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晶

2023年12月，濟南遭遇30多年來罕見低溫天氣。冒著凜冽的寒風，記者跟隨2022年度“濟南榜樣”、歷城區(qū)鄉(xiāng)村好青年、濟南學超種業(yè)有限公司研發(fā)部經理張泉城走進蔬菜種植大棚。一陣暖意撲面而來，只見滿棚番茄長勢喜人，一株株碧綠的藤蔓上綴滿果實，恰似一個個彩色的小燈籠映現(xiàn)其間。摘一個，咬一口，汁水酸甜，果肉沙綿。

“是不是小時候吃過的番茄口感？” 張泉城笑問。這些番茄是他培育的新品種“貝瑞”。該品種打破了越冬、早春番茄長期被國外品種壟斷的局面，每年累計創(chuàng)造經濟效益5億元以上。

“一個人的成長恰似一粒種子，需要一個萌發(fā)的契機”

種子就是農業(yè)的“芯片”。

張泉城的父親是農學專業(yè)出身，創(chuàng)立了業(yè)內頗有名聲的濟南學超種業(yè)有限公司。畢業(yè)后張泉城回到了父親的公司，面朝黃土背朝天，走上了育種之路。

“說實話，剛開始我并不喜歡育種這行，因為一粒種子從研發(fā)到成熟，再到推廣出去，短則2～3年，長則5～6年……”張泉城覺得育種過程過于漫長，不符合快節(jié)奏的生活?？哨ぺぶ凶杂刑煲猓粋€人的成長恰似一粒種子，需要一個萌發(fā)的契機。

機緣巧合，張泉城代表公司參加了在菲律賓舉辦的亞太種子協(xié)會會員大會。“種業(yè)大會邀請了很多國際著名的專家學者，在交流中，我感覺育種就像變魔術?！睆埲歉锌?，中國雖是世界第一蔬菜生產大國，但在種子市場上話語權極低，特別是高檔品種，幾乎被國外壟斷。

“在中國最大的蔬菜生產基地壽光，60%～70%的蔬菜品種是從國外引進。以小黃果為例，國外1粒種子售價1元錢，1000粒種子就是1000元。而國產種子按斤賣，1000粒售價僅200元。這些洋種子，讓老百姓的錢花得太冤！”種子研發(fā)的使命感，在他心中深深地扎下了根。

“決不能讓洋種子擠占中國人的飯碗?！睘橥黄萍夹g壁壘，公司與東北農業(yè)大學達成番茄新品種培育計劃。在全國知名育種專家李景富教授指導下，張泉城在育種王國張開了翱翔的翅膀。

“在研發(fā)新品種的道路上，就是不斷給自己出難題”

創(chuàng)新研發(fā)，是種子企業(yè)葆有生命力的基石。

在育種道路上，張泉城闖過一次“禍”。2016年7月，張泉城團隊研發(fā)的小番茄品種——“甜喜”在廣西田陽推廣種植100余畝。當時，他將配種的父、母本交給農戶用于制種，期待在收獲季能收到滿意的答卷?？烧l知，收獲時大家都傻了眼。果實抗病性、硬度、顏色、口感等主要指標，與在示范大棚里的大相徑庭。農民們欲哭無淚，一致要求公司賠償。

“當時，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張泉城回憶道。

遺憾是青春的常態(tài)，冷靜下來后的張泉城，開始反思失敗的原因。最終發(fā)現(xiàn)，原來是農戶把配種的母本授粉標牌，錯拿成了父本。最關鍵的錯誤還在于，張泉城在用簽字筆填寫標牌時，字母編號寫得太潦草，以致于根本看不清……

“出了問題，必須擔責”。公司在當?shù)剞r業(yè)農村局的協(xié)調下，與農戶簽訂了和解協(xié)議，賠償農戶100余萬元。

“打那以后，配種時我會提前準備好記錄型號的白色紙條，寫好后仔細核對?！睆埲歉锌怯捎谶@次“闖禍”的經歷，讓他在新品種研發(fā)的道路上更加耐心、細致。

一粒種子可以改變一個世界，亦可帶動一個產業(yè)。2018年3月中旬，張泉城決定向國外品種發(fā)起挑戰(zhàn)，在小番茄“甜喜”的基礎上，研發(fā)新品種“貝瑞”。

打造一個新品種有多難？投入大，周期長，風險高。為提升技術研發(fā)能力，張泉城與華中農業(yè)大學、中國農科院、省農科院等高等院校及科研機構持續(xù)開展產學研合作。

根據(jù)不同地區(qū)、海拔、氣候、土壤等情況，公司分別在遼寧省北票市、云南省元謀縣、海南省樂東縣和山東省壽光市建立了4個示范基地。為了核對一組組數(shù)據(jù)，張泉城一年到頭都在路上。元謀縣基地建在山區(qū)半山坡，一次雨后，張泉城騎著摩托車上山，車胎打滑，差點連人帶車摔下山崖……

長期的田間作業(yè)，導致張泉城體質嚴重下降，引發(fā)了花粉過敏反應，每次進大棚前，他必須提前4小時服下氯雷他定、順爾寧等抗組胺類藥物。溫室大棚高熱潮濕，張泉城拿著授粉棒、小毛刷給番茄人工授粉，連續(xù)地蹲下、起立，造成了左膝關節(jié)半月板損傷。他只得貼上膏藥，忍痛作業(yè)。

陽光總在風雨后。經過上千次的配種、篩選、組配，“貝瑞”終于研發(fā)成功，有效解決了越冬番茄耐寒性差、抗病性弱等問題，填補了國內越冬番茄的市場空白。

張泉城欣喜地告訴記者，“貝瑞”這粒比鉆石還珍貴的種子已獲得植物新品種保護，2021年入選濟南市科技局重大科技成果備案名單，2022年獲得山東省農業(yè)良種工程種業(yè)企業(yè)品種研發(fā)補助資金，同年獲評山東省質量評價協(xié)會頒發(fā)的山東優(yōu)質品牌產品。

“建立‘新種業(yè)＋推廣模式，實現(xiàn)雙向奔赴”

元旦前夕，記者走進泰安市范鎮(zhèn)種植大戶李福軍的蔬菜大棚。

說起種植“貝瑞”的事兒，正在采摘的李福軍頗為自豪。他說：“‘貝瑞推廣種植時，張泉城經理怕我有風險，建議我先種植500株。我沒有聽他的，一下子買了2400株，全部投進了大棚。”

“你怎么這么大膽？”記者問。

“就憑當初推廣‘甜喜失敗全部賠償?shù)氖拢揖驼J準了張經理，跟他干有奔頭！”李福軍臉上洋溢著笑容。

李福軍種植的“貝瑞”大獲豐收，商販搶著收購，每畝比原先多賣3000余元……

“新品種種植成功是第一步，我們要建立‘新種業(yè)＋推廣模式，將‘貝瑞品牌推向更深更廣的市場?！睆埲亲哌M田間地頭，充分發(fā)揮青年技術骨干的帶動作用，分層分類幫助農民種植新品種，推廣新技術。

2019年以來，張泉城先后兩次趕赴濟南市對口幫扶的湖南省湘西州進行幫扶，隨省農科院等單位去新疆開展科技下鄉(xiāng)……他通過田間調查、試驗示范、分析對比等方式，累計培訓農村技術人員超2000人次。

“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一粒小小的種子，攸關國脈。張泉城說，“我最大的夢想，就是像袁隆平院士一樣，研發(fā)出擁有‘中國芯的種子，牢牢攥緊在我們中國人手里！”

（作者單位：山東青年報刊傳媒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