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斌 黃進宇
高血壓是多種疾病致死的危險因素,全球每年約有2,000萬人因高血壓并發(fā)癥死亡[1-2]。中國高血壓現(xiàn)患病人數(shù)達2.45億,患病率呈逐年上升趨勢[3]。社交活動是個體通過日常生活形式實現(xiàn)與社會交流溝通的一種行為模式,社交活躍度是指用以衡量個人參與社交活動的活躍指數(shù),即與社會聯(lián)系的程度[4]。國內外多項研究表明參與社交活動與高血壓患病風險相關[5],但并未對參與社交活動的活躍程度進行量性分析。有研究發(fā)現(xiàn)我國中老年人的社交活躍度處于低水平狀態(tài),社會活躍度與慢病患病風險的聯(lián)系可能更為顯著[6]。本研究基于2018年中國健康與養(yǎng)老追蹤調查(CHARLS)的數(shù)據(jù),分析中老年人的社交活躍度與高血壓患病的相關性,為科學預防和治療高血壓提供可靠的依據(jù)。
1.1 一般資料 采用2018年中國健康與養(yǎng)老追蹤調查(CHARLS)的數(shù)據(jù)作為研究來源。該調查已經過北京大學倫理委員會批準(IRB00001052-11015),受訪者均已簽署知情同意書。納入≥45歲中老年人19,816例,剔除一般資料、生活習慣、社交活動、健康狀況等方面缺失數(shù)據(jù)樣本(n=7,352),最終得到有效樣本12,464例。
1.2 方法 (1)收集資料:從CHARLS問卷中收集中老年人的多項數(shù)據(jù),包括年齡、性別、學歷、吸煙、飲酒、抑郁狀況,以及高血壓、血脂異常和血糖異常等健康情況。(2)抑郁CESD-10量表:采用流行病學調查用抑郁量表(CESD):共包括10個條目,條目答案選項分為“很少或根本沒有”、“不太多”、“有時或一半的時間”、“大多數(shù)時間”,分別對應0~3分。其中,第5、8條目需反向計分。總分0~30分,得分越高表示抑郁癥狀越嚴重??偡帧?0分,可定義為出現(xiàn)抑郁癥狀,該量表的Cronbach'sα系數(shù)為0.749。(3)社交活躍度問卷:社交活躍度問卷是CHARLS問卷的一部分,共設有11個社交活動項目(如串門、志愿者、參加社團活動等)。通過問卷中的問題:“您過去1個月是否進行了以下社交活動?”和“過去1個月,您每隔多長時間會進行以下社交活動?”對研究對象參與的社交活動項目及頻率進行調查。各社交活動的頻率分為“差不多每天”“差不多每周”及“不經?!比N選項。根據(jù)相關學者[4]的研究,參改社交活躍度指數(shù)的公式如下:Act=∑[11(n=1)(Ai*Fi)]。其中,Act表示社交活躍度指數(shù),Ai表示是否參與社交活動(是=1,否=0),F(xiàn)i表示參與每項社交活動的頻率(差不多每天=3,差不多每周=2,不經常=1)。社交活躍度指數(shù)越大,社交活躍度水平越高。問卷的Cronbach'sα系數(shù)為0.669。(4)結局變量:將高血壓的發(fā)生與否作為結局變量,以問題“是否有醫(yī)師曾經告訴過您患有高血壓???”的回答為判定依據(jù)?!?”表示高血壓的發(fā)生;“0”表示未發(fā)生高血壓。
1.3 統(tǒng)計學方法 采用Stata17.0和SPSS25.0軟件。計量資料用(±s)表示,多組間比較采用方差分析;計數(shù)資料用%表示,用χ2檢驗;等級資料比較用Kruskal-Wallis秩和檢驗。采用多因素Logistic回歸模型分析社交活躍度與高血壓患病間的關聯(lián)性。應用限制性立方樣條(RCS)分析社交活躍度與高血壓的相關性。P<0.05為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2.1 社交活躍度的人口統(tǒng)計學分析 共有納入12,464名研究對象,男6,182名(49.6%),女6,282名(50.4%)。中老年人的社交活躍度指數(shù)為1(0,3)分。不同年齡組、性別、婚姻狀況、學歷、居住地區(qū)、吸煙、飲酒頻率、睡眠時間、血脂異常、抑郁狀況以及高血壓患病與否的社交活躍度水平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見表1。
表1 社交活躍度的人口統(tǒng)計學信息
2.2 高血壓分布人群的人口統(tǒng)計學分析 高血壓患者共3,782例,患病率為30.3%。單因素分析顯示,年齡更大的中老年人相對于年齡小的中老年人、非在婚中老年人相對于在婚中老年人、學歷較低的中老年人相對于學歷較高的中老年人、每日睡眠時長>9 h中老年人相對于睡眠時長<9 h中老年人、血脂異常中老年人相對于血脂正常中老年人、血糖異常中老年人相對于血糖正常中老年人、出現(xiàn)抑郁癥狀的中老年人相對于無抑郁癥狀中老年人,高血壓發(fā)生的風險較高,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見表2。
表2 高血壓分布人群的人口統(tǒng)計學信息[n(%)]
2.3 社交活躍度與高血壓患病的Logistic回歸分析 采用2個多因素Logistic回歸模型檢驗。在模型1、2中均發(fā)現(xiàn)社交活躍度是高血壓患病的保護因素(P<0.05),見表3。
表3 社交活躍度與高血壓患病關聯(lián)的多因素Logistic回歸模型分析
2.4 社交活躍度與高血壓患病關聯(lián)分層模型分析 通過分層多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在調整混雜因素后,發(fā)現(xiàn)將年齡因素分層后,并未發(fā)現(xiàn)社交活躍度與高血壓患病的關聯(lián)(P>0.05);在文化程度為中學、居住地區(qū)為農村、未存在抑郁狀態(tài)中老年人群中,社交活躍度是高血壓患病的保護因素(P<0.05),見表4。
表4 社交活躍度與高血壓患病關聯(lián)按年齡、文化程度、居住地區(qū)、抑郁分層Logistic回歸模型分析
2.5 社交活躍度與抑郁癥狀的劑量-效應分析 社交活躍度與抑郁癥狀存在關聯(lián)(χ2=1.09,P<0.001),且呈線性劑量-反應關系 (非線性關系檢驗的P-nonlinear=0.2967),即隨著社交活躍度的增加,高血壓出現(xiàn)的風險呈下降趨勢,見圖1。
圖1 高血壓出現(xiàn)的風險呈下降趨勢圖
本研究中,中老年人社交活躍度較低,與楊雪等[4]研究結果一致。控制混雜因素后,Logistic回歸模型與限制性立方樣條結果均顯示社交活躍度與高血壓患病密切關聯(lián),即社交活躍度為我國中老年人高血壓患病的保護因素。劉曉迪等[7]研究發(fā)現(xiàn)高血壓的患病與參與社交活動有關。一項國外的隊列研究[5]也發(fā)現(xiàn)參與社會交流活動與老年人慢病發(fā)病及死亡率存在關聯(lián)。本研究調查的社交主要涵蓋了體育鍛煉和社會信息交流兩大類活動[8]。從生理層面看,體育鍛煉類社交活動在一定程度上可抑制體內氧化應激反應[9]。氧化應激反應是由活性氧和抗氧能力的系統(tǒng)失衡所導致的[10],其反應存在于每個個體內,大部分與老化相關的慢性疾病發(fā)生均與氧化應激反應有關,其主要反應形式為過度的活性氧狀態(tài)和機體抗氧化能力降低[11];長期過度的活性氧狀態(tài)及抗氧化能力的降低會導致脂質過氧化反應,加速動脈粥樣硬化,進一步增加高血壓的患病風險[10]。增加體育鍛煉頻率可一定程度放緩脂質過氧化所帶來的脂質沉積反應,改善體內的活性氧狀態(tài),增加機體抗氧化能力,抑制動脈粥樣硬化,從而降低高血壓的患病風險。
從行為層面看,首先,社會信息交流主要通過提升對高血壓患病知曉率來產生作用,社交有利于中老年人接受獲取外界信息[12],高頻率參與社交活動的中老年人,更易獲得豐富的健康信息且更為關注自身身體狀況,可通過改變吸煙、飲酒等不良生活習慣,從而降低高血壓患病風險。相關研究表明[13],長期的負性情緒堆積會增加高血壓患病風險。增加社交活動頻次在一定程度上可緩解心理壓力及改善負性情緒,進一步降低高血壓患病風險。BERKMAN等[14]認為,中老年人在參與社交活動時,通過相應的角色代入在理想狀態(tài)中能實現(xiàn)自身價值,高頻次參與社交活動有利于不良情緒的發(fā)泄,緩解心理壓力,降低抑郁等心理疾病的發(fā)生,對高血壓的患病起到保護作用。
本研究分層分析中未發(fā)現(xiàn)年齡差異在社交活躍度與高血壓患病的顯著作用,可能與社交活動內容及老年人生理功能衰退有關[15]。首先,本研究調查的大部分人群年齡為45~65歲,高齡老人樣本量較少,目前面臨人口老齡化及人才缺失的艱巨挑戰(zhàn),大部分中老年人仍為工作狀態(tài),其參與的大部分社交活動歸于工作需要[16],社交內容并不能對自身健康起到促進作用。其次,受生理功能下降的影響,老年人活動能力及對信息的記憶能力下降。一項國外的橫斷面調查表明[17],大部分高齡老人存在一定程度的身體活動障礙,身體活動能力下降,鍛煉效果減退,因而對高血壓患病預防作用不明顯。有研究顯示[18],我國截至2020年,60歲以上老年人輕度認知功能障礙的患病率為17%,并不斷呈增長趨勢。受認知功能下降的影響,老年人對信息的記憶能力受限,不能將社交活動信息內容完整掌握運用,健康信息知曉率仍處于低掌握水平,對高血壓患病的影響也不明顯。
本研究發(fā)現(xiàn)文化程度為中學的中老年人群體中社交活躍度對高血壓發(fā)病影響顯著。與陳嬌等研究結果一致[19]??赡茉驗橄噍^于文化程度低的中老年人,文化程度高者表現(xiàn)出更好的信息接收能力且對自身健康關注度更高,文化程度高的中老年人可通過多種方式及渠道參與社交活動并獲取相關保健信息。此外,文化程度為中專及以上中老年群體的社交活躍處于高水平狀態(tài),但該人群中社交活躍度對高血壓患病率的影響并不顯著,一方面可能與本研究中專及以上學歷的中老年人樣本量不足有關;另一方面,可能與文化程度因素所致的參與社交活動目的不同有關。相關研究表明[20],文化程度高的中老年人參與社交活動的主要目的在于情感寄托及自我價值的實現(xiàn),健康促進類型的社交活動參與比例較小,因而對高血壓患病的影響并不明顯。
本研究結果顯示,相較于農村地區(qū),居住地為城鎮(zhèn)的中老年人社交活躍度水平較高,但與高血壓患病的關聯(lián)顯著性只存在居住在農村的中老年人群中。分析原因可能與中國社會城鄉(xiāng)雙軌制導致了社會性質和關系的雙重發(fā)展[21],造成城市與農村的中老年人健康管理水平及參與社交活動出現(xiàn)差異有關。一方面,相較于農村地區(qū),城鎮(zhèn)醫(yī)療保險制度、家庭簽約服務等社會支持制度較健全[22]。相關研究表明[23],享有城鎮(zhèn)居民醫(yī)療保險及家庭簽約服務對中老年人的高血壓等慢病患病風險具有良好的促進作用,城鎮(zhèn)社區(qū)的高血壓等慢病管理措施較完善,因而城鎮(zhèn)中老年人的社交活躍度因素對高血壓患病作用并不顯著。另一方面,相較于城市中老年人,農村人群的居住模式大多為群居模式,參與社交活動更便捷。農村中老年人社交群體間的親密感及信任感更強,活動理論很好解釋了這一現(xiàn)象[24],即主動參與社交活動且擁有親密伙伴者可更好對自身健康保持積極態(tài)度,農村中老年人可能受到農村社會及周圍同齡人的影響,進一步促進自我健康管理。因此,在高血壓防治方面,農村社區(qū)可通過大力開辦社交活動,鼓勵中老年人群主動參與,增加其社交活躍度,從而降低患病風險。
對抑郁因素進行分層建模時發(fā)現(xiàn),在非抑郁人群中社交活躍度對高血壓的影響顯著?;谏鐣?lián)系視角,社交活動是人類與外界聯(lián)系的通路,當聯(lián)系通路減少時,個體會本能改變其不適狀態(tài),重新建立與社會聯(lián)系通路;而存在抑郁癥狀的中老年人,長期被負性情緒影響,對事物的興趣度和關注度下降,本研究結果顯示,大部分存在抑郁狀態(tài)的中老年群體處于零社交或低社交狀態(tài),對健康促進及慢病管理等方面易出現(xiàn)自我忽視,這可能就是在處于抑郁狀態(tài)的中老年人群中,社交活躍度對高血壓患病的影響不明顯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