細聽好了,還要用心記好。
“其一,是上官璧的水上飛輕身功,有了這門功夫,你可以在大江大河里踏浪而行,可以穩(wěn)穩(wěn)站在蘆葦尖上隨風而擺,至于像燕子一樣在屋脊上翩翩而飛,就更不在話下了。
“其二,是慕容明軒的神指化劍功,有了這門功夫,你根本用不著帶任何刀劍,只要伸出雙指輕輕一指,指頭上就會射出一道如刀劍一般的光束,十步之內,削鐵如泥,可厲害了。
“其三,是西門寒的銅頭鐵背功,有了這一門功夫,你就可以隨時隨地將自己的身體,變得就像是銅鑄鐵打的一樣堅不可摧,任憑多么鋒利的刀劍,都傷害不了你半根毫毛。
“其四,是令狐擎天的百變易容功,有了這一門功夫,只要你看到過這個人,記住了這個人的模樣,就可以在瞬間,變成他的模樣,連音容笑貌,動作姿態(tài),也一絲不差。
“其五,是皇甫松坤的奇妙分身功,有了這門功夫,你就可以把自己分成兩個‘你’,同時出現在兩個不同地方,這兩個‘你’都跟原先的你一樣,會想會說會做,這門功夫,對你來說,可有用了。”
我一邊聽著,一邊在心里默默記著:“上官璧的水上飛輕身功,慕容明軒的神指化劍功,西門寒的銅頭鐵背功,令狐擎天的百變易容功,皇甫松坤的奇妙分身功……”
可是說了這半天,也沒有說出到底要我去完成什么任務,莫非這五門奇功與我要去完成的任務是有關的?
但我不敢打斷這話語,一打斷,就又要等到明天才能再啟動這神語水了,所以我耐著性子,用心聽著。
“現在,我已經將這五門奇功用吸星大法分別濃縮在五顆寶珠里,這五顆寶珠的顏色都不一樣,你記住,紅色的是水上飛輕身功,綠色的是神指化劍功,藍色的是銅頭鐵背功,橙色的是百變易容功,紫色的是奇妙分身功,我將這五顆寶珠穿在一起,做成了一個奇功寶珠鏈,現在,我就要把這串奇功寶珠鏈交給你……”
聽到這話,我心中頓時狂跳起來,真是喜出望外,哇,這一下,我豈不是立馬就可以成為天下功夫最厲害的人了嗎?
偏偏就在這時候,媽媽在門口喚了:“一寶,你在干啥呢?怎么到現在還不起來吃早飯?”
我一驚,立刻就下意識地回答道:“知道了,我這就起來!”
我這一說,糟了,水晶瓶里說出來的話被打斷了,就再也沒有聲音了,我趕緊把塞子塞上,并以最快的速度將水晶瓶子藏在枕頭底下。
飯桌上,爸爸看我一邊吃著早飯,一邊坐立不安東張西望的樣子,便慍怒地斥道:“一寶,瞧你這心不在焉的樣子,連吃飯都這么不專心,將來還能當個好大夫嗎?我讓你讀透背熟的那些醫(yī)經、藥典、驗方,還有經絡圖,這兩天讀得怎么樣了?”
我閃爍其詞地答道:“讀得還可以吧,只是有些藥草,有些穴位,名字太難記了,一時還記不住?!?/p>
爸爸聽了,說道:“難記也要下功夫去記,將來你就要靠這些去給人治病的,可不能有半點兒馬虎??!”
像往常一樣,爸爸又開始嘮嘮叨叨地講起了做大夫是如何受人尊重,做大夫必須謹守的那些規(guī)矩,做大夫要掌握的那些個本領,還有他自己是如何治好了遠遠近近、慕名而來的一個又一個病人的。
我耐著性子,裝作俯首帖耳的樣子,不時點頭稱是,好不容易挨到爸爸講得嘴巴也干了,看看時辰也不早了,估計藥鋪那里等著他去看病的人也該等急了,他才起身走了。
待到他一走,我一溜煙就跑回我房間,迫不及待伸手到枕頭下去摸出水晶瓶。發(fā)現那里面的神語水已經與那瓶身上的玲瓏寶塔的第八層相平,說明剛才爺爺的那一番話又消耗掉整整一層的神語水,可是偏偏還沒說到要我去完成什么任務,還有更令我如百爪撓心般難以平靜的是,爺爺說的那個要交給我的奇功寶珠鏈,到底在哪里呢?
遺憾的是,這神語水一天只能用一次,而早上正說到關鍵時,偏偏又給媽媽喚吃早飯給打斷了,難道還要再眼巴巴地等上一天嗎?
于是,我便像一只掐了頭的蒼蠅團團亂轉,轉啥呢?
我是在找,爺爺說的這一串奇功寶珠鏈會藏在什么地方。
既然是五顆珠子穿成的手鏈,那東西肯定不大,什么地方都可以藏。是埋在某一處的地下,還是塞在某一處的墻縫里?是掖在某一處的梁柱間,還是鎖在某一處的箱柜里?
此時此刻,我只嫌自己家里地方太大、東西太多了,實在沒有辦法去一一找個遍。
五種顏色,五顆寶珠穿成的手鏈……我嘴里就這么念叨著,腦子里便漸漸勾勒出這么一串手鏈的模樣。
突然間,我的腦海里冒出一種熟悉的感覺,對了,好像在哪里見到過這么一串手鏈?而且,好像就是在我們家里!
我立即興奮不已地在一間又一間的屋子里尋找著,終于,在爸爸那間擺滿了書櫥的書房角落,我找到掛在墻上的一幅水墨畫。
因為掛畫的地方是處于兩個書櫥之間,那個位置也很特別,所以,必須在天氣晴好的早晨,當東窗的陽光恰好照到這個角落里時,才能看到有這么一幅畫,才能看清這幅畫上畫的東西,否則,是根本就不會在意有這么一幅畫的。
很顯然,這幅畫掛在這里已經很久很久,畫面上已經像是老人的臉面一樣,起了很多皺,又灰暗又干澀。
畫上畫的是一位笑呵呵的赤腳袒臂的胖羅漢,他一只手平攤著,像是準備接受天上掉下來的某一樣東西,另一只手則俏皮地翹起一只指頭,指頭上挑著一串念珠,仔細一數,那串念珠有七顆珠子。
奇怪的是,那羅漢從頭到腳都是用黑白的水墨線條畫成的,唯獨在那串念珠中,有五顆珠兒染上了彩色,而且正好是紅、綠、藍、橙、紫五種顏色,因此,看上去就有點兒顯眼。
以往我來爸爸的書房玩,曾經瞥見過這幅羅漢圖,但它是那么的灰暗,那么的陳舊,就像是一個被遺忘在角落里的淡淡影子,我根本就沒怎么在意它,只是在記憶中留下了那么一點點隱約的痕跡,也許就是這隱約的痕跡,提醒了我,我曾經看到過,家里有這么一串珠鏈。
那么,這羅漢手中的這一串念珠跟爺爺說的那串奇功寶珠鏈到底有沒有關聯呢?
三、七顆寶珠五門奇功
我用手去撫摸那畫上的珠鏈,摸了半天也沒摸出任何動靜。
因為,那只是畫在畫上的七顆珠子,我根本就沒有辦法去將它取下來!
看來,這也許只是一個巧合罷了!
沒辦法,還是耐著性子等吧,等到明天,聽爺爺用神語水來告訴我吧!
吸取了前一天的教訓,第二天早上,我不急于在床上就打開那水晶瓶,而是早早起床,乖乖吃早飯,在飯桌上俯首帖耳地聽完了爸爸的一番例行訓誡,規(guī)規(guī)矩矩地走進我的書房,一本正經地捧起那些醫(yī)藥典籍,裝模作樣地讀著,直到聽見爸爸媽媽都已經各自去忙他們的事兒了,這才輕輕關上書房門,蹲在座椅后面,手抖抖地取出懷中的那個水晶瓶子,擰開瓶塞子,于是,一團白色煙霧從瓶中冒出來。
煙霧中,隨即又響起了爺爺那已經熟悉的話語聲:“一寶,告訴你吧,我要交給你的那串奇功寶珠鏈,就在咱們家大書房也就是你爹的書房里,也許你已經注意到了,書房的墻上掛著一幅水墨羅漢畫,畫上的胖羅漢翹起的手指上有一串珠鏈,那就是我要交給你的奇功寶珠鏈。不過,你現在先要靜下心來,好好聽我講完了,我要你去完成這項任務到底是什么之后,我才能教你如何取下那串珠鏈,如何去使用那上面的五絕奇功寶珠鏈?!?/p>
我心里不禁嘀咕,爺爺也真會兜彎子繞圈子,好吧,好吧,我就靜下心來認真聽你講吧,拜托你就快點兒說吧。
“隨著我的功夫越來越厲害,已經可以稱霸于江湖,無敵于天下了,我卻感到越來越寂寞,感到孤獨,到后來,除了我那僅有的半個朋友之外,所有的朋友都離我而去了,因為他們都怕我一生氣,就把他們身上的功夫都吸走了,就連我最親近的人,你奶奶和你爸爸,都反對我,疏遠我。
“我開始靜下心來細細地想,為什么會這樣?對于那些被我硬生生奪去了所有功夫的人,我所做的這一切,是不是太過殘忍,太過狠毒了?他們中有的滿懷悲憤,當時就自殺了;有的回去后一病不起,郁郁而終;有失去了與性命一樣寶貴的功夫,怎么想也想不開,最后成了瘋子;有的失去了賴以立足于江湖的功夫,也就失卻了一切,以致身敗名裂,終生窮困潦倒。我越想越覺得自己對不起他們,越想越后悔,一刻也難以平息,就像置身在火爐中被燒烤般難受,于是,我就想到了,盡管我擁有的功夫是如此強大,可我卻并沒有因此得到多少歡樂??傆幸惶欤疫€是要死的,帶著這些自己的悔恨和那么多別人的怨恨,就是死了,我的靈魂恐怕也不能得到真正的安寧,怎么辦呢?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我掠奪來的這些功夫歸還給原先的主人,然而,我又實在拉不下這個臉面,去向他們一個個屈尊賠罪,想來想去,這一任務,只能由你來完成,由你去幫我歸還給他們……”
聽到這里,我實在忍不住了,竟然忘記了不能打斷這神語水里爺爺的說話這一規(guī)矩,情不自禁地叫了起來:“什么,把這些功夫歸還給他們?由我去歸還給他們?”
此話一出,那水晶瓶口升騰著的煙霧立刻消失了,爺爺的說話聲也戛然而止了。仔細看那水晶瓶子,因為今天爺爺說的話夠多的了,瓶子里的神語水已經縮到了玲瓏寶塔的第七層下面了。
現在,我已經明白了,原來爺爺要我去完成的這個任務,就是要我替他去把他用吸星大法掠奪來的那些獨門奇功,歸還給原本的那些個主人。
這與我原先想象中的任務差距太大了,我感到很是泄氣,很是提不起勁來,因為這一角色可是個很不光彩的角色,說得好聽些,是一個欠債人的子孫去替自己負債累累的祖先還債;說得不好聽些,那就是一個罪人的后代去為他劣跡斑斑的先輩贖罪,這里面哪有什么大俠豪風,更別提什么英雄氣概了!
但是,如果不去完成這個任務,那我就得不到那個夢寐以求的吸星大法,也就實現不了我那個名揚天下的大俠夢了。這個神奇而威力無比的吸星大法對我的誘惑力實在太大了。我思忖再三,還是決定,答應我的爺爺,替他去完成這一任務!
當然,要去完成這一任務,首先必須得到那一串奇功寶珠鏈,而這一串奇功寶珠鏈,我現在已經知道,它就在爸爸書房角落里的那幅羅漢圖上,只是眼下,我還不清楚應該如何從那畫上取下那串珠鏈。
不過,我一點兒也不為此擔心了。
因為我知道,爺爺到時候一定會用神語水來告訴我的,所以,這一個晚上,我睡得很踏實。
一覺睡醒,已是大天亮。
我依然跟昨天一樣,仿佛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過,一切都按部就班,規(guī)規(guī)矩矩,盡可能表現得乖覺一些,只是在爸爸媽媽不注意的時候,忍不住要去摸一摸揣在懷里的那個水晶瓶。
等到我走進了自己的書房,關上房門,聽到外面已經沒有爸爸媽媽的說話聲,知道他們去忙他們各自的事了,這才取出水晶瓶,擰開瓶塞子。
瓶口冒出一團煙霧,煙霧在我面前凝止不動,像是一團蓬松的棉花糖,爺爺的聲音十分清晰地從煙霧里響了起來。
“一寶,我的寶貝孫子,今天我講的這些都是十分要緊的,你務必專心聽好,一條條都要牢牢記住,這樣,你才能夠完成我交給你的任務。告訴你吧,除了我說過的那半個朋友,世上沒有一個人知道我已經將這五門絕世奇功儲存在五顆寶珠上,也就是說,人們并不知道這一串奇功珠鏈的存在,所以,一旦我死了之后,人們就會以為那些功夫已經隨著我的死去煙消云散,不復存在了,當然,更沒有人會想到我會將這串奇功珠鏈藏在那幅羅漢圖上。要想從羅漢圖上將那串珠鏈取下來,就必須有我留下的一件特別的東西,就像是用一把專門的鑰匙來打開一把鎖一樣,非此不可。
“對了,你肯定已經猜到了,那把鑰匙就是你手中的這個水晶瓶,說得更確切些,是這水晶瓶里的神語水,因為只有我的孫子才能擰開這瓶塞兒,所以我就能確保這串奇功珠鏈不會落到別人的手里。你只要將這個擰開瓶塞的水晶瓶,放在畫上那位羅漢攤開的手掌上,他另一只手上挑著的奇功珠鏈就會自動落到你的手腕上。
“這樣一來,這五門絕世奇功就歸你所有了,別激動,別說話,聽我講完,你想要使用哪一門功夫,很簡單,只要你的心念一動,默念一句咒語,馬上就能啟用寶珠里面儲存著的絕世奇功了。那咒語也很好記,只要三個字,那就是想用哪一顆寶珠里的奇功,就念出哪一顆寶珠的色彩就是了,譬如,想用水上飛輕身功,就念三個字‘紅珠子’,想用神指化劍功,就念三個字‘綠珠子’,是不是很方便?但是,你必須記住,每次只能使用一門功夫,不能同時使用兩門功夫,這一點很重要,要不然,就要遭到懲罰的。
“你從畫中的胖羅漢手里取得了這串奇功珠鏈之后,就得馬上動身去完成我交給你的任務,那就是去將這些絕世奇功歸還給他們原本的主人,我已經告訴你,這五門絕世功夫原本的主人分別是上官璧、慕容明軒、西門寒、令狐擎天和皇甫松坤,這五個人當年都是武林中響當當的頭面人物,不是掌門人就是大宗師,所以要找到關于他們的線索不會太困難。當然,這些人與我是同一時代的人,恐怕等你去找的時候,他們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這不要緊,他們還有子女親屬,所謂‘前人欠債后人還’,反過來‘前人的遺產后人得’,歸還給他們的子女親屬,也是可以的,同樣能夠補償我的罪過,讓我得到安寧。
“你知道嗎,雖然我用吸星大法把五門絕世奇功從它們原本的主人手里生生地剝奪了過來,但它們畢竟是它們的主人用盡畢生心血練成的,這些儲存在寶珠里的功夫,對它們原本的主人依然會像刻著烙印一樣留著很深的記憶和意念,只要一靠近它們原本的主人,或者主人的繼承者,它們就會激動,就會有所反應,所以,如果你發(fā)現這寶珠中有哪一顆發(fā)出了聲響,發(fā)出光彩,或者有別的什么異樣,你別感到害怕,這只說明,離它們原本的主人或者主人的繼承者很近了。對了,這時,如果這顆寶珠從珠鏈上脫落下來了,那就證明,寶珠認可了這個人,就可以將這一門功夫還給他了,與此同時,你也就不再擁有這一門絕世奇功了。這一切,我相信,你都已經聽明白了?!?/p>
我知道不能出聲,只能使勁地點點頭,表示聽明白了。
“剛才我已經說了,你一旦從羅漢圖上取得了這串奇功珠鏈,必須馬上動身去完成我交給你的任務,你早一天把這些絕世奇功都歸還掉,我的靈魂也可以早一天從那痛苦的悔恨和愧疚中解脫出來,也就可以早一天得到永遠的安息。
“另外,這瓶子里的神語水和珠鏈上的奇功寶珠是一脈相連的,神語水一旦開啟了,在十五天之內,如果這些奇功寶珠還不能歸還給原主,這些寶珠上的奇功就會自行消失了。如果這五門奇功中有一門沒有能夠歸還,那么,你也就得不到我的吸星大法功了。所以,一寶,你要抓緊時間,這全靠你了,一寶,爺爺拜托你了!最后,還有一句話,記住,你往西南方向去,西南……”
眼前的那一團煙霧散去了,書屋里一下子靜得出奇。
我看了一下水晶瓶,剛才說了這么多話,神語水已經減少到了玲瓏寶塔的第五層那里了,而爺爺飽含著期待,幾乎是懇求的那一句話:“一寶,這全依靠你了,一寶,爺爺拜托你了!”卻久久地在我耳邊回響著,我的心被深深地打動了。
我情不自禁地允諾道:“爺爺,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盡快完成你交給的任務!”
懷著一種迫不及待的心情,我來到爸爸的書齋里,此刻,書齋里空無一人,我趕緊走到那幅并不惹人注意的羅漢圖跟前,按捺著心頭的激動,掏出懷里的水晶瓶,擰開瓶塞,因為這幅圖掛得較高,我必須得踮起腳來,才能將擰開了瓶塞的水晶瓶,放到畫中羅漢攤開的手掌上。
說是“放”,其實是貼在畫中羅漢攤開來的那只手掌上面,然后,等待著畫中的那串珠鏈掉落下來。
只見那水晶瓶里立刻冒出煙霧來,很快,這煙霧就彌漫了整個畫面,像是罩上了一層云霧,可是,始終不見有什么東西掉落下來,突然,那云霧消失不見了,仿佛是被那幅畫吸得干干凈凈。
我正在疑惑之中,卻驀然發(fā)現,畫中胖羅漢手指上挑著的那串珠鏈,已經消失不見了。
與此同時,我感覺我的左手手腕上似乎多了什么東西,捋起衣袖一看,哇,我驚喜得差點兒叫出聲來,手腕上套著一串珠鏈,不多不少,正好是七顆寶珠,但其中有五顆是彩色的,分別是紅、橙、紫、綠、藍五種,還有兩顆沒有色彩,一顆像水晶一樣透明,一顆則像羊脂玉一樣圓潤晶瑩。
原來,爺爺的奇功珠鏈已經神奇地到了我的手腕上了!
只是不知道這兩顆沒有色彩的珠兒到底是怎么回事,爺爺水晶瓶里的神語水沒有說,我也無法問,但既然它們也在這珠鏈中,肯定是有名堂的。
這七顆寶珠,每一顆有杏核那么大小,光彩熠熠,沉甸甸的,卻不知道是什么材質做的。
此時,再看手中的水晶瓶,里面的神語水已經陡然降到玲瓏寶塔的第三層了,這一消耗可是夠多的了,看來,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隨便再打開了。
那么,這五門絕世奇功是不是也已經到了我的手上了呢?
四、五門奇功各具神奇
我迫不及待地要來試一試。
“紅珠子!”
我剛默念完這三個字,就感到身體像是風中的羽毛一樣悠悠地飄了起來,而且可以隨心所欲地在寬大的屋頂下,像一只鳥一樣上下飛騰,來去自如,那感覺真的是太妙了!
再試一試另一項:“綠珠子!”
心念剛動,我的身子已經往下墜了,“咚”的一聲,一屁股掉在屋子正中的檀木書桌上,幸虧我剛才是在這屋里飛,飛得不算高,又是掉在偌大的書桌上,除了屁股有點兒疼,哪里也沒傷著。
但這一來,可讓我記住了爺爺叮囑的那句話:“每一次只能使用一種功夫,不能同時使用兩種功夫。”
剛才我還正在空中飛著的時候,就因為急著又想使用另一門功夫,所以才會從空中跌落下來的。
那么,這“綠珠子”的神指化劍功究竟又是如何的呢?
我將信將疑地伸出雙指,隨隨便便地往前一指,念一聲“綠珠子”,只見眼前一閃亮,“噗”的一聲響,果然厲害,靠墻邊的一只青瓷大花瓶身上,竟然被我指尖上激射出的那一束光劍,刺出了與指頭一樣大小的一個洞,糟糕的是,花瓶里用來養(yǎng)花的水從那洞里汩汩地漏了出來,我趕緊手忙腳亂地找來一塊小手巾,好歹把那洞堵上了,然后將那花瓶搬得掉了個方向,讓那有洞的一面貼著墻,這樣,至少一段時間里,爸爸就不會發(fā)現了。
現在,我再來試一試“銅頭鐵背功”吧!
聽爺爺說,這一門功夫就是可以讓自己的腦袋肩背也就是整個身體,變得像是銅鑄的鐵打的一樣,無論多鋒利的刀劍都傷害不了。
不過,到底是不是這么一回事呢?
我得試一試,心中才有數,我一眼瞥見父親的書桌上有一把象牙柄的裁紙刀。記得小時候,我曾經偷偷地拿了玩,一不小心把手指劃破了,血流了出來,嚇得我哇哇大哭,后來好長一段時間里,父親都特意把這刀藏了起來,直到我長大了些,才又把它拿了出來。
我默念了一聲:“藍珠子”,便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剎那間像被電麻了一下,我知道這是銅頭鐵背功來了,便拿起那把刀,先在一沓紙上劃了一下,這一劃,足足劃透了五六層紙呢,可見這刀仍然是很鋒利的。
然后,我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很輕很輕地在手指上劃了一下,哈,不痛也沒有任何傷口,再用刀劃了一下,依然不痛,沒有傷口,這一來,我膽子大了,咬著牙,用力地對準手臂砍去,“噗”的一聲,連我自己都寒毛一緊。仔細看去,安然無恙,手臂上連個白印兒也沒有,這一下我完全放心了,看來,這銅頭鐵背功還是很管用很厲害的。
不過,我得記牢了,必須在念了“藍珠子”之后,才能去經受那刀砍劍刺,這一點,萬萬不能疏忽忘記了。
接下來,該試一試“百變易容功”了。
這就很簡單了,應該變成誰呢,我腦子里首先出現的是爸爸的模樣,這是我最熟悉不過的了。
“橙珠子!”站在銅鏡前的我這一念,就看到鏡子里的我已立即換成了爸爸的臉孔了,湊近了鏡子仔細看,連爸爸下巴那顆長著幾根黑毛的痣都絲毫不差,看來,這功夫真是絕了!
最后,當然就要試一試“奇妙分身功”了。
記得爺爺特地說過這一門功夫,對我可有用了,到底有怎么樣的特別用場呢?
我不妨先來試一試再說吧。
“紫珠子!”
我這一念,只覺得像是從我身體里走出了一個人,我仔細一看,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我自己,他站在我面前,就像我在鏡子里看到的我,渾身上下,跟我完完全全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就在此時,我的腦子里同時出現了兩個畫面,我明白了,這另外一個就是我分出來的這一個“我”,俗話說,一心一意,心無二用,可我啟動了這功夫后,可以擁有兩個不同的思維,更奇妙的是,我發(fā)現這兩個不同思維的我,既能兼顧,又能讓他們各負其責,各主其事,這種感覺真是太奇妙了。
記得我曾見過街上有位寫春聯的,他能兩手各執(zhí)一支筆,同時書寫兩副春聯,這兩副春聯內容不同,字體也不同,他照樣能運筆如飛,可見一心還是可以二用的。
爺爺說這一門功夫對我有特別的用場,我稍稍一動腦子,也就馬上想到答案了。
我得到了這奇功珠鏈,不就該馬上出發(fā)去完成爺爺交給我的任務了嗎?
而且,爺爺說,必須在這神語水開啟之后的十五天內完成,如果我向爸爸媽媽說我要出去,憑著爸爸媽媽對我的寵溺,恐怕是絕對不會答應的,那么我只能不辭而別了,一旦我離家之后,爸爸媽媽發(fā)現他們的獨生子突然不見了,豈不要急壞了嗎?
家里一定會頓時亂成一團,爸爸媽媽說不定會因此急出病來,愁出病來,那我如何對得起生我養(yǎng)我的爸爸媽媽呢?
我有了這“奇妙分身功”,這一切,就不成問題了。
我只要用“奇妙分身功”,分出另一個“我”來,讓“我”待在家里,像我平日里一樣,在他們的眼皮底下按時睡覺,吃飯,與他們說說話,乖乖地坐在書房里一本正經地研讀那些醫(yī)經、驗方、藥典,他們就怎么也不會想到,在他們面前的那一個“我”,其實是我分出來的一個替身,他們的生活也就會一如既往地平靜安寧,不會受到任何影響了,而我也就可以在外面拋卻任何牽掛,放心大膽地去完成爺爺交給我的任務,想走多遠走多遠,只要在這十五天之內趕回家來,那么,他們根本就不會發(fā)現有任何異常了。
只是這里面有一點我可要記住,那就是,在此期間,如果我需要啟動另外一門功夫的時候,就必須中斷這個“奇妙分身功”的使用,好在我隨時隨地都能得到這個替身“我”在家里的所有信息,到時候,見機行事,隨機應變就是了。
當然,最終這一門功夫也還是要歸還給人家的,但這也許可以放到最后,也就是等我將這五門功夫中其他四門都已經歸還之后,再將這“奇妙分身功”歸還,到了那時候,我也就可以回家了。
就這樣,第二天一大早,我懷里揣著那水晶瓶,手上戴著七珠奇功寶鏈,悄悄地從家里的后門出去了。
而此刻,那一個與我一模一樣的“我”,則與爸爸媽媽坐在飯桌旁,與往常一樣,一邊俯首帖耳地聽著爸爸那老一套的嘮叨,一邊乖乖地接受媽媽不斷夾過來的一塊塊油汪汪的煎雞蛋。稍有不同的是,“我”會輕輕地很深情地說:“謝謝,謝謝?!?/p>
這可讓爸媽感到好一番欣慰:“這孩子畢竟長大了,懂事了!”
走出去一程之后,我忍不住又回過頭來,望望那熟悉的屋舍和宅院,連同家門口的那幾棵枝葉茂盛的大樹,心頭涌上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滋味,是留戀,還有些不安。
因為長這么大,我還是頭一回離開爸媽,不知道即將到來的路程中,將會遇到什么樣的事情,但隨即我又給自己鼓勁,怕什么,既然我有七珠奇功寶鏈在手,十五歲的小男子漢應該出去闖蕩一番,見見世面了!
順著大路,我一個勁兒地往西南方向走,一路行,一路看看風景,看到有好吃的就買些吃吃,倒也十分愜意。
很快,走了幾天之后,我終于來到了吳州城,這可是江南十分古老的名城。
掐指算來,從那天我在家里的小屋里聽到神語水說的第一句話算起,加上這路上幾天,已經是第八天了,可我至今連一個該找的人還沒找到,這算啥事呢?
我從自己的存錢罐里拿出來的錢也用得差不多了,當然,如果我用七珠奇功寶鏈上的百變易容功,隨便跑到街上哪一家錢莊或者商鋪,一抹臉,變成掌柜或老板的模樣,然后進去抓他一把銀錢,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可是這種做法實在有損于我的人品,我可不屑于做這樣低下的事情!
時近中午,肚子里咕咕叫得厲害,前面恰好有一爿掛著“江南春”招牌的面店,飄散出來的香氣,早已讓我直咽口水,走進一看,哇,有肴肉面,有蝦仁面,有鱔魚面……
我連雞蛋面也舍不得買,只買了一碗最便宜的陽春面。
“小兄弟,怎么這么節(jié)省??!”
我抬頭一看,是一個三四十歲的瘦臉漢子,高挑個兒,穿著打扮頗為光鮮,長得倒也還算端正,只是細細眉毛下的那一對眼珠子像是涂過油一樣轉溜個不停,他說著這話時,便一屁股在我旁邊坐下:“掌柜的,來兩碗蹄髈面,再切一盤醬燒雞!”
說著這話,他從懷里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子,打開來,抓了一把銅錢交給應聲而來的掌柜,慷慨地說:“不用找零了,快快給我們上面就是了!”
掌柜的很快就將面與燒雞端上來了,那陌生瘦子將一碗晶亮噴香的蹄髈面推到我跟前,說:“來,吃這一碗!”
這讓我感到有些惶恐:“不,不,我這兒有面呢!”
“客氣個啥,男子漢還在乎多吃一碗面?嘗嘗這燒雞!”
他不容分說夾了一大塊雞肉往我碗里送,我連忙伸手去攔,左攔右攔也沒攔得住,他那塊雞肉已經送到我面碗里了。
隨后,他又接二連三地將雞肉往我碗里送,還一個勁兒地勸道:“吃吧,吃吧,多吃一點兒!”
我還是頭一回遇到這么熱情慷慨的人,心頭不禁暖乎乎的,除了不停地說“謝謝”,其余的也就只有低著頭,努力去啃那些雞肉塊了。
正吃著,突然間,那瘦子放下筷子,說了一聲:“你慢慢吃,我有點兒事,先走了!”
說完此話,他就急匆匆起身走了,我感激不盡地望著他悠然遠去的背影,心中有點兒悵然若失,自己怎么連人家姓甚名誰也沒問一聲呢?
就在這時,卻有人猛地拍了一下我的肩頭:“你這個傻瓜,還不快去追他!”
我扭頭一看,是一個年齡與我相仿,個子也差不多的少年,穿一套緊袖束腰短衫,戴一頂網格紗帽,腳上是一雙薄底輕靴,這打扮分明是個男孩,而且是個武氣十足的男孩,但那細秀的眉眼,豐潤的雙頰,還有那說話時尖嫩的嗓音,又顯然是個女孩。
我有些生氣地斥道:“你這個人,我又沒有惹你。怎么開口就罵人傻瓜?”
那少年笑了,這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更顯得是個女孩了:“你瞧瞧,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了吧?剛才那家伙明明偷了你的東西,你卻一點兒都不知道,反倒怪我罵你?”
“他偷了我的東西?”
我悚然一驚,首先想到的是手腕上的那串珠鏈,這可是我身上最寶貴的東西了,我伸手一摸,珠鏈還在,除了這,我身上反正已沒幾個錢了,還有什么值得偷的了呢?
再一摸,糟了,揣在懷里的那個里面裝有神語水的水晶瓶不見了。
我低低地罵了一聲,跳起身來,正要拔腿去追,但再一想,便又坐下來了。
“現在,你可相信本姑娘說的話了吧?”
既然她大大咧咧地自稱“本姑娘”,那當然是女孩了,她見我站起來后,又坐了下來,不由驚疑地問道:“怎么,他偷了你的東西,你不打算去追那家伙了?”
她哪里知道,就在我剛才站起身來的剎那間,我感覺到,我手腕上戴著的那串珠鏈有些異樣,仔細一看,哇,七顆彩珠中的那顆紫珠子,正像眨巴著的眼睛一樣,一眨一眨地發(fā)著光,而且還一陣陣地顫動著。
我頓時想起爺爺說過的話,這些儲藏著絕世奇功的寶珠,一旦靠近它們原本的主人或者主人的繼承者,它們立刻就會有所反應,而這顆紫珠子里面儲藏著的是當年皇甫松坤的奇妙分身功,現在它突然顫動起來了,而且還發(fā)出閃光,難道說,它已經感受到屬于它原先的主人的氣息,它原先的主人的繼承者就在咫尺之間了?
也就是說,眼前這位男孩打扮的女孩,很可能就是我要尋找的皇甫松坤的后代。
五、碰到一個無影手
我趕緊將手腕上的珠鏈往衣袖里掖了掖,為的是不讓那女孩看到珠鏈此刻的異樣動靜,十分肯定地答道:“他偷了我的一只小小水晶瓶,不過,他天大的本事也別想打開那小瓶兒,我馬上就會找到他的!”
“我認識這家伙,他叫申屠生,是個有名的扒手,號稱‘無影手’,我坐在這邊吃面,看到他幾次三番假裝夾菜給你,其實是想偷你手腕上的那串彩色珠鏈,最后竟然沒偷成,就偷走了你的水晶瓶,我正想起身去揭破他,被他發(fā)現苗頭不好,他趕緊就溜走了?!?/p>
怪不得那家伙這么熱心這么慷慨地與我套近乎呢,原來是看中了我手上戴的珠鏈,也怪不得剛才夾雞肉給我,我怎么攔也攔不住,原來他練就了無影快手呢,可我爺爺的這珠鏈豈是他輕易就能偷走的?不過不得不承認,那家伙的無影手法還是很高明的,自始至終,我可是一點兒也沒感覺出來他在搞什么鬼。
“謝謝你了,請問尊姓大名?”
我想再證實一下,這寶珠此刻的反應是否真的那么靈驗。
“不用謝,我姓皇甫,名雅琴,這名字還是我爺爺起的呢?!?/p>
“你姓皇甫?你爺爺,他是不是叫皇甫松坤?”
“是啊,不過,他早已過世了?你認識我爺爺?”
我搖搖頭:“不,我只是聽說過他,聽說他有一門奇功,叫奇妙分身功,舉世無雙,是嗎?”
“是的。”她頗為感慨地說道,“聽我爹說,我爺爺的這門功夫可是十分神奇,是他得高人秘傳,花了二十年時間才練成的。憑著這一門奇功,加之我們家的九枚金錢鏢,他成為江南總督府威名四揚的總捕頭。不管什么樣狡猾兇悍的賊盜,在他一人能隨時變成兩個人,配合默契,神出鬼沒,前后圍堵,左右夾攻之下,無一不是束手就擒。他還能同時出現在兩個不同的地方,更是讓那些壞人防不勝防,聞風喪膽??墒?,后來有一天,他這奇功一下子就沒了,打那以后,他就一病不起,郁郁而終了。我爹可沒有爺爺的這一門奇妙分身功,就遠不如爺爺那樣能威鎮(zhèn)江南了。所以我們家就從省城江寧遷到了這吳州,而我爹就任吳州衙門的緝盜捕頭。”
說到這兒,她十分向往地說道:“什么時候,我要能得到我爺爺的這一門奇功,我一定會像我爺爺那樣去做江南總捕頭,為民除害,保一方平安!”
別看她是個女孩,倒還挺有一股子豪氣的呢!這讓我暗暗有些敬服。
然而,我此刻還舍不得就此將這紫珠子交還給她,因為這奇妙分身功我現在還要用得到,反正,我已經知道這紫珠子應該歸還給誰了,那么,就是晚幾天歸還,又有什么要緊呢?
“你會有這一天的,一定會有的?!?/p>
我意味深長地說著,站起身來,向她致禮:“我這就去找那家伙,討還我的水晶瓶,咱們后會有期!”
“我?guī)湍阋黄鹑プ纺羌一?!?/p>
她居然自告奮勇地站起身來說道:“我跟著我爹也辦過不少案子了,也曾跟那個申屠生打過一兩回交道,那個家伙可不是好對付的,你這么個文縐縐的讀書郎,肯定不是他的對手!”
“不,謝謝你了,我會有辦法對付他的!”
我婉言謝絕,如果讓她跟我一起去的話,憑她的那股伶俐勁,很快就會發(fā)現我手上那顆紫珠子的秘密,那么我再想留住這應該歸還她的奇妙分身功也就說不過去了。
再者,我也想,就此機會來考驗一下我自己,能不能運用珠鏈上的這些奇功去對付一個非同一般的神偷?
說完這話,我便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出“江南春”,與此同時,我騰出大腦中的一塊天地來,雖然此刻我遠在幾百里之外,但仍能通過留守在家的那個“我”,查看到家中的一舉一動,這種感覺可真是奇妙極了,家中一如既往地風平浪靜,爹媽已各忙各的事去了,乖順的“我”,正獨自在書房里專心致志地研讀著經典藥方,此時,我正好將奇妙分身功收了,讓家中的那個“我”,暫時消失一會兒。
這邊的我拐過了一條街,念一聲“紅珠子”,這樣一來,便啟動了水上飛輕身功,頓時便感到腳底生風,正好旁邊是一座三層樓文昌閣,也是城里的制高點,我只輕輕一躍,便躥到了閣樓的二層,頭一回置身于這么高的地方,我還著實感到有些頭暈,再一躍,已到了閣頂的定風葫蘆旁邊。
俗話說,站得高望得遠,我之所以要躍到這么高的文昌閣頂上去,就是為了能看得更遠更清,將全城的東南西北幾條大街的情景盡收于眼底。這不,我站在閣頂,將一條一條大街掃視過來,終于找到我要的那個目標,也就是偷了我的水晶瓶的那個無影手申屠生。此刻,他已經到了店鋪林立的西門大街上了,正在與一爿店鋪里的人比畫著說著話,似乎是在討價還價,糾纏了一會兒,好像沒有成功,然后又到了另一爿店鋪,我猜測這肯定與我的那個水晶瓶有關。
于是,我立刻像一只蝙蝠一樣從文昌閣飄然而下,輕輕落在旁邊的屋脊上,我嫌在大街上走,人來車往的施展不開,也跑不快,干脆就在這一排排、一幢幢的房屋頂上,運用水上飛輕身功,僅用腳尖在瓦片上一點,就像是蜻蜓點水一樣,那瓦片還沒有任何動彈,我人就躍出去老遠了,遇到有小巷小街,更是一抬腿,“嗖”的飛越而過。
只幾個起落,我就到了西門大街上了,我悄悄地跳落到旁邊一條僻靜的小巷里,看看左右無人,便收了輕身功,念一聲“橙珠子”,啟用“百變易容功”,將自己的模樣變了個樣兒。
此時的我,已經不再是一位十五歲既有些靦腆又充滿了好奇的少年郎了,而是一位四十來歲,溫文儒雅,從容沉穩(wěn),醫(yī)術高明的大夫兼藥鋪老板了。
不用說,我已經變成了我爹的模樣了,我摸了一下下巴,這不,正好摸到我爹下巴上標志性特征的那顆黑痣,說明我變得一點兒不走樣。
我走到那爿店鋪跟前,這是一爿古玩玉器店,我背著雙手,佯裝饒有興味地觀賞著擺放在紅木百寶槅上的那些瓷瓶、佛像什么的,耳朵則拉長了,傾聽申屠生與那古玩店老板的對話。
“這個水晶瓶可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啊,你只要瞧瞧它上面刻著的那座玲瓏寶塔,就知道它應該有多值錢了,怎么樣,五十兩銀子,就賣給你了!”
那老板仔細端詳著這水晶瓶,果然被它的晶瑩剔透、精致入微吸引住了,發(fā)現里面還有半瓶液體:“咦,這里面還有水,這到底是什么水?”
申屠生故作神秘地說道:“這可是吃了能夠長壽的仙水,怎么樣,五十兩銀子,一點兒也不貴吧!”
老板想擰開塞子,嗅一嗅,可怎么使勁也擰不開,再仔細一看:“咦,這上面有字若要瓶塞開,除非吾孫來,這是什么意思?”
申屠生支支吾吾地搪塞道:“這沒什么意思,不過是一句咒語,對了,你只要將這兩句話反復念,念七十二遍,這瓶塞就能打開了,反正你只要付了五十兩銀子,這水晶瓶就歸你了,你想怎么打開都可以,怎么樣,成交嗎?”
那老板不睬他,只顧嘴里念著“若要瓶塞開,除非吾孫來”,使勁地想要把這瓶塞擰開,當然,憑他怎么擰也擰不開。
“喂,這位老兄,我出六十兩,這水晶瓶賣給我!”這時候,我來到他們跟前,說道。
其實我身邊哪有這么多銀子,我的計劃是只要水晶瓶一到手,我就一抹臉,啟動水上飛輕身功一走了之。
“六十兩?行?。 ?/p>
果然,申屠生一聽此話,可動了心了,不由分說,一把從老板手里把那水晶瓶拿了過來,正待要交給我,卻一眼瞥見了有一個人快步走來,頓時臉色一變,身子一縮,便像條泥鰍一樣的從我與老板之間哧溜一下躥了出去,鉆入大街上的人群中去了。
我一抬頭,看到那個快步過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皇甫雅琴,申屠生當然認識她,知道她是不好惹的對頭星,怕她來揭穿這水晶瓶是偷來的老底,便腳底抹油,趕緊躲開了,可她這一來,卻壞了我的大事,我也只好拔腿就緊隨申屠生的背影追去。
好在我此刻的模樣,她并不認識,只是有些疑惑地瞅了我一眼,便與我擦肩而過了。
她才走了兩步,便又回過身來,攔住我的去路,上下打量著我,問道:“先生,我認識你嗎?”
我被她問得一怔,但隨即記起,我現在是我爹的模樣,忙答道:“對不起,我不認識你。”
“這倒怪了,我剛才經過你身邊,怎么會有一種怪怪的感覺?!?/p>
“什么怪怪的感覺?”我悚然一驚,忙問。
“我也說不清,反正這種感覺,剛才我在‘江南春’面店里碰見一個男孩子時,也出現過,我也不懂,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對了,告訴你,剛才那個人手中的水晶瓶你可千萬不要買,他是偷來的,就是偷的我剛才碰到的那個男孩的!”
她是如此急公好義,相比之下,倒讓我有些愧疚,對于她說的那種怪怪的感覺,我心中有數,因為就在此刻,我藏在衣袖管里的珠鏈又在顫動了,我知道那是其中的紫珠子在顫動。
她說的怪怪的感覺,恐怕就是應該屬于她的那顆紫珠子,與她接近而產生的一種心靈的呼喚吧,可是,我此刻還不想把這紫珠子還給她,所以,只想趕緊離她遠一些。
“謝謝,謝謝你的提醒,我還有事,咱后會有期!”
我朝她拱一拱手,趕緊頭也不回地走了,現在,我的當務之急是趕緊追上那個申屠生,拿回我的水晶瓶。
我快步趕到西門城門口時,一眼瞥見了那個申屠生,不過,讓我感到目瞪口呆的是,他竟然被兩個身材剽悍的人一左一右挾住了,連拖帶拉地往一條巷子里去,那申屠生嘴里還在嚷嚷:“喂,喂,你們這是干什么,你們是什么人?”
“我們,我們找了你幾天了,今天總算找到你了!”
“你嚷嚷什么,是我們家大公子要請你幫個忙,乖乖地跟我們走,不會虧待你的!”
我在后面聽得那兩個壯漢說此話,不禁尋思,這是個什么樣的大公子,要請這個無影手神偷幫什么忙?
不管他,我先跟過去看看,瞅個機會把我的水晶瓶拿回來再說。
只見那兩個壯漢挾著申屠生,一路腳不點地地穿過兩條小巷子,到了一處大宅院跟前,那宅院門樓很是氣派,門樓下掛著一對大燈籠,燈籠上有兩個大字:陸府。
我看著那兩個壯漢帶著申屠生,進了大宅門。
我裝作路過的行人,繞過大門,到了宅院的后面,瞅瞅四周沒人,先恢復了我原先的模樣,然后,啟動水上飛輕身功,輕輕一躍,就越過高墻,到了宅院的里面。
我躲在一口大荷花缸的后面,清楚地看到那兩個壯漢將申屠生推進了一間廂房里,喊一聲:“大公子,我們把他帶來了!”隨手便關上了門。
我側身到窗扉旁邊,透過窗扉的縫隙,往里窺探。
只見屋子中央站著一位二十來歲的公子哥兒,看上去還是挺端正英武的,皮膚白凈,只是陡峭的鼻子上沒一點兒肉,聳著一對劍眉,背著雙手,在申屠生身邊踱來踱去,像是在確認眼前的這個貨色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申屠生,聽說你號稱‘神偷無影手’,本公子想借你這一無影手,去取一樣東西,成功之后,自有重賞!”
說著此話,那公子手心一攤,手心里是一枚金燦燦的金錠,足有三兩左右。
申屠生自然知道這金錠的價值,眼睛頓時發(fā)亮:“不知大公子要在下去取一件什么樣的東西?”
“城南有一座紫云觀,觀里只有一個道士,叫龍吟道長,龍吟道長幾十年來有個習慣,每次剪下的指甲都收藏起來,我要的就是他這剪下來的指甲?!?/p>
“剪下的指甲?”申屠生有些不解,“大公子要他的這些指甲有何用?”
陸大公子冷冷一笑:“這,你就別管了,你只要去把這些指甲弄來,這一錠金子就歸你!”
可申屠生卻顯出躊躇畏懼的神情來:“要我去取這些指甲不難,不過,我聽說這一位道長練就的一雙神眼功夫,很是厲害,想要去拿他的東西,恐怕不那么容易,這事,公子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申屠生這話不知是真的出于害怕,還是想以此來索取更多的報酬。
說罷,申屠生轉身做出舉步要走的樣子,只見陸大公子臉一沉:“這事你非得去做不可,你若不去做。我現在就斷了你的腿,廢了你的半條命!”
只聽“錚”的一聲響,竟然是陸大公子伸出雙指,朝申屠生腳下一劃,他那指尖上射出一道寒光,將申屠生腳下的水磨青磚劃出一條深痕,連同申屠生腳上的鞋尖也被削去一截,露出僥幸完好的五個腳指頭,嚇得申屠生連連后退:“別,別,我去,我去就是了!”
而站在窗外的我,看到這一幕,心中不禁一怔:“這不正是慕容家的神指化劍功嗎?他怎么會有這套功夫的?”
就在這當兒,忽然有人在我背后說話了:“咦,你是誰?你在這里干啥呢?”
六、他就是爺爺的半個朋友
這一嚇,非同小可,我一轉身,正想用“紅珠子”水上飛輕身功來個溜之大吉,可再一回頭,看到站在我身后的,原來是一個半大的男孩子,是個比我還小的十二三歲男孩。
這男孩腦袋大大的,烏亮的眸子里滿滿的稚氣,鼻梁上還有幾顆雀斑,只是他站在那里時,身子有些歪,左邊的那條腿似乎只能挺直不能彎曲,原來他是個瘸腿。
“你是誰,我怎么不認識你?”男孩歪著腦袋打量著我。
“我……”我一時語塞。
“啊,我知道了,你是尤老總管的外孫,我聽他說過,說你這兩天要來,好極了,這一下,我就有個伴兒一起玩了,走,我?guī)愕綀@子里去!”
那男孩欣喜地說著,就過來拉著我的手,一瘸一拐地引著我往后面園圃走去。
我不便推卻,只好一邊跟著他走,一邊說道:“是啊,是啊,我是今天剛來的,你們家里地方好大,我?guī)邹D幾轉就摸不著東西南北了,對了,我剛才看到屋子里面那位哥哥,手指上竟然會射出一道光來,好厲害啊!”
“那是我哥哥,他叫陸洲平,那是他練的神指化劍功,是按我外公當年留下的神指化劍功譜練的?!?/p>
“你外公?”
“是呀,我外公叫慕容明軒,我外公沒有兒子,只有我媽這一個女兒,所以我們就是他的外孫。聽說我外公練了十八年才練成這門奇功,可我哥呢,才練了二三年,還差得很遠很遠呢!”男孩不以為然地說道。
“差得很遠很遠?”我聽了有些不解,“可我剛才看到他手指上射出的一道光,像劍一樣鋒利,把地上的厚青磚都劃出了一道溝,可厲害了!”
“告訴你吧,其實,他這神指化劍功只能在咱自己家里,甚至只能在你剛才看到的那間廂房里,才能施展出來,出了那屋子,就不行了,那道劍光就發(fā)不出來了,所以說,他還差得很遠呢,眼下他正在想辦法,想要立馬把這功練成呢!”
聽他這么一說,我便猜測,這位陸大公子如此不惜重金,要申屠生去幫他盜取龍吟道長剪下的指甲,很可能與他急于想練成神指化劍功有關。
我問道:“既然是你外公留下來的神指化劍功,那么,你練了嗎?”
“我?”這位陸小弟一肚子怨氣地說,“我哥說他是外公的長外孫,這功譜該由他來繼承,說我是殘疾,肯定練不好,反而有損外公的臉面,所以,他占著那功譜就不讓我練,可我就不服這口氣,他不讓我練,我就偷偷一點一點慢慢地練?!?/p>
“可是,那功譜不是被你哥占著嗎,你憑什么練呢?”我好奇地問道。
“這倒不難,每到我外公忌日時,按我們家規(guī)矩,都要將那本功譜拿出來,擺在外公的牌位前,一起接受祭祀,叫作拜譜如拜人,我就故意跪得離供桌近些,趁我哥他低頭跪拜時,趕緊翻開那功譜,我的記性好,只要能看上一眼,就能一字不漏地都記住了,然后就依著看到的那一點一點偷偷練,好在我還小,我打算練上個十年二十年,也許就可以練成功了。”陸小弟信心滿滿地說道。
說著這話時,我突然感覺到手腕上傳來微微的顫動,而且,這顫動越來越明顯了,我悄悄低頭一瞄,竟是那顆綠珠子在顫動。
這讓我有些驚疑,既然那位陸大公子是慕容明軒的長外孫,而且他還名正言順地擁有慕容明軒留下來的神指化劍功的那本功譜,可是為何剛才我在那間廂房外面窺探時,離那位陸大公子也已經夠近的了,這顆綠珠子并沒有任何反應呢?
現在遇到了這位陸小弟,盡管他是個瘸腿,可這綠珠子卻有反應了,這不是明明告訴我,這位陸小弟才是真正的神指化劍功的繼承者嗎?
“真奇怪,我一看到你,就覺得咱倆早就認識的一樣,就愿意把心里什么話都告訴你?!标懶〉苁终嬲\地說道。
“這就叫一見如故嘛?!?/p>
其實,我知道,這應該又是那顆綠珠子起的作用,我對他說:“你放心,你用不著練十年二十年的,很快,你就會完全掌握你外公的神指化劍功的,一定會比你哥哥強!”
“真的嗎,那太好了,不過,你這話聽起來有些奇怪,你憑什么這么說呢?”
“我……”
“我明白了,你這是在鼓我的勁呢,好,我一定會努力的!”
但是我覺得,現在似乎還沒到將這顆綠珠子歸還給他的最合適的時機,就讓他等等再說吧。
“小兄弟,我還有點兒事要去辦,回頭咱們還會再見的?!闭f罷,我就轉身要走。
“你不是才來嗎,怎么就要走了?”
他有些不舍,一瘸一拐地在后面喊道:“小哥哥,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一寶,記住了,一寶。”
我回答道,拐過一個彎,眼見得他看不到我了,我就施展起紅珠子的水上飛輕身功,一躍就出了這陸家的大宅子,一路往城南而去。
因為我不知道剛才與陸小弟在一起這么多時間里,那個申屠生是不是已經走了,但我估計他是一定會到紫云觀去的,畢竟陸洲平的那一錠金子對他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所以,我也必須趕緊去紫云觀,到了那里再見機行事,這一回,可務必要拿回我的神語水水晶瓶。
我問清了去紫云觀的方向,憑著水上飛輕身功,我一路上幾乎是腳不點地,只聽耳邊呼呼生風,這速度絲毫不輸于一匹日行千里的駿馬,路上行人看到我的人影一晃而過,無不驚詫得目瞪口呆。
很快,我就來到了紫云觀。
這是一座很古老的道觀,道觀大門半掩著,臺階上滿是青苔,圍墻上斑駁脫落,走進去是一個足有畝把地的院落,兩棵粗大古樸的銀杏樹矗立在兩側,中間一口兩個人也抱不過來的荷花缸,方磚鋪的地上倒也一塵不染,正面是一座高大的祖師殿,走進殿中,既無香煙繚繞,也無磬鼓之聲,靜得可聽見我自己的呼吸聲。
看這樣子,我估摸著自己已經趕在那個申屠生的前面來到這地方了,憑著我的輕身功,便一躍上了殿中央那高高的神龕,側身鉆到了那尊肅穆而坐的祖師塑像的肩膀后面,然后就躲在塑像后面的一片陰影之中,耐心地等待著。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光景,只見有一個黑影悄無聲息地溜進了殿堂,我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正是那位神偷申屠生。
只見他進得殿堂后,十分機警地側耳聽了一會兒,沒聽到有什么動靜,就開始手腳十分利索地尋找起來,他到底不愧為無影手,兩只手左右開弓,可以同時翻揀兩件東西,一只手伸到香案下去摸索,另一只手就將案上擺著的燭臺、凈水瓶、長明燈、供盤一一端起來檢查了一遍,只眨眼工夫,就已經將這個殿堂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查了個遍。
他似乎并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
正當他抬起眼,仰望我藏身的這尊祖師塑像,準備要到神龕前來搜尋時,從殿后走出來一個人。
此人身穿灰色的道袍,戴一頂藤條編的束發(fā)道冠,頷下稀稀的幾綹長須,保養(yǎng)得很好,寬額頭如白玉般細潤,尤其是那雙瞇得細細的眼睛,像藏在云層里的啟明星一樣,很深很亮。
“請問施主,有什么需要貧道幫忙的嗎?”他的聲音不高不低,不急不緩。
那申屠生微微吃了一驚,但他畢竟是此中老手,他立即堆滿了笑,躬身說道:“真不好意思,冒昧前來打擾道長了,在下確實是有事要求道長幫忙。”
“請說?!?/p>
“在下來乞求道長賜幾枚您剪下的指甲?!?/p>
讓我沒想到的是,這申屠生竟然敢如此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地說出了他的來意。
“不知施主要貧道剪下的指甲做什么用?”
申屠生一臉可憐巴巴的腔調,哀聲說道:“實不相瞞,在下家中的妻子,平日里侍奉公婆,哺養(yǎng)小兒,也算得上是盡心盡力,是家里不可缺少的賢內助,可前不久,突然得了一怪病,兩膝腫脹,疼痛如刀割,躺在床上寸步難行,而且越來越重,請了很多大夫來看,吃了很多藥,都不見效,幸好遇到一位曾做過太醫(yī)的老者,他給開了一個藥方,說能治好我妻子的病,但此方必須一味藥引,這藥引叫純陽龍甲,那就是練童子功多年的得道高人的指甲,在下得知,大江南北,十八州府中,唯有道長您老人家練童子功已經有五十多年了,而且道長素來慈悲為懷,普濟百姓,所以才敢冒昧前來,還求道長大發(fā)慈悲,救我妻子,也救我們全家!”
申屠生說得那么悲悲切切,聲淚俱下,若不是事先親眼看到他與陸大公子的那番交易,我還真不會相信他這一套鬼話都是編出來的呢!但也不得不佩服這家伙的演技是如此高超!
那道長似乎也被他這番令人揪心的話語打動了,點點頭,說道:“既然如此,貧道如不答應施主,那就太不近人情了,不過,貧道剪下的指甲雖小,卻從來都把它視作身體的一部分,不肯隨便丟棄,所以,也不能白白地給你,施主得拿一樣東西來交換才是?!?/p>
申屠生忙問:“交換?不知道道長是要銀子,還是要什么?”
道長微微一笑,手一指他的懷里:“就用施主懷里的水晶小瓶兒來交換吧!”
聽得這話,我不禁一驚,這道長說的水晶瓶不就是申屠生偷我的那個裝神語水的水晶瓶嗎?道長怎么知道他懷里有這么個水晶瓶呢?
申屠生也是一怔,隨即就顯出一臉佩服的樣子:“哇,道長不愧是神眼,竟然能看到我懷里的這個水晶瓶,既然道長說要用它來換,在下為了妻子,當然沒話可說,就用它來換!”
這申屠生的腦子轉得實在是快,這一瞬,他已經算清楚了,這個偷來的水晶瓶充其量不過賣得五六十兩銀子,可是陸大公子答應的那錠金子起碼是五十兩銀子的兩三倍,這買賣當然合算!
我在神像后面,看著申屠生從懷里掏出我的那個水晶瓶交給了道長,而道長呢,則從腰帶上解下一個小布囊,從布囊里抓出一小把細碎的東西,不用說,那就是他剪下的指甲,也就是所謂純陽龍甲,給了申屠生。
此刻,我也不得不嘆服申屠生果然是狡猾精明,如果他不是編出那一套騙人的鬼話,憑他本事再大,恐怕也難以從這位深不可測的道長的腰帶上弄到這些“純陽龍甲”吧?
不過,這么一來,我想要回那個水晶瓶,會不會又增加了些難度呢?
看著那申屠生喜滋滋地捧著那些碎指甲走了,那道長卻轉過身來,慢悠悠的說道:“孩子,你現在可以從神像后面出來了吧!”
這是在喚我嗎?我一時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聽得道長又喚了:“一寶,出來吧,這水晶瓶不是你的嘛,快出來拿去吧!”
聽得這么一喚,我腦子一激靈,立刻就從神像后跳了出來:“你怎么知道我叫一寶?”
盡管我這樣問顯得很不禮貌,可那道長似乎并不在意,他笑盈盈地說:“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你爺爺叫金壽彭,這個水晶瓶就是他留給你的,對不對?”
說這話時,他當真將那水晶瓶塞到我的手里,說:“好好藏起來,里面還有你爺爺好多要緊的話呢!”
這實在讓我一時不知說什么好了,想不到這水晶瓶如此容易就回到了我的手里,憋了半天,我卻說出了一句話:“道長,您,您到底是誰?”
“我,我是你爺爺的半個朋友?!?/p>
“您是我爺爺的半個朋友?”
我一聽不由又驚又喜:“這么說,您就是我爺爺說的那個半個朋友?”
這一下,我也明白了,怪不得爺爺叮囑我往西南方向走,原來就是讓我來找他的這位半個朋友的。
“是的,這半個朋友,當初也是我說的,因為當時我只承認做他半個朋友?!?/p>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頓時來了勁頭,連忙問道。
“說來也有趣,”道長拈著長須,悠悠地說了起來,“當時,他聽說我練成了神眼功,便想用他的吸星大法像對付其他那幾位絕頂高手一樣,來將我的神眼功也吸了去,占為己有,可等他才進我這觀門,我已經將他的意圖看得一清二楚了。我這神眼功不僅能看穿他想要干什么,更能將他內心深處的還保留著的那么一點兒良知,在瞬間引發(fā)出來。所以,等他進來之后,我只朝他看了一眼,他就已經改變了主意,不再想奪取我的神眼功,而是坐了下來,與我慢慢地聊了起來,這一聊,足足聊了三天三夜。”
七、道長爺爺自有妙計
“你與我爺爺聊了三天三夜?”我也感到驚訝。
“是的,聊了三天三夜,其實,你爺爺并不是一個壞人,只是他好強,心高氣傲,加之聰明過人,天賦極高,一心要當武林霸主。吸星大法本來就不是一般人能夠練成的,然而,他卻練成了,練成之后,他就把許多高手畢生心血練成的絕頂奇功毫不留情地奪了過來,占為己有,綜觀天下武林,再也沒有誰是他的對手了。與我聊了三天三夜之后,他開始對自己的作為感到有些后悔了,他意識到自己做得太絕,太過分,太不仁義了。他說要和我做朋友,我說,‘現在我只承認是你的半個朋友,要等將來有一天,你把你所欠下的那些孽債全部償還了,我就做你真正的朋友?!?/p>
“后來有一天,他來找我,說他已經想好了,要把這些本來不屬于他的奇功,歸還給人家,這樣,將來有一天死了,靈魂也可以得到安寧。但他又是個死要面子的人,覺得自己實在放不下這個架子去做這件事。當時你剛剛出生,還沒滿月,他就想著等你長大以后,幫他去完成這事,便用他的吸星大法,將這五門絕世奇功移注到五顆珠子中,還用他練就的傳音入密功,把他想要對你說的話,傳儲在了這個水晶瓶里,沒想到,就在做完這些之后不久,他就因為中毒而去世了。”
聽到這里,我不禁驚訝地說道:“我爺爺中毒去世?他不是被一?;ㄉ滓赖膯幔俊?/p>
“一寶,你想想,盡管他當時已將絕大部分功力移注到了那串珠鏈上,但是也不可能就被一?;ㄉ滓姥?,說到底,他還是被自己的吸星大法害死的!”
“啊,被他自己的吸星大法害死,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湖上有一位被稱為天下毒王的獨眼蛇君,專練五毒滅絕功,他身上的每一根毛發(fā),每根指甲,甚至打一個噴嚏都是有毒的,都可以把人毒死,人們聽到他的名字都會不寒而栗,然而,你爺爺卻用他的吸星大法,把這獨眼蛇君的五毒滅絕功一股腦兒地吸了過來,這么一來,這位本來渾身帶毒的毒王就變成像白開水一樣純凈無害了,而你爺爺呢,在擁有了諸多奇功之外,又增添了一個毒王的頭銜。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位獨眼蛇君練就的五毒滅絕功,有一個除了他自己別人誰也不知道的禁忌,那就是不能吃花生米,只要吃上一粒,他身上的那些本來用來對付別人的毒功,就會反過來毒死他自己,而你爺爺根本不知道這一點,在他將其他奇功都移到那串珠鏈上之后,偏偏將這一門毒功保留著。因為他覺得這一門毒功過于陰毒,對世人來說,百害而無一利,他決定不再他傳,而是打算自己百年之后,讓它跟隨自己自然消失。他這用意還是出于一片良善之心。
“于是,那天早上,當你爺爺吃早飯時,一?;ㄉ讋傔M嘴,就渾身發(fā)麻,說不出話來了,盡管他運起身上剩余的所有功力來抵御這毒,也已經不中用了,畢竟他已經將絕大部分功力都轉到了那一串珠鏈上了。所以,你家里人都以為他是被一?;ㄉ滓赖模夏切┍緛砭秃匏顾啥仕娜?,更是作為一個笑話來奔走相告,只有我去吊唁他的時候,憑著我的神眼功,看出這來龍去脈。我知道,你爺爺就是在地下,也是悔之不及的,他知道自己之所以這么招人怨恨,全怪他自己,好在他已經預先留下了這一串奇功珠鏈和這一瓶神語水,就指望著你—他唯一的孫子長大后,可以幫他去完成他的這一心愿了?!?/p>
聽完了道長這一番充滿真誠的講述,我內心似乎豁然明朗了許多,我對爺爺有了更深的了解,爺爺,他不是一個壞人,只是過于好強、氣傲,而心志又高,才使得他做下了那些后來自己也悔恨不已的事,他要補償自己所犯下的過錯,他的這一番苦心,讓我深為感動,作為他的孫子,我此刻更加感到為他去完成這一任務是責無旁貸、義不容辭的了。
我就將那一天自己如何找到神語水,又是如何依照神語水的指點,找到了七珠寶鏈,然后離家出走,向西南方一路走來,最終誤打誤撞跟著申屠生,來到了這紫云觀的經過,一一告訴了道長,末了,我說:“原來,我爺爺在神語水中要我往西南方來,就是為了讓我能找到道長爺爺您呀!”
道長聽了,捻著長須笑道:“好,好,你這孩子的機靈勁兒和悟性,可一點兒也不輸你爺爺嘛!看來,你爺爺把這事兒托付給你,是托付對了!”
我將手腕上的七珠寶鏈給道長看,問道:“道長爺爺,我爺爺在神語水里跟我說,這珠鏈上共蘊藏了五門奇功,也就是這五顆彩珠,要我把這五門奇功歸還給原主,可現在這珠鏈上共有七顆珠子,另外這兩顆珠子到底是有什么名堂?道長爺爺,您知道嗎?”
龍吟道長仔細端詳了一會兒我手腕上的那串珠鏈,點點頭說:“不錯,當初你爺爺也告訴我,他將五門絕世奇功移注到了五顆彩珠上了,至于這另外兩顆珠子嘛,我已經看出來了,這一顆像水晶一樣透明的珠子,里面蘊藏的就是你爺爺的吸星大法功!”
“吸星大法功?”我趕緊去撫摸那顆水晶珠子,希冀那珠子有所反應,可是那珠子毫無變化。
“你現在摸沒用的,你爺爺不是說過嗎,要等你將這五顆珠子上的奇功都歸還給原主,你才可以得到他的吸星大法功?!?/p>
道長提醒我。
我一想,是這么回事:“那么,道長爺爺,還有一顆,就是這一顆,像羊脂白玉一樣的珠子,您能看出,它又是怎么回事呢,它里面到底蘊藏著什么呢?”
我指著那顆白玉珠子給他看,他瞇起眼,兩眼中似乎有道線樣的光射出,把那白玉珠子照得透亮,但他終究還是搖搖頭說:“這珠子似乎把自己的真面目藏得很深,我暫時還看不清楚,也說不準,但是我相信,既然你爺爺將它放在這一串珠鏈中留給你,它必定不是一般的珠子,必定是有用的,說不定會有很重要的作用的!”
“道長爺爺,到目前為止,我已經找到這五門奇功中兩門奇功的繼承者了,也就是說,有兩顆珠子已經可以歸還了?!?/p>
我將我遇見皇甫雅琴和陸小弟的事說了一遍:“這珠子真的很靈,在這兩人的跟前,我手上的紫珠子和綠珠子明顯有了反應,說明是認出了它們原主的繼承者,只是,這兩門奇功,我眼下還有用,所以,我還沒有把這兩門奇功立即就歸還給他們。
“按我爺爺說的,從那水晶瓶里的神語水開啟的那天算起,必須要在十五天內完成,現在已經過去了八天,我剩下的時間還有七天,可是還有三門奇功的繼承者還沒有找到,道長爺爺,您能幫幫我嗎?”我眼巴巴地懇求道。
龍吟道長慢悠悠地說道:“據我所知,那位百變易容功的令狐擎天,住在九曲黃河邊獨木寨,而水上輕身功的上官璧住的上官村則在岳陽城外君山下,至于還有一位銅頭鐵背功的西門寒,這個人本來就是行蹤不定,神出鬼沒的,現今他的后人,也就更加無從尋覓,一直沒有這方面的消息?!?/p>
“這可怎么辦呢?”我不由得連連扼腕,“一個在九曲黃河邊,一個在岳陽城外君山下,我若去了九曲黃河邊,再去岳陽城外君山下,這一來一去,別說七天,十七天也不夠呀,還有銅頭鐵背功的西門寒,連道長爺爺也不知他在哪里,叫我怎么去找?”
這一刻,我意識到了,爺爺交給我的這個任務原來是這么艱難啊,遠不是我原先想象的,只要有了這五顆奇功的珠鏈在手上,這事就很容易辦到的了。
龍吟道長微微一笑:“是啊,讓你一路趕到九曲黃河邊,再掉過頭趕到岳陽城外君山下,這七天時間肯定是不夠的,但是,辦法我已經幫你想好了。”
我一聽,忙問:“道長爺爺,什么辦法?您快說!”
“讓他們到這里來找你,而不是由你去找他們?!?/p>
“讓他們到這里來找我?”
我細細一琢磨道長爺爺說的這個辦法,不由一拍腦袋:“哇,道長爺爺,果然是個好辦法,從九曲黃河邊到我們這里,有五六天就差不多,從岳陽城外君山下到我們這里,有四五天也足夠了,這樣一來,七天時間,還是可以的?!?/p>
說到這里,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可是,怎樣才能讓他們都不約而同地趕到這里來找我呢?”
“當然是明明白白讓他們知道,你爺爺想將本來就屬于他們家的那一門奇功歸還給他們,他們一聽到這消息,肯定會連夜趕來的!”
“可是,”我隨即又想到一個問題,“道長爺爺,怎樣才能讓他們知道,我們要將這五門奇功歸還給他們這一消息呢?”
“這,我自有辦法?!饼堃鞯篱L拉著我的手,說,“一寶,隨我來?!?/p>
龍吟道長拉著我,穿過祖師殿堂,到了后面一重院落,那里有一座飛檐翹角的藏經樓,他指著樓頂的屋脊,“你瞧,那是什么?”
我抬眼望去,只見那屋脊上棲息著七八只鴿子,有雪白的,也有淺灰的,有的在悠閑地梳理著羽毛,有的則左顧右盼,隨時準備振翅而飛。
“道長爺爺,這些鴿子是您養(yǎng)的嗎?”我問道。
“是的,”道長指著屋脊,說,“除了外面的這些,在那閣樓里面,還有好些只從各地來的鴿子養(yǎng)在籠子里呢?!?/p>
我感到疑惑,道長爺爺讓我來看這些鴿子是什么意思?
道長看出了我的心思,解釋道:“江湖上有一種傳遞信息的方法。叫作‘飛鴿傳信’,就是將寫好的信件,綁在鴿子的腿上,然后,把它放飛,鴿子就會帶著這信,很快地回到原先馴養(yǎng)它的地方,好的鴿子一天能飛上千里呢,如果我要把信送到洛陽,那就挑一只從河南洛陽老君觀送過來的鴿子,把它放飛,它就會帶著我的信,十二個時辰內就能飛到洛陽的老君觀,那觀中自有我的師友接到這封信,然后按照我信中的內容,把五門奇功要歸還原主繼承者的消息發(fā)送出去,洛陽離九曲黃河那里就近得多了,獨木寨的人肯定很快就能聽到這消息,也就會連夜往我們這里趕的。
“至于岳陽城外的君山下,當然也只要用這辦法就是了,我會放一只從長沙來的鴿子,就讓長沙的師友將消息傳到岳陽去。只有銅頭鐵背功的西門寒,不知道他的后人現在到底在哪里,那也不要緊,我往東南西北甚至更遙遠的地方,多放幾只鴿子出去,把這消息傳送到各處,到那時,各處的師友們一傳十,十傳百,都會幫我們去找,相信還是能找到的?!?/p>
聽道長爺爺這么一說,我不禁深深嘆服,道長爺爺太了不起了,在我看來,這么難辦的一件事,被他老人家這么巧妙的一招,就輕而易舉地化解了,我不由得暗暗慶幸,幸虧我爺爺結識了這么好的一位朋友,盡管爺爺告訴我說,他們倆只算是半個朋友,可是這半個朋友,對我的幫助實在太大了!
道長爺爺連夜就寫了幾十封內容相同的信,就是告訴他遍布東西南北的師友們,請他們盡快用各種方式,把一個消息傳出去。
那就是,十月十五,也就是七天之后的那一天,昔日武林霸主金壽彭,將歸還當年被他奪去的那些武林奇功,請這些奇功原主人的繼承者能及時趕到吳州城外的紫云觀,接收他們先人的奇功。
我?guī)椭篱L爺爺一起,將這些信卷成小卷,塞進小手指粗細的小竹管里,再用蠟燭油把竹管口封上,第二天一大早,就把這些小竹管分別綁在一只只鴿子的腿上,然后,把它們一一放飛。
看著這些鴿子分別往不同方向飛去,想象著它們穿過云霧,飛過高山大河,飛過城鎮(zhèn)山寨,到明天或者后天,就會把這些信件送到千里之外的各個地方,我的心不由得好一陣激動,原先的那些忐忑不安也漸漸消除了。
八、我變成了龍吟道長
接下來的幾天里,可不僅僅是等待,龍吟道長說還要與我討論如何應對在十月十五日歸還時,可能發(fā)生的一切。
我想得比較簡單,不假思索地說道:“既然是將這些奇功歸還給他們,這樣天上掉下來的大好事,他們一個個高興還來不及呢,還會有什么話說?”
可是,龍吟道長卻說:“恐怕沒有這么簡單,你想想,那些原先擁有奇功的高手們,他們花了幾十年練就的奇功被你爺爺掠奪了去,有的因此而死,有的因此而貧困潦倒,有的因此一蹶不振,對他們而言,就像從天上掉落到泥淖里,甚至是掉到地獄中,那種痛苦,那種煎熬,是你所無法想象的,至于他們的后人,當然也很可能因此,命運一下子被改變了,他們失去了許許多多的原本屬于他們的東西,你想想,他們的心里該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道長爺爺這話,讓我聽了心驚肉跳,我苦笑了一下,說道:“恨,那肯定是恨得要命。”
“是啊,怎么能不恨呢?他們對你爺爺的這種恨,恐怕是刻骨銘心的?!?/p>
“可是,”我辯解道,“現在我按照我爺爺的心愿,要把這些奇功歸還給他們了呀,他們這些怨恨就應該消解了才是啊!”
道長爺爺點點頭,說:“你說得不錯,他們中,有的也許會因為你將奇功歸還給了他,原先的那股怨恨就此得到了化解;但也有的,盡管你將奇功歸還給他,他覺得這遠遠不足以抵消他這些年來受到的痛苦和磨難,不足以消解他心頭的那一股怨恨,因此,他很可能會趁這個機會,在你歸還奇功給他之際,出手對你進行報復,因為你是你爺爺的孫子嘛。”
我聽得毛骨悚然,這一種風險,是我先前根本就沒有想到的,但不得不承認,道長爺爺的話是很有道理的。
“所以,我們不得不防!”道長爺爺沉吟著說道。
我望著手腕上的那串珠鏈,想了一想,說道:“道長爺爺,我想到了一個辦法,到那一天,我就用珠鏈上的百變易容功,變成您的模樣,來完成這歸還的任務,他們縱然有再大的怨恨,也不至于傷害道長爺爺您吧?只要我將五門奇功全部歸還了,我就可以得到這水晶珠子里的吸星大法了,到那時,我也就不怕有人來傷害我了!”
“唔,”道長爺爺贊許地連連點頭,“這主意不錯,可以一試,不過,任何事情都是復雜多變的,到時候,你還要隨機應變才是。要知道,到那一天,如果你變成了我的模樣,出現在他們的面前,我就不能再露面了,一切,就完全要靠你自己一個人去應付了!”
“知道,我一定會小心應對的?!闭f這話時,我感覺到自己似乎長大了許多。
在接下來的幾天里,我將那五顆奇功寶珠上的功夫在道觀后面的林子中,一遍又一遍地演練著。一來是我要趁這些奇功還沒歸還之前,好好再過過這些奇功的癮,二來是把這些奇功練熟了之后,到十月十五那天,說不定還能用得上。
“橙珠子!”
我用百變易容功變成了龍吟道長的模樣,模仿他走路時不慌不忙的樣子,悠悠篤篤的姿態(tài),模仿他說話時不緊不慢,瞇著眼含著笑的腔調。
“紅珠子!”
我用水上飛輕身功,從庭院里一躍而起,一下子就躍到后面的文昌閣頂上,站在屋脊上放眼遠眺,只見青山疊嶂,層林蒼翠,遠處巍峨的吳州城遙遙可見。看夠了,再輕輕地飛身飄下,如一片落葉,悄然落到地上。
“綠珠子!”
我的十個指頭上隱隱發(fā)出藍光,頓時已具有了神指化劍功,我雙指并攏,朝前一劃,一道劍光從我指尖射出,嘩一聲,離我十丈遠的一棵飯碗粗的松樹被攔腰截斷,上半截樹冠轟然倒下,驚起叢林中一群鳥雀聒噪著惶然飛起,走近看,樹干的切斷面平滑如鏡,可見這劍光鋒利無比。
“藍珠子!”
我渾身上下一陣抖動之后,從地上撿起一塊鵝蛋大小的石頭,敲了一下自己的腦門,“當”的一聲像是敲在銅磬上一樣響亮,再敲肩膀,敲胸脯,敲大腿,敲手臂,只聽得“當當當”不絕于耳,無論敲在哪里,都會發(fā)出這種清亮聲響,這說明,我全身上下都像鋼鐵一樣堅不可摧了。
“紫珠子!”
這門奇妙分身功,我本來一直在用著,不過,剛才我演練其他幾門奇功時,因為不能同時使用,短暫地停了一會兒。趁這當兒,我又恢復了家中的那一個“我”,并讓自己的意識切換到遠在百里之外的自己家里,切換到那一個“我”的身上,此刻“我”正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書桌前,認認真真地抄寫一份藥譜,家里一切依然如故,說明爸爸媽媽至今還沒有看出任何破綻,我走了后,家里的日子過得風平浪靜,再正常不過了。
就這樣,在這幾天里,我發(fā)揮自己的想象力把十月十五那一天,可能會發(fā)生的各種情況都想了個遍,自覺得到時候,應該是可以應付自如了。
好了,還剩下一天,明天就是十月十五了,按照道長爺爺的囑咐,要我好好休息一下,養(yǎng)精蓄銳,準備迎接明天會到來的那些個客人。
但是,我的心卻始終像暴風雨來臨時的大海一樣,風起云涌,波濤翻滾,一刻也平靜不下來。
這時,我突然想到懷里揣著那個小小水晶瓶,瓶里不是還有剩余下來最后三格神語水嗎?在這最后三格神語水中,爺爺會說些什么呢?
我不妨就趁這個時候來聽聽,也許這里面就會有一些要緊的信息,可以幫助我順順當當地完成明天歸還五門奇功的任務,也許還能告訴我,那顆白玉珠子到底能派上什么用場。
于是,我掏出水晶瓶,擰開瓶塞子,一縷白色的煙霧從瓶中悠悠飄了出來,繚繞在我身畔,而我耳朵里就又聽到了爺爺那十分清晰的話語聲:“一寶,當你能聽到我下面的這些話時,我知道,你距離完成我交付你的這一任務已經不遠了。那真是太好了!接下來,我將告訴你,這五門奇功原先的主人都是些什么樣的人,你了解了之后,在歸還這五門奇功的時候,心里就會有個底了。
“先說紫色珠子里的奇妙分身功,這位皇甫松坤其實是位挺好的人,鐵骨錚錚,忠心耿耿,他是江南總督府的總捕頭,憑著他的奇妙分身功與他的九枚金錢鏢,破了很多大案要案,官府器重他,老百姓喜歡他,這是很難得的呀。他與我應該說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可是他的奇妙分身功實在太誘人了,我還是忍不住想把它奪過來,于是,有一回,我哄他來喝一壇三十年的女兒紅,趁他喝醉之后,我就用吸星大法一下子將他的奇妙分身功吸了過來,歸我所有了?,F在想起來,我感到最愧對的就是他了。他只有一個兒子,資質平平,不過,他有個孫女兒,可能跟你差不多大,他十分疼愛,聽說很是機靈聰慧的?!?/p>
聽到這里,我不禁會心地一笑,因為爺爺說的皇甫松坤的孫女兒,我已經見過了,她就是那個喜歡男孩子打扮的皇甫雅琴,的確,她是夠機靈的,而且我感覺她心地也很好的。
“再說綠珠子上的神指化劍功,這位慕容明軒可是位家財萬貫的富豪,他家在江南各州府開了好多家店鋪,可是他偏偏不喜歡經營,而是喜歡功夫,年輕時,他花重金覓得一套神指化劍功的秘譜,花了十八年才練就了神指化劍功。這位慕容老兄很講江湖義氣,也好虛名,一心想當武林中匡扶正義的盟主,聽說我用吸星大法奪取別人的功夫,就憤憤不平地約了其他幾位武林高手,前來向我挑戰(zhàn),誰知正中我下懷,被我施展吸星大法,只幾招,就將他們的功夫連同這位慕容老兄的神指化劍功,一股腦兒全都吸了過來,他們一個個癱軟在地,眼睜睜看著我揚長而去,當時,我是仰天大笑,得意揚揚,可現在想來,便覺得太過殘忍了啊,聽說這位慕容明軒曾經在江邊上,撿到一個被人拋棄的男嬰,正好他的獨生女兒婚后多年未育,他便將這嬰兒帶回去交給他的女兒撫養(yǎng),可見,這個人的心地確實不壞。”
聽到這里,我恍然明白了,怪不得我在陸府中偷窺陸大公子與申屠生對話時,距離那么近,可手腕上的綠珠子并沒有半點兒反應,倒是那位陸小弟一走近我,我手上的綠珠子就顫動了起來,原來,這位陸大公子與慕容家并無血緣關系,加之他的那副德行看上去也不是太好,而這位陸小弟才是慕容明軒的嫡親外孫,是慕容明軒的女兒又隔了幾年才生的,比我還要小幾歲呢,所以,那綠珠子一下子就認定了他。
當然,這念頭只是在我心中一閃而過,我不敢打斷神語水中爺爺正在說的話,趕緊定下神來,專心地傾聽爺爺后面的話。
“至于那橙珠子中的百變易容功,那位令狐擎天可是個十分任性很難說得清楚的人物,他有時候也做些好事,但更多的是做壞事,他總是只顧他自己開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憑著他的百變易容功,他可以隨心所欲地進入皇宮禁地,進入官府銀庫,喜歡啥就拿啥,想拿多少就拿多少。高興的時候,他會將從這些地方取來的錢財,統統送給貧苦百姓,頗有些俠盜的做派??墒怯械臅r候,他又會做出一些很壞的事,譬如有一位秀才,有一塊傳了幾代的端硯,上面刻有《金剛經》經文和十八羅漢像,那秀才雖清貧,卻把這硯臺當作命根子,任你出多少錢也不賣,可令狐擎天卻不管這些,有一天趁秀才外出,他就用百變易容功變成秀才的模樣,到秀才家去,從秀才妻子手里騙走了那方硯臺,玩了幾天之后就不知扔哪個角落里去了。而那秀才的妻子發(fā)現自己受了騙,一氣之下就投河自盡了,那秀才因此也瘋了。類似這樣的缺德事他還做了不少。
“所以,我當時把他的百變易容功奪了過來,就一點兒也不感到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當然,現在我也覺得不該如此狠毒。這位令狐擎天先后娶了三個老婆,卻沒人為他生下一個兒女,聽說他曾收了幾個徒弟,但這些徒弟并沒有學到他的百變易容功,所以跟他不久就都離去了,但不管怎么樣,這些徒弟也可以算是他的后人吧,至于這百變易容功,到底該歸還給哪一個徒弟,你到時就要慎重對待了?!?/p>
這倒又是給我出了一道難題了,如果他的這幾個徒弟都來了,我又不能將這顆橙珠子一分為幾,那可怎么辦呢?到時候,也許這橙珠子自己會做出選擇的吧!
“下面,我就說說紅珠子上的水上飛輕身功,這位上官璧年輕時是個胡作非為、蠻橫兇暴的街頭小霸王,而且生性好賭,常常因為賭博醉酒傷人,后來碰到一位老尼姑,被老尼姑三下兩下給降服了,從此改邪歸正,規(guī)規(guī)矩矩做人了。老尼姑傳授他一套練功心法,他潛心練了七八年,就練成了水上飛輕身功,也做了不少行俠仗義的好事。但是,我估摸他骨子里那一份好賭的天性還沒泯滅,于是,我去找到他,說我也會輕功,而且更厲害,他不信,果然答應與我賭一回,如果我輸了,就為他做十年奴仆,如果他輸了,他的輕身功就歸我所有。我們倆來到位于岳陽樓下的洞庭湖邊,約好從岳陽樓下同時出發(fā),從浩瀚的洞庭湖上踏水而過,看誰能先到洞庭湖另一邊的華容城,先到者為贏,后到者就輸了。
“他二話沒說,就一躍而起,在湖面上飛掠而過,頭也不回地飛出去百余丈,腳尖在浪上一點,又飛了起來,轉眼間,那湖面上就不見了他的蹤影。然而,當他憑著輕身功,飛一般到達洞庭湖那一側的華容城下時,卻看到我早已坐在華容城的城門口,悠閑地在等著了。他一下子傻了眼了,沒辦法,只好愿賭服輸,一言不發(fā)地讓我將他這一身水上飛輕身功攫取了去。其實,我早在三四天前,就預先用奇妙分身功,分出了一個‘我’來,留在了華容城,在華容城城門口等著,而另一個我,則到岳陽樓找到了他,一本正經地與他打這個賭。事后不久,他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可已經無法挽回了,氣得口吐鮮血,不久也就死了。聽到這里,你一定會說爺爺這事兒干得也太缺德了,是啊,所以,我現在心里著實不安,才想盡快把這門奇功還給他的后人。他有一對雙胞胎兒子,他死的時候,那兩個孩子還比較小,這些年來,他們恐怕也過得很不容易,現在已有二十歲左右了。”
有一對雙胞胎兒子?這讓我又蒙住了,這兩個肯定都是理所當然的繼承者,到時候,這個紅珠子上的水上飛輕身功到底應該歸哪一個呢?這豈不是要引起一場兄弟相爭的風波嗎?
九、竟然來了這么多人
幸好爺爺接下去就說了:“這,你別擔心,我已經設置好了,對這兩個雙胞胎兄弟都會有一個公平恰當的交代的。最后,我要說那顆藍珠子上的銅頭鐵背功,這位西門寒,可是個不折不扣的壞人,他仗著自己練成的銅頭鐵背功刀槍不入,所以肆無忌憚地敲詐勒索,打家劫舍,他到哪里,哪里就被他攪得人心惶惶,老百姓恨他,官府也恨他,官府多次派出精干的捕快緝拿他,可每一次都是灰溜溜地回來。因為他練的銅頭鐵臂功是一門童子功,就是說練這功就不能結婚的,所以,他也沒有兒女,但是他有一位侄兒,那侄兒爹媽死了,就投靠了他,可他對這孩子一點兒也不好,完全把那侄兒當仆人使喚。于是,那一天,我瞅準他侄兒出去買東西的當兒,我就用百變易容功變成他侄兒模樣去了他家里,趁他睡得正酣時,就把他的銅頭鐵背功全部吸了過來,而他卻渾然不知。
“然而,我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他竟然大白天又闖到城里去搶掠一家當鋪,被聞訊而來的捕快圍住了,他不知道自己的銅頭鐵背功已經消失了,還像往日一樣赤手空拳毫無懼怕,以為那些刀啊劍啊的根本傷不了他的半點兒皮毛,誰知一陣廝殺之后,他就死在這些刀劍之下了。唉,雖然他最后是死在捕快的刀劍之下,但其實也是因我而死的,所以,我還是要將他的這一門功夫歸還給他的后人?!?/p>
爺爺這么一說,我明白了,這位西門寒的后人就應該是他的那位侄兒了,我想,只要這位侄兒能及時趕到,這個歸還還是沒多大問題的。
此刻,我看了一下手中的水晶瓶,只見瓶口一直在冒白霧,神語水已經只剩下快到瓶底的一點點了,可是,我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需要弄清楚,那就是我手腕上那一串七珠寶鏈中的那顆白玉珠子。到底有什么用??墒俏矣植荒荛_口問,就只好等著,也許接下來,爺爺會在剩余的神語水中說到這顆白玉珠子確切的用途的。
誰想到,就在這時候,我瞥見,在距離不遠的一棵大樹下有個人影一閃,我下意識地一驚,脫口問道:“誰?”
那人影“嗖”地溜走了,我追了幾步,只看到一個消失在林子里的背影,一個有些熟悉的背影,正是那個叫申屠生的家伙!
而糟糕的是,就是因為剛才我脫口問了一個“誰?”打斷了這水晶瓶里神語水的說話,那瓶口的白霧隨即也就消失了,而瓶底的神語水已經一點兒也不剩了,氣得我連連跺腳,可也于事無補了。
這一晚,我睡得很好,因為辛苦了這么多天,明天終于能有個結果了。
直到道長爺爺來叫我:“一寶,快起來,天已亮了!”才把我從睡夢中喚醒,我一睜開眼,猛然就記起,今天就是將我爺爺七珠寶鏈上的奇功歸還的日子,趕緊一骨碌爬起身來。
“一寶,外面已經來了不少人了,就等著你出去呢!”道長爺爺叮囑道,“記住,你現在是我,是龍吟道長,不管他們會說些什么,你都要沉著應對?!?/p>
“嗯,”我答應道,默念一聲,“橙珠子?!本蛯⒆约鹤兂闪她堃鞯篱L的模樣,然后整一整發(fā)冠,撣一撣衣袖,穩(wěn)一穩(wěn)氣息,就以道長爺爺的姿態(tài),端著架子,神氣十足地走出祖師殿大門,站在了院子里。
我用眼這么一掃,只見原先空蕩蕩的院子里竟然已經站了二三十個人,我不由得一怔,按理,最多也只應有七八個或者八九個人,怎么會有這么多人,再一想,肯定有不少人聽說了這消息,過來看一下熱鬧的,好吧,那就讓他們看吧!
再仔細一瞅,便看到了幾個熟悉的面孔,首先是皇甫雅琴,她依然是那身男孩子的裝扮,只是頭上的網格紗帽換成了帶紅纓的寬檐帽,更顯得英姿颯爽了,她身后站著一位身材壯實、雙手叉在腰間的中年漢子,瞧他那姿態(tài)神情恨不能化成一堵墻來護住眼前的這個女孩,加上他身上穿著衙門中人的黑短衣裝,估計就是雅琴的父親了。
莫非他也想來得到他們家的這門奇功?不,不會,我猜他肯定是特意來為他的寶貝女兒護駕的。
還有衣著華麗、皮膚白皙、相貌俊朗的陸大公子,他似乎已經等得很不耐煩了,不時地搓弄著手指頭,對了,他幾天前不是已經得到了龍吟道長的“純陽龍甲”了嗎?不知這些指甲對神指化劍功的練成到底有沒有起到作用?在他身后,站著陸府的兩個壯漢,還有一個不是別人,正是那個申屠生。
而我用目光掃了幾遍,也沒有找到我冀望見到的那個應該來的孩子,那位腿有殘疾的陸小弟,也許他根本就沒有得到消息,這可怎么辦?
再往旁邊,我看到兩個個頭一樣高、眉眼鼻子也都一模一樣的小伙子,二十歲出頭,敦敦實實的,如果他們穿上一模一樣的衣服,你根本就分辨不出他們倆有任何區(qū)別。
幸虧他們都是穿了打了補丁洗舊了的粗布衣服,左邊的那一位藍補丁在肩膀上,右邊的那一位,灰補丁在手肘間,好歹有個不同,不用說,這就是上官璧的雙胞胎兒子了,看來,他們的日子確實過得不怎么樣。
但是,瞧他們兩個此刻并肩站在一起,神情倒也不卑不亢,不急不躁的。
這讓我心里又嘀咕了起來,這兩個小伙子看上去都還不錯,那么,這一門水上飛輕身功到底應該歸還他們中的哪一個呢?
至于其他的那些人,我看了又看,一個也不認識,也猜不出他們中到底誰是令狐擎天的徒弟,誰是西門寒的侄兒,他們到底來了沒有,就算他們來了,那么還有其余的那些人到底是些什么人?
不管他,一切還是按原計劃進行。
我依照道長爺爺的架勢,大大方方地朝這些人行了個拱手禮:“諸位遠道而來,辛苦了,敝觀今日有幸,能有這么多貴客大駕光臨,貧道受故友金壽彭先生委托,要將當年被他奪取的五門奇功,歸還給這些奇功的原主,或原主的后人……”
“道長,這奇功歸還,為何要由你來做這事,那個金壽彭呢?”
從人群中,冒出一句冷冷的質疑,顯然包含著深深的敵意,打斷了我的話語,我不由一怔,但我隨即解釋道:“金先生,多年前已經去世了……”
雖然我現在是以龍吟道長的模樣出現,但作為爺爺的孫子,直呼爺爺的名諱,我感到很不舒服,于是便用“金先生”代指,這樣要好多了。
“聽說是被一?;ㄉ滓赖?!”
不知是誰說的這一句話,引起了一陣哄笑,我感到脊背上一陣發(fā)冷,我知道,這些人中,恐怕沒有一個是對我爺爺有半點兒好感的,唉,這也不怪他們。
“既然他已經死了,他又怎么能將這些奪取去的奇功歸還呢?”
這是站在前面的皇甫雅琴問的,我朝她點了點頭,趁機解釋道:“這是因為金先生后來反省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有悖良知,深感愧疚,悔恨自己不該做那些冷酷而絕情的事,所以,他決心要把自己奪取的那些奇功歸還給原主,或者原主的后人,來彌補自己犯下的過錯。于是,他在生前,就對此做了精心的安排,保證能將這些奇功歸還到原主認可的繼承者手中。因為這些奇功都是它們的主人耗費多年的心血才練成的,所以這些奇功中就神奇地保留著他們原先主人的意志和心念,在歸還時,這些奇功就會自己做出精準的選擇,如果你不配得到它,它自然就會無可爭辯地拒絕你!”
這一番話,我這幾天早已想好,而且演練了多次,所以,說得有情有理,有腔有調,果然,人群中的嘈雜聲一下子靜了下來,眾人的神情也端肅了許多。
“道長,既然這姓金的懺悔了自己的罪過,那么這些奇功的歸還就應該由他的家人來做,也好代姓金的向我們大家當面致歉謝罪,又何必由道長你來代替呢?”
人群中又響起了這么一句話,是剛才頭一個問話的人,順著聲音看過去,這一回我看清楚了,說這話的是一個個頭矮小的人,頂多二十來歲,臉色焦黃,深陷在額骨下的雙眼中閃爍著凜然的寒光,身上挎著一個褡褳,風塵仆仆的樣子,顯然也是從很遠處趕來的。這是個什么人?他為什么要說這么一句話,難道真像道長爺爺說的,他們中有人是想趁機會,來向爺爺的后人行報復之事?
我勉強笑了笑,說道:“這個嘛,他的家人與他做的那些事并無關系,也一向不贊成他做的那些事,所以,金先生就將這事委托貧道來做,貧道深感金先生是出于一片誠心和苦心,作為朋友也就答應了?!?/p>
這時,又有人說話了,這是一位胖胖墩墩的大個子,兩道眉毛濃得像兩把刷子,厚厚的嘴唇油光光的,像是剛吃了油餅或燒雞,他很不耐煩地嚷道:“說這么多干啥呢,快點兒將功夫歸還給我們不就得了!”
“是啊,是啊,咱師兄說得有理,道長,你就快點兒將我?guī)煾傅陌僮円兹莨δ贸鰜?,歸還給我們,也好讓這事兒早點兒結束!”站在他旁邊長著一對齜在外面的大板牙的瘦小個子附和道。
一聽此話,我心中有數了,敢情這兩個就是令狐擎天的徒弟們了。
可沒想到的是,這兩人話音剛落,那邊又有一個人開腔了:“咦,我?guī)煾甘裁磿r候收了你們這兩個徒弟的,我怎么從來都沒聽說過,恐怕是冒牌貨吧?”
說這話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壯實漢子,長著一張長臉,下巴上留著短短的胡子,嘴角上掛著不屑的冷笑,他的話語是從鼻孔里哼哼出來的,我心中一怔,聽這話,這又是一個令狐擎天的徒弟,這一下,可有熱鬧看了。
“什么,什么,說我們是冒牌貨,你才是冒牌貨呢!我們跟師父學功夫時,你還不知在哪座山上吃草呢!”那胖子一瞪眼,氣呼呼地吼了起來。
“嘿,冒牌不冒牌,憑功夫說話,你們說你們是師父的徒弟,那就把你們從師父那里學來的功夫亮出來給大伙看看,是真是假,不就一清二楚了嗎?”
先前那兩個自稱是令狐擎天的徒弟彼此對視了一下,似乎有些為難,那個瘦小個子則一本正經辯解道:“我?guī)煾傅倪@門功夫可是一門秘功,是要通過運氣調功,加上易筋走穴,來改變臉上五官的形狀和筋肉的位置,才能變成另外一個人的模樣,這樣高深莫測的功夫怎么能當著這么多人,就隨隨便便地施展出來呢,若是被外人偷學了去,豈不糟糕透頂?”
“既然是一門秘功,哪會這么容易就被人偷學了去,你就施展一下,給我們大家看看嘛!”人群中,有想看熱鬧不怕事大的人,則趁機攛掇。
“對,對,施展出來,給我們看看!”更多的人也喊道。
這兩人被逼得沒辦法了,只好硬著頭皮說:“好吧,好吧,那我們就露一手給你們瞧瞧,讓你們也知道,我們說的可不是假話!”
說著,那瘦小個子便猛吸一口氣,雙手在臉上胡亂抹了一陣子,渾身上下,像發(fā)羊癇風一樣使勁地抽搐著,果然,當他將兩手從臉上拿開時,大家不約而同地驚叫:“哇!”
不錯,他的那張臉是變了模樣,可是兩只眼睛變成了一只大一只小,鼻子腫起來像一個洋蔥頭,好端端的嘴巴完全歪斜到腮幫子的另一邊,臉上還東一個西一個的滿是葡萄樣的疙瘩,這么一副臉,到晚上出來,不把人嚇死才怪!
“哈哈,你這變的到底是誰啊,這功夫也太差了吧!”那位短胡須的漢子嗤笑著說道。
我看了,心中明白,這就是我爺爺在神語水中說的,這些個徒弟跟了令狐擎天后,并沒有好好學到他的百變易容功,頂多只學到些皮毛,就半途走了,所以,讓他們露一手,就只能變出這么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來了,很顯然,我手上的那顆橙珠子里的百變易容功,是不能歸還給這一胖一瘦兩個自稱是令狐擎天的徒弟的人了。
那么,這位短胡須的漢子,又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徒弟呢?
那個胖徒弟見短胡髭漢子如此嘲笑他們,便不服氣地嚷嚷道:“我們不管怎么樣,還能把自己的臉變成另一個模樣,你呢?你說你是師父的徒弟,那也變一個給我們看看!”
大概他們知道,百變易容功這一門功夫實在是太難練成了,加上令狐擎天這個師父從來就不肯好好地把自己的功夫教給徒弟,所以,料定這位短胡髭漢子也是光有嘴狠,不會有多大的真功夫。
那短胡髭漢子說道:“我跟你們一樣,沒從師父那里學到多少真功夫,要變的話,也跟你們差不多,變出來的模樣也是個不三不四的怪模樣?!?/p>
說到這里,他將站在他身邊的一位二十歲出頭的始終顯得很沉靜的后生往前一拉,說道:“不過,我的這位師弟,他從師父那兒學到了不少真功夫,師父也曾說過,將來會將百變易容功全部傳給他的,不信,就讓他施展一下功夫給大家看看!師弟,來,變給他們看看!”
十、一波三折的歸還
那個后生被那短胡髭漢子拉到前面,顯得有些靦腆,點了點頭,說:“好,既然師兄吩咐了,我就獻丑了!”
只見這后生也是深吸了一口氣,然后閉上眼,身體一動不動,像是在運氣,把一股氣運到臉上,不一會兒,他臉上的每一處肌肉都開始抽動起來,待到這抽動停止了,他睜開了眼,這時,呈現在大家面前的就已經不是他原來的那張臉,而是變成了另外一張臉了,高顴骨,薄嘴唇,稀眉毛,一雙眼袋很重的水泡眼,帶著種玩世不恭的傲慢。
這是誰的面容?那一胖一瘦的兩徒弟第一眼就認出來了,驚叫了一聲:“啊,是師父,這可真是見鬼了!”
我這才知道,原來那位令狐擎天就是這副模樣,很顯然,那位短胡髭漢子說得沒錯,當初令狐擎天在他幾個徒弟中,最中意的恐怕就是這位小徒弟了,而得到他功夫最多的也就是這位小徒弟了。
那后生又閉上眼,臉上又一陣抽動,隨即便又恢復成了他原來那年輕的面孔了,他很坦率地說道:“不好意思,讓大家見笑了,不過,說老實話,我?guī)煾傅倪@門功夫確實很難練,我也只練成了師父這門功夫的一點點,至今也只能變出一個模樣,也就是大家剛才看到的我?guī)煾傅哪?,別的還變不成。今天到這里來,也是我?guī)熜忠欢ㄒ獛襾淼?,說的是師父的功夫要歸還,也應該是歸還給我的,如果我能得到師父的全部功夫的歸還,我一定會用這功夫去多做好事,不做壞事。”
此時,再看那一胖一瘦的兩個徒弟,他們已經悄悄地溜走了,大概他們一看到這位小師弟,一點兒不走樣地變出了師父的模樣,就自愧不如,知道這百變易容功肯定沒有他們的份了,還不如早點兒抽身離開了。
那后生的這一番話,讓我的心里很清楚了,不用說,橙珠子上的百變易容功歸還這個后生是肯定不會錯的了。
于是,我就挪步向那個短髭及他身邊的后生走去,準備去完成這五顆寶珠上的第一門奇功的歸還,果然,離那充滿了期待地望著我的后生還有幾步時,我明顯感覺到手腕上的珠鏈顫動起來了,這準是那顆橙珠子在動!它已經感覺到它的新主人近在咫尺了。
可就在此時,突然,我腦子一激靈,不行,我此時還不能將這橙珠子上的百變易容功歸還給他,因為此刻的我,正在使用著這百變易容功呢,一旦將這功夫歸還給那個后生,我豈不是馬上就會還原到我的本來面目,這可不行,還是得緩一緩再說。
恰好這時候,那邊那對雙胞胎兄弟爭執(zhí)起來了,是那個藍補丁拉住灰補丁,嚷道:“弟,你不能走!”
“哥,我早就說過了,爹這功夫應該歸你,你硬要拉我一起來,我陪你來了,不就行了嗎?咱外婆常說,長幼有序,你是哥,我是弟,按序來排,理應歸你?!边@是那位要走的灰補丁說的。
那位藍補丁則拉著他說道:“我這個哥只比你大了半個時辰,再說,咱外婆也常說,你的天資比我好,所以,爹的功夫還是歸你為好?!?/p>
聽到他倆的這些話,我便趁機掉轉身子朝這兩位兄弟走去,說道:“你們兄弟倆如此謙讓,令我敬佩,其實你們倆都不必推讓,貧道有一辦法自然解決你們倆之間的這一難題?!?/p>
“道長,您有什么辦法?”兩兄弟齊問道。
我說:“我的故友金先生在生前,為歸還這些奇功做了精心的設置,使得這些奇功在歸還的時候,能夠依照它們原先的主人保留在其中的心念和意志,來做出最準確的選擇,只要是這門奇功所認可的繼承者,這門奇功就會自動歸還到你的手中,所以,你們倆只需走到貧道跟前來,由你們父親留下的這門奇功來決定它應該歸還給誰,怎么樣?”
“好的,哥,你先去?!被已a丁依然堅持讓兄長先來。
“好吧,我就先來試一試?!彼{補丁知道拗不過這個弟。
藍補丁走到我跟前,我伸出罩在道袍袖子下的手來,握住他的一只手,這時候,我明顯地感到,手腕上的那串珠鏈在顫動,顫動的勁兒很大,這肯定是里面的那顆紅珠子在顫動,這說明,它已經認可這位藍補丁了。
按我爺爺所說的,既然這顆紅珠子認可了藍補丁,它就應該從那串珠鏈上脫落下來,歸還到藍補丁的手中,成為他所擁有的功夫。
可是奇怪的是,好一會兒,那顆紅珠子卻沒有脫落,只是顫動卻不脫落,也就是沒有歸還給這位藍補丁,這是怎么回事?
“道長,我只感到你的手在抖,可是好像并沒有什么奇功傳到我手上呀,看來這功夫不該歸我,應該歸我弟,得了,還是讓我弟來吧!”這位藍補丁很坦然地說道。
“好吧,就讓你弟來吧!”我也感到有些迷惘。
然而,讓我沒想到的是,當我握住灰補丁的手的時候,我手腕上的珠鏈雖然也顫動得十分帶勁,可就是沒有脫落下來,當然握了半天,灰補丁也沒有得到他們父親的水上飛輕身功,這讓兄弟倆感到有些悻悻然,也讓我有些不安起來,院子里的其他人看在眼里,也開始交頭接耳,一個個向我投來懷疑的眼光。
怎么辦?我的腦子急速地轉著,突然,一個念頭一閃,像一道電光一樣,把我急成了混沌一團的腦子一下子照出了一條明亮的通道。
“來,你們兄弟倆一起握住貧道的手!”我十分肯定地說道。
兄弟倆聽了我話,將信將疑地一起握住了我向他們伸出的那只手,只見就在我們握在一起的三只手之間,頓時閃起一團紅光,這紅光是那么亮,透過道袍的衣袖,連旁邊的人都能看得到。
與此同時,我明顯地感覺到,手腕上的珠鏈中有一顆珠子脫落掉了,已經消融在握著我手的兄弟倆的手中了,看來我沒猜錯,這兄弟二人都是水上飛輕身功認定的繼承者,所以,只有兄弟倆同時來接受,這門奇功才能成功歸還。
我心中一陣歡喜,第一顆珠子總算歸還掉了,接下來的,也許就不會太難了。
“我父親的水上飛輕身功,已經到了我們身上了?”兄弟倆似乎還不大相信。
“是的,你們不妨試一試!”我回答道。
“好,我來試一試!”藍補丁說罷,身子往上一躥,果然躥上去有二三丈高,但隨即就落下來了。
灰補丁也縱身一躍,身子也躍起二三丈高,恰好旁邊有棵銀杏樹,他想站到銀杏樹的樹枝上,可是,那樹枝卻顯然禁不住他身體的重量,一下子被壓彎了,他只好趕緊落到地上,院子里眾人看了,不由得都在搖頭,有的甚至嘿嘿哂笑。
難道這天下聞名的水上飛輕身功就這么點兒能耐?不對,記得我使用這功夫時,輕輕松松就躍上了城里最高的文昌閣頂,那一躍,遠不止五六丈高,怎么到他們兄弟倆身上,就這么大打折扣了呢?
那灰補丁畢竟天資聰慧,此刻也領悟到什么,說:“哥,我們倆同時運功,看會怎么樣?”
“好!”
兄弟倆手拉著手,同時運功,只見他們倆一躍而起,這一下,可像一對展開翅膀的蒼鷹一般,直沖云天,眾人仰頭看去,只見二人在空中成了兩個小黑點,可見飛得實在是高,也可見這水上飛輕身功號稱天下第一輕功可不是徒有虛名的,兄弟倆欣喜至極,在空中盤旋幾圈,著實過了一把癮之后,才緩緩落下。
至此,在場的諸人也都明白了,在歸還的這門水上飛輕身功中還蘊藏著這么一層深意,那就是這兄弟倆必須不離不棄,互相攜手,這門功夫才能發(fā)揮到極致。
兄弟倆腳一著地,便一齊向我拱手致謝:“謝謝道長將這門奇功歸還。”
我連忙答道:“不用謝貧道,貧道也只是為了完成故友的心愿罷了!”
我的意思是要謝也應該謝我的爺爺才是!但這話,我沒有說出來。
院子里其他的人看到雙胞胎兄弟圓滿地得到了歸還的水上飛輕身功后一下子就變得功力非凡,不由得都興奮起來了,一個個恨不得立時將這些奇功歸還到手。
“道長,我要我爺爺的奇妙分身功!”
皇甫雅琴更是頭一個跳到我跟前,一把拉住我的衣袖,迫不及待地央求道。
她一到我跟前,我手腕上的珠鏈就使勁地顫動起來,這不奇怪,這顆紫珠子早就認準了這個女孩子是它理應歸還的主人了,只需最后一步,讓她握住我的手就是了。
“咦?道長,我有種奇怪的熟悉的感覺,似乎我早就認識你的,這種感覺先前我在小飯館遇到一個吃面的男孩子時就有過,后來在街上遇到一位先生時又出現過,現在,我握住你的手時,又有了這種感覺,這是怎么回事?”她疑惑地望著我,嘀咕道。
然而,讓我不解的是,盡管我手腕上的紫珠子在不停地顫動著,可就是沒有脫落下來,沒能歸還到皇甫雅琴的手中去。
要知道,就在今天早上,我使用百變易容功將自己變成道長爺爺之前,就特意讓自己的意念切換到遠在幾百里外的家里的那一個“我”。
那一個“我”,正在飯桌上與我爸我媽一起吃早飯,媽媽一邊將菜夾到我碗里,一邊說著那一句我聽了不知多少遍的話:“一寶,這是你最愛吃的荷包蛋,你要多吃幾個,這樣才能長得更胖些,更高些……”
我爹則在旁邊嘀咕道:“這豆腐,這芹菜,也都得吃……”
而“我”則故意用很不經意的口吻說道:“爸,媽,等會兒,我要出去走一走,別擔心,我很快就會回來的?!?/p>
因為,我知道這奇妙分身功已經不能再使用了,我今天就要把它歸還給皇甫雅琴了。
爸媽聽了,并沒有產生什么疑問:“好吧。你就出去走走,別走太遠,記得一會兒就回來?!?/p>
于是,“我”三口兩口吃完早飯,就出了門,一出門,四顧無人,“我”就立地消失了,這是遠在紫云觀這邊的我收回了奇妙分身功的使用。
我想只要我在這里盡快完成這五門奇功的歸還,爸媽即使因在短暫的一兩天里找不到我而有些焦急,那也不要緊,因為我用不了多久,就會回去的,到那時,我再想辦法做個解釋。
所以,現在這有著奇妙分身功的紫珠子一直在顫動著,卻又始終不肯脫落下來歸還到皇甫雅琴的手上去,這就完全沒有道理了。
“怎么啦,雅琴?怎么啦?”
這是那個一直站在皇甫雅琴身后的中年漢子,也就是雅琴的父親看到的情景,不由得關切地問道,并走上前來要看個究竟。
他這一走近不要緊,我手腕上的紫珠子顫動得更厲害了,而且發(fā)出很響亮的聲響“,,”,像是一只歡快的蟋蟀在叫,難道這奇妙分身功應該歸還給他?當然,這也是順理成章的事,畢竟他是皇甫松坤的兒子嘛!
既然這樣,我就說道:“請你也握住貧道的手。”
“不,不,我不要,這功夫是應該歸還給雅琴、我女兒的。”
這位父親卻連連搖手道。
可就在這時候,只見從我袖子里飛出一道紫色的光,一下子擊中了他伸在面前的手心,這正是那顆紫珠子,它從我手上脫落了,直接就飛到了雅琴父親的手心中。這漢子當然也感覺到了手心中一股熱流直透渾身筋脈,他驚訝地望著自己的手心,問道:“這是怎么了?”
“沒什么,是你家的奇妙分身功歸還給你了?!?/p>
我雖然對這功夫沒能歸給雅琴感到有些遺憾,但終究是已經歸還了,我又完成了一項任務。
旁邊的雅琴卻依然是一片燦爛的欣喜,她說:“爹,歸還給你,歸還給我,都是一樣的嘛,快,試試這功夫!”
她父親瞪大眼,憋住氣,捏緊拳,渾身使勁,嘴里迸出一個字:“分!”
可是,好一會兒也沒有任何動靜,他還是他,并沒有分出一個“他”來,他急了,連連念道:“分,分,分!”
任憑他怎么喊,就是沒能分出一個“他”來。
“怎么回事,這功夫明明已經歸還了,怎么就用不了呢?”
我在旁也感到大惑不解,這時,皇甫雅琴走到她爹身邊,握著他的手說:“爹,你別急嘛,等一等再試,也許……”
話沒說完,她感到自己握著她爹的那只手突然一震,一股熾熱的很有勁的力量穿入了她的手心,“咦?怎么好像又傳到我手上來了?”
我也恍然明白了:“這就對了,你爺爺的這門功夫注定是要傳給你的,可是它必須先歸還給你父親,然后再由你父親傳給你,這樣才是合情合理的。現在,你可以試一試了?!?/p>
“分!”皇甫雅琴嘴里剛吐出這么一個字,我的眼前就出現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她,看到這神奇的一幕,眾人都驚呼起來:“哇!”
而皇甫雅琴的父親則犯愁了:“啊呀,這兩個女孩中,哪一個是我真正的女兒呢?”
兩個雅琴則異口同聲地說道:“爹,我們倆都是你真正的女兒。”
她父親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禁搖搖頭:“這功夫雖好,可一下子出來了兩個女兒,我都有些頭暈了,我受不了……”
那兩個皇甫雅琴笑吟吟說一聲:“好吧?!北阌肿兊弥皇O乱粋€了。
看到這一切,站在那邊的陸大公子早就耐不住了,大步走到我跟前,說道:“道長,該輪到我了吧?”
“你?”我故作不認識他。
“我是慕容明軒的外孫,我外公的神指化劍功當然應該歸還給我!”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
我當然不便立即就說穿他的底細,便點點頭,說:“好吧,請你握住貧道的手,如果你外公的這門奇功認可你是他的繼承者,這功夫就會自動歸還到你的手上的。”
“行。”他似乎有點兒心虛,神情也很緊張,但還是伸出手來握住我寬大衣袖中的手,正如我預料的那樣,好一會兒過去了,我手腕上的那串珠鏈始終沒有任何動靜,一動也沒動,也就是說,那顆神指化劍功的綠珠子根本就不認可他。
十一、白玉珠竟有如此神效
“對不起,你不是這門功夫的繼承者,它不肯歸還于你?!闭f著,我用另一只手,去推開他握著我手的那只手,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這怎么可能呢?”他臉色一下子變了。
我依然耐心地解釋道:“貧道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這些功夫會根據它原先的主人留下的意志和心念,自己做出精準的選擇的,如果你不配得到它,它就絕對不會歸還于你,這不是貧道能幫得上忙的,所以,陸大公子,你還是就此罷手吧!”
“憑什么說我不配?我看是道長你想自己吞沒這門功夫,故意捏住了不肯歸還于我!”他惡狠狠地說著,竟然手一撩,掀開了我那寬大的道袍,這一下,我手腕上的那串還剩五顆寶珠的珠鏈就顯露在眾人面前了。
這時,跟在他身后的那個申屠生叫了起來:“大公子,我認識這串珠鏈,它原先戴在那個毛頭小伙子手上,我昨天看到那小伙兒在林子里演練,這些奇功都在這些珠子上!”
陸大公子聽到這話,竟然不顧一切地伸手來搶我手腕上的那串珠鏈,可是那串珠豈是他隨隨便便就搶得走的,扯了幾下也沒能扯得動,而就在旁邊的令狐擎天的那兩個徒弟一看這情景,可就急了,因為他們聽到申屠生這么一說,知道屬于他們的那顆百變易容功的橙珠子,也在這串珠鏈上,還沒來得及歸還給他們呢,怎么能讓這姓陸的給搶了去!
“你住手!”
這兩個徒弟火燒火燎地沖了過來,那個年長的短髭的使勁去推開陸大公子,而那個年輕的小徒弟則用兩手來護住我手腕上的珠鏈,他這一動作,當然是出于好意,然而,糟糕的事情就此發(fā)生了。
小徒弟的手一碰到我手腕上的珠鏈時,我就感覺到了,只見手腕上的珠鏈使勁顫動了一下,那顆帶有百變易容功的橙珠子自動地從珠鏈上脫落了,它歸還給了那個年輕的小徒弟。
小徒弟顯然也感覺到自己的手心一下子像被一股熱流穿透了,不由得下意識地往后一縮。
而此時院子里的其他人卻不約而同發(fā)出了極為驚訝的一聲:“咦?”
我當時還沒回過神來,還不知道此時此刻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但我看到皇甫雅琴驚異地望著我的臉,她那雙眼睛瞪得那么大,用手指著我,說出一句話:“是你?”
這是什么意思?我立刻意識到不好,急忙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發(fā)現道長爺爺的道袍不見了,我穿的是自己的那套衣服,頓時,我就明白了,由于帶有百變易容功的橙珠子已經自動歸還給了令狐擎天的小徒弟了,我借用的百變易容功也就隨之失效了,我此刻已經恢復成自己的本來面目了,一個十五六歲的毛頭小伙子。
“咦,你是誰?”
已經得到水上飛輕身功的上官家雙胞胎兄弟,不由得異口同聲地問道,令狐擎天的小徒弟則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我,也茫然地問道:“你,你到底是誰?”
到了這地步,我也不得不實話實說了,我朝人群拱手道:“我是金壽彭的孫子金一寶,我是遵照我爺爺留下的遺言,來將這幾門奇功歸還給你們,并向你們表達深深的歉意!”
“好哇,原來你就是金壽彭的孫子,那好,別什么歉意不歉意,趕快將神指化劍功還給我,要不然,我就要替我外公來向你討還血債。”
陸洲平說著,氣勢洶洶地向我逼了過來,而聽說我就是金壽彭的孫子,本來一直擋著陸大公子的令狐擎天的大徒弟,也不再擋著他了,倒是站在一邊的皇甫雅琴挺身而出,一臉凜然地說道:“他是真心實意替他爺爺來歸還這些奇功的,他有什么過錯?你這么兇他干什么?”
“他憑什么說我不配得到我外公的功夫?”說著,陸大公子又要上前來搶我手腕上的珠鏈了。
就在這時,從人群后面響起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大公子,你是不配得到這門神指化劍功,應該得到這門功夫的是他!”
大家順著聲音看去,只見是一位六十歲左右的老者,須發(fā)已經花白,但身板結實,目光明朗,說的那幾句話精氣十足,擲地有聲,他的手指著他身邊站著的一位十二三歲的清秀男孩,那男孩站在那里時身子有些歪,我一眼認出了,那不是別人,正是陸小弟。
看到他,我舒了一口氣,謝天謝地,這位陸小弟總算及時趕來了。
“尤總管,你這個老奴才,在這里胡說什么?”陸洲平擺出主人的架勢,大聲呵斥道,但可以聽得出他明顯底氣不足。
聽到“尤總管”這三個字,我頓時明白了,肯定是這位忠心耿耿的老總管,得知陸洲平到紫云觀來接收神指化劍功,他立即就把這事告訴了陸小弟,并帶著陸小弟趕來了。
“說你不配得到神指化劍功,一點兒都沒錯,因為你本來就不是慕容老爺的親外孫,你是慕容老爺撿回來的一個棄兒,是慕容小姐陸夫人把你撫養(yǎng)成人,成為陸家的大公子,可是你呢,卻不知恩圖報,反而心術不正,故意讓你弟弟從樹上摔下來,把腿摔壞了,所以,陸夫人臨終時就囑托我,要時時保護好小公子,免得受你的欺負。今天,你竟然瞞著小公子,自己跑到這里來,想獨吞這門神指化劍功,這未免太無情無義了吧?”
尤老總管這一番義正詞嚴的話語,說得那陸洲平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時而露出兇相,時而又頹喪地低下頭去,看來他早已知道自己不是慕容明軒的親外孫這件事了,要不然他也不會對自己的弟弟這么刻薄刁蠻的了。
趁這時機,我趕緊走上前,來到陸小弟身邊,笑著說:“還記得我對你說的話嗎?我說你一定會擁有這門神指化劍功的,來,握住我的手。”
“記得記得,當時,我還以為你是尤老總管的外孫呢,沒想到你是……”
陸小弟的話沒說完,我手腕上的那顆綠珠子已經自動脫落下來了,化成了一股強勁的熱流,直接透入了陸小弟的手心中,他感覺到自己的手心像被燙了一下,下意識地縮了回去,再看自己的手心,只見手心中有了一個閃亮的光點,像是植入了一顆晶瑩的星星一樣,不由驚喜地問道:“這就是我外公的神指化劍功?”
“是的,心動則劍出,神指便化劍,十步之內,無堅不摧,你可以試一試!”我告訴他說。
“好,我試一試!”他雙指一并,心中念動:“劍出!”
果然,從他那指尖射出一道白光,他雙指朝腳下一劃,“咔”的一聲響,鋪在地上的大塊青石頓時像豆腐一樣被劃出了一條深深的切痕,可見這劍光確實是鋒利無比。
“好啊,小公子,從此以后再也不會有人敢來欺負你了!”
旁邊的尤老總管見了,不由欣慰地說道。
此刻,只見那陸洲平一言不發(fā),灰頭土臉地擠出人群,匆匆地走了,而什么好處也沒撈到的申屠生,見這勢頭也趕忙溜之大吉了。
“金一寶,既然他們的功夫都得到了歸還,那么現在該歸還我家的功夫了吧!”
我抬眼望去,說這話的是那個個頭矮小、臉色焦黃、身背褡褳的人,也就是剛才提出要讓姓金的家人來向大家致歉謝罪的那個人。
難道他就是西門寒的那個侄兒?如果是的話那就太好了,這五顆寶珠中最后一顆藍珠子,也就是銅頭鐵背功,也就可以順利歸還了。
但為了慎重起見,我還得問一問:“請問你是?”
“我是獨眼蛇君彭人冠的外甥丁鐵,也是他唯一的后人,我舅舅的五毒滅絕功是被你爺爺金壽彭奪取了去的,既然現在其他被你爺爺奪取的功夫都已經歸還給了它們各自的傳人,那么,我舅舅的五毒滅絕功,也該歸還給我了!”他一字一句,說得又冷又硬,像是從牙縫里迸出來的。
這倒讓我為難了,我不得不實話實說:“實在對不起,我爺爺交代給我歸還的五門奇功中,沒有五毒滅絕功這一門功夫,所以,我無法歸還給你?!?/p>
“為什么?這是為什么?”他怒不可遏地斥問道。
我拱著手解釋道:“據我所知,這是因為我爺爺認為你舅舅的這門五毒滅絕功過于陰毒,于世人有百害而無一利,他決定不再歸還,因此,這門功夫已經隨著他的離世而自行消失,所以,還望你能諒解?!?/p>
我已經說得夠客氣的了,可他還是接受不了,他眼中冒著火,臉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恨恨地說道:“好吧,本來我是不想這么做的,但既然你不能歸還我舅舅的這門功夫,我就不得不按照我舅舅的吩咐來做了,我來為他報仇了!”
說完此話,他伸手從他身上的褡褳里,掏出一顆雞蛋大小的黑彈丸,手一揚,就朝我迎面擲來。
我沒有料到他會來這一手,一時間不由得愣在那里了。
說時遲,那時快,站在另一邊的陸小弟出手了。
這小弟畢竟是慕容明軒的后裔,加之他也一直在偷偷地練習他外公的那套劍法,所以,這神指化劍功一到了他手上,使用起來就是輕車熟路了,只見他雙指一并,指尖上射出一道劍光,就在那黑彈丸距我臉面只有一二尺時,被那劍光從斜刺里一下劈個正著,“啪”地一下碎了。
陸小弟使出這一劍,本來是為了保護我不受那顆黑彈丸的傷害,誰知,這顆黑彈丸并不是一般暗器中常見的硬質實心彈丸,而是一顆像雞蛋一樣的薄殼空心彈丸,它一旦破碎,立刻散發(fā)出一團濃濃的黑霧,眨眼間就彌漫到整個院子里。
這一下可糟了,這黑霧顯然是有毒的,而且是劇毒的,院子里的人哪怕只吸入一點點,馬上就感到頭昏眼花、渾身癱軟,頓時,這么多人就橫七豎八地倒下了。
“你這渾蛋,快拿解藥來,快拿解藥來!”
令狐擎天的那個短髭大個子徒弟,此時還沒倒下,他氣惱地一把揪住了丁鐵的衣領,使勁地推搡著。
“沒有解藥,我舅舅給我這彈丸時,只說要我用這一彈丸找金家人為他報仇,可沒給我什么解藥,我也沒想到,這彈丸的毒這么厲害……”
丁鐵翻著白眼,嘟噥著說道,頭一歪,也倒下了。他自己也中毒了。而抓住他衣領的短髭大個子徒弟也因為吸入了毒霧,松開了手,晃了幾晃之后,也倒下了。
然而,在整個院子里,卻還有一個人沒有倒下,沒有中毒。
這個人,就是我。
當毒彈丸中的毒霧彌漫開來的那一瞬間,我就感覺到了,我手腕上的珠鏈在動,我趕緊低頭去看,只見那顆白玉珠子在顫動,而隨著它的顫動,本來已經包圍了我的黑色毒霧像撕碎了的云絮,一縷縷被那白玉珠子吸了去。
于是,在我的周圍就出現了一個清白干凈的沒有黑霧的空間,因此,整個院子里,只有我沒有中毒,沒有倒下。
這時候,我才明白了,爺爺留給我的這一顆白玉珠,原來是一顆神奇的解毒珠,它具有威力強大的解毒功能。
我不得不佩服爺爺的先見之明,他顯然早就預見到那個獨眼蛇君身上的毒功雖然被剝奪了,但他制毒的那一套本領依然還在,這個毒王懷恨在心,很可能會用他的那一套制毒的本領制出一個可怕的毒器,用來報復金家的后人。
因此,爺爺就細細研究了他從毒王那里奪來的毒功,依據其中的元素,反其道而行之,來個以毒攻毒,練成了一種能夠快速除毒解毒的神奇功力,將其注入了這顆白玉珠子中,穿在這珠鏈上,留給了我。
而他自己呢,因為將他練成的除毒解毒功力毫無保留地全部注入了這顆白玉珠子,以至于他那一天誤吃了花生,卻一點兒也無力自救,終于毒發(fā)身亡。
想明白了這一點,實在太讓我感動了。
眼看著在地上的這些人,一個個臉色發(fā)灰,身體僵硬,呼吸越來越微弱,我知道這毒霧很快就會要了他們的命,得趕快為他們解毒!可怎樣幫他們解毒呢?
我首先走到皇甫雅琴和她的父親身邊,因為她畢竟是這五門奇功的傳人中我第一個認識的,也是始終給予我熱心支持的人,是我的好朋友,我第一個就要救他們父女倆。
當我將手腕上的白玉珠子湊近她的頭部時,便看到有兩縷像是蛇樣的黑霧從她的鼻孔中很不情愿地扭曲著鉆了出來,但拗不過我手腕上的白玉珠具有的強大吸力,隨即就被白玉珠子吸得個干干凈凈,這黑霧一吸凈,皇甫雅琴的眼睛就睜開了,她坐起來看到我在她跟前,立刻就明白了,催促道:“快,請你幫我爹解毒!”
“別擔心,他會沒事的!”說著,我趕緊過去幫她爹清除了他吸進去的毒霧,他也醒過來了。
緊接著,我就為陸小弟和尤老總管、令狐擎天的那兩個徒弟、上官璧的雙胞胎兒子,以及院子里中了毒的其他人一一解了毒,他們或坐了起來,或互相攙扶著站了起來。
最后,還有一個人躺在地上,臉色發(fā)綠,氣如游絲,嘴巴張得老大卻說不出話來,生死只在頃刻之間了。
十二、我終于回家了
他就是施放毒彈丸的那個人,獨眼蛇君的外甥丁鐵,從他臉上呈現的痛苦和對死亡的恐懼可以看出,他已經后悔了,也很怨恨。
我想,他應該是后悔輕信了那個心思歹毒的舅舅,利用他來報仇,卻賠上了自己的一條性命。
他更怨恨他的這位號稱毒王的舅舅,給了他這顆奇毒無比的毒彈丸,卻不給他解藥,分明就是要他一起同歸于盡嘛!
此刻,院子里的其他人,或坐,或站,都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卻沒有一個人說話,他們在看著我,看我接下來會怎么做。
我毫不猶豫地走到丁鐵跟前,像對其他人一樣,將手腕上的白玉珠子湊到他鼻子跟前,很快就將他吸入的毒霧消解干凈了。
我這樣做是因為,雖然他用那顆毒彈丸來加害于我,甚至于連累整個院子里的人也中了毒,但是,畢竟他自己也中了毒,他也是被他舅舅利用了的。
再者,爺爺耗盡心血讓我來到這里,將這些功夫一一歸還,就是為了能得到大家的寬恕和諒解,補償以往的過錯,讓靈魂得到安寧?,F在,我怎么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在我面前死去,卻見死不救,爺爺的靈魂又怎么能夠安寧呢?所以,我必須要救。
他蘇醒過來了,長長地透了一口氣,很快就明白是我救了他,便使勁地爬了起來,對著我輕輕說了一聲:“謝謝了!”就頭也不抬,搖搖晃晃地走出了人群,走出了觀門。
而我手腕上的那顆白玉珠子呢,仿佛知道它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或者是它蘊含的解毒功力已經完全耗盡,竟然“噗”的一聲,從我手腕上的珠鏈中脫落,掉在地上了。
我吃了一驚,正想去撿,卻見這珠子已經化成了一團藍色的瑰麗火焰,熾烈地燃燒起來了,我馬上領悟到,這藍色的火焰肯定也是我爺爺預先蘊藏在這白玉珠子里面的,它能將它吸納來的所有的毒物消解得干干凈凈。
果然,眨眼之間這團火焰就消失了,地上一點兒痕跡也沒有,仿佛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院子里的人們都目睹了這一切,不由得個個嘖嘖稱奇。
現在,我手腕上的珠鏈還剩下兩顆珠子了。
一顆是西門寒的銅頭鐵背功的藍珠子,還有一顆就是我爺爺的吸星大法功的水晶珠子了。
可是,那個西門寒的侄兒到底在哪兒呢?
就在這時,龍吟道長從祖師殿里走了出來,憑著他的神眼功,他雖然一直在殿里面,這外面發(fā)生的一切,他都是了如指掌。
“一寶,一切我都看到了,你做得十分出色?!钡篱L爺爺走到我跟前,稱贊道,并說,“告訴你,那個西門寒的侄兒也已經找到了。”
“是嗎?他來了嗎?”我趕緊問道。
“沒有,他來不了?!?/p>
“來不了?為什么?”
道長爺爺解釋道:“就在剛才,天臺山的道友用飛鴿傳來消息,他幫我們找到了西門寒的那個侄兒西門浩,他就住在天臺山下的一個小山村里,不過,他半年前上山采藥,從懸崖上摔了下來,多處骨折,至今躺在床上動彈不得,肯定是來不了了?!?/p>
這倒讓我犯愁了,這可怎么辦?天臺山距這里少說也有三四百里,可是今天已經是十五天的最后一天了,這顆藍珠子上的銅頭鐵背功如果再不歸還,過了今天就會自行消失,而這么一來,爺爺交給我的任務就不能全部完成,我也就無法得到水晶珠子上的吸星大法功了。
“只剩半天時間了,除非我能像鴿子一樣飛,不然我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今天趕到天臺山的!”我不由得沮喪地說道。
就在這時候,卻聽得有人說道:“一寶兄弟,別擔心,我們倆送你去!”
我抬頭看去,說此話的正是上官家那對剛剛得到了水上飛輕身功的雙胞胎兄弟,很顯然,方才經歷了我為大家解毒的事情,這對通情達理的兄弟倆已經消除了對我的敵意。
龍吟道長歡喜地說道:“好,好主意,由他們倆送你去,你不就能像鴿子一樣會飛了嗎?”
事不宜遲,說走就走,我問清楚了西門浩的具體位置之后雙胞胎兄弟就一人拉著我一只手,喊一聲:“起了!”兩人就帶著我一躍而起,直上半空之中了。
此刻,低頭看那紫云觀,已成為地面上棋盤那么大的一塊,院子里昂著頭眺望我的那些人也越來越小,只有螞蟻那么大的一個個黑點了。
好在我先前也曾用這水上飛輕身功演練過多次,所以,盡管此時,耳邊呼呼風響,身子隨著兄弟倆飛得極快,但也并不覺得有什么害怕的。
飛了片刻,已很遠了,兄弟倆落到一塊大巖石上,吸一口氣,再帶著我繼續(xù)躍起,繼續(xù)往前。就這樣,飛一程,落下來,再飛。
很快,跨過了一條條大河,越過了一座座山嶺,一個又一個的城鎮(zhèn)在我們的腳下掠過,晌午時分,我們已到達了天臺山下的那個小村莊,輕輕地落在一片草地上。
我們走進了西門浩住的那間簡陋的草屋,果然看到一個頭發(fā)蓬亂、面容憔悴、瘦骨嶙峋的中年人躺在破舊的木床上,旁邊一位衣衫襤褸的婦人,估計是他的妻子,正在給他喂藥。因為他傷得太厲害了,手和腳都不能動彈。那樣子看上去真的是令人心酸。
“請問大叔,你是西門浩嗎?”我走到他跟前,輕聲問道。
“是啊,我是西門浩,請問小兄弟,你們是誰?。俊彼@疑地望著我。
“我們是你的朋友,是來送一樣東西給你的?!?/p>
說這話時,我就已經感覺到了,我手腕上的珠鏈動起來了,我知道,這是那顆有著銅頭鐵背功的藍珠子在動,這就告訴我,它已經認可了眼前的這位西門浩就是它要歸還的人。
因為他的手腳都不能動彈,所以,由我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
只見我手腕上的珠鏈閃出一團藍光,是那顆藍珠子脫落了,而那西門浩則渾身一顫,顫得那么厲害,以至于他躺著的木床也咯咯作響,這是那銅頭鐵背功已經歸還到他身上了。
嚇得他妻子在一旁趕緊問:“怎么啦?你怎么啦?”
“我感到,像是被雷電打了一下,渾身發(fā)熱,太熱了,我想坐起來!”
說這話時,他已經用兩手一撐,半個身子就坐起來了。
“天哪,你的手能動了,你的身子也可以動了!”他妻子驚喜萬分地喊了起來。
這讓我也感到有些意外,我本來只想趕到這里后,將藍珠子上的銅頭鐵背功歸還給這位西門寒的侄兒,就算全部完成了我爺爺交付的歸還五門奇功的任務,沒想到這銅頭鐵背功的歸還,竟然還治好了這位西門浩渾身的傷痛,這倒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實不相瞞,我是奉我爺爺金壽彭的托付,來將原本屬于你叔叔西門寒的那門銅頭鐵背功歸還給你,剛才,正是這銅頭鐵背功治好了你身上的傷。”
其實,這一點兒也不難理解,既然這銅頭鐵背功能讓你渾身上下的筋骨皮肉如銅鑄鐵澆一般堅不可摧,那么,有了這門奇功在身,西門浩身上的這些傷當然就一下子不治而愈了。
“我有銅頭鐵背功了?”
西門浩聽了,滿心歡喜地跳下床來,連連朝我拱手作揖:“謝謝,謝謝,太謝謝你了。”
雙胞胎兄弟看在眼里,也很是高興,他們說:“一寶兄弟,你現在還想去哪里?”
我不假思索地答道:“我想回家了,能不能麻煩你們兄弟倆再送我一程?”
“能,當然能,咱們這就動身!”
說這話時,我悄悄地看了一下手腕上的珠鏈,珠鏈上已經一顆珠子也沒有了,我心中一陣狂喜,因為我知道,那顆有著我爺爺的吸星大法的水晶珠子,已經在方才那顆藍珠子歸還給西門浩的一剎那,悄然脫落下來,融進了我的身上血脈之中,因此,我現在已經成為天下第一奇功—吸星大法的擁有者了。
黃昏時分,雙胞胎兄弟帶著我,已經可以從空中遠遠看到了我家宅院里的燈光了,我讓雙胞胎兄弟緩緩落到地面,再三向他倆表示感謝之后,便獨自一人輕松地朝我的家走去。
估計我爸我媽,從早上那個“我”說要出去走一走,到現在還不見我回來,已經要有些著急了。不過,不要緊,我會告訴他們說,我今天到城郊的一個古鎮(zhèn)上去逛了一會兒廟會,所以回來得晚了一點兒,這樣也就不會有啥事了。至于我這十五天里經歷的這一切,我想了想,還是不告訴他們?yōu)槊睢?/p>
說真的,我得好好感謝我的爺爺,是他給了我這么一個機會,讓我在這短短的十五天里一下子學到了很多,見識了很多,也讓我長大了很多。
我更要感謝我的爺爺將他的吸星大法傳給了我,而我擁有了這吸星大法之后,又會經歷一些什么樣精彩有趣的事呢,那就是后面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