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玉

來福死了，出殯當天，靈棚下跪滿了親屬。

大兒媳張娟哭天嚎地撲倒在棺材前，一邊拍打一邊哭訴：“爹呀，你怎么走得這么快啊，怎么不等我和你兒子回來呀！”大兒子李軍旗也跪在一旁干嚎，在場的親朋都為之動容。

二兒媳郝雅琴走到張娟跟前，輕輕地拉著她的衣服勸說道：“大嫂，別哭了，小心哭壞了身子?！睆埦晷泵榱艘谎垩徘?，馬上止住了哭聲，轉(zhuǎn)過臉瞪著小眼睛說：“你怎么不哭？老頭子把金佛留給你了，你高興是嗎？”不等雅琴回答，她接著質(zhì)問，“金佛在哪？那是李家的傳家寶，是要留給李家長孫的，你趕緊拿出來！”

二兒子李紅旗身穿白色孝服，聽見張娟質(zhì)問他媳婦，趕緊跑上前對張娟說：“大嫂，咱家哪有什么金佛，根本沒有的事啊！”張娟一聽這話更來氣了，她往來福的棺材前一站，雙手插腰，對所有在場的人大聲喊道：“大家聽著，今天不把金佛的事說清楚就別想埋人！”

紅旗看張娟這么胡鬧，就生氣地過去拉住她的胳膊往外拖，張娟大聲哭嚎著：“大家快來看啊，老二要殺人了，他們獨吞了家里的金佛，還要我的命?。　边呎f邊用腳勾住棺材前的供桌，紅旗用力一拽，張娟勾著的供桌倒了，供桌上的貢品和長明蠟燭倒在了地上，地上鋪墊的麥秸瞬間被蠟燭引著了，火苗伴著青煙在靈棚里騰躍。

跪在靈棚底下的親屬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大家慌張地用放在棺材旁的嚎棍撲打火苗，被敲打的麥秸上下亂飛，火苗和火星到處飛濺，幾個幫忙的村里人趕緊用水往起火的地方潑，棺材上蓋著的棺罩也濕了一大片，呼喊聲和驚叫聲此起彼伏，靈棚下亂成了一鍋粥。

就在大家都忙著救火的時候，張娟突然倒地，不省人事。張娟的娘家人見狀，都撲向紅旗，張娟的弟弟和紅旗相互撕扯，拉架的和幫架的形成一個漩渦，在棺材前移動。李軍旗急忙抱起張娟的頭，一邊用大拇指掐她的人中，一邊急促地叫喊：“快打120，這要出人命了啊！”有人趕緊撥打了120，張娟被送往醫(yī)院。

靈棚下像是經(jīng)歷了戰(zhàn)爭的洗禮，村支部書記李金寶被請到了現(xiàn)場，他先呵斥了紅旗一頓，又把軍旗從醫(yī)院叫回來，指責道：“你們倆都是混賬東西，胡球鬧！”他又指著李軍旗的鼻子罵道：“你是老大，你兩口子今天才回來，有啥事埋了人解決不行嗎？你媳婦為了一個金佛簡直是瘋了，給老李家丟人，給咱們村丟人！”

接著，李金寶又問紅旗：“你嫂子想要金佛，你兩口子愿意給她嗎？”紅旗很委屈地說：“李書記，您是了解我家的，我們家哪有什么金佛呀！”李金寶用懷疑的眼光看著紅旗說：“都說你家有金佛，你爹突然死了，你一直在醫(yī)院里伺候他，他臨終沒有把金佛給你？”紅旗急得跺著腳說：“叔，我爹真沒有給我留下什么金佛！”

李金寶嘟囔著說：“這就怪了，記得我爺爺說過，你爺爺年輕的時候在國民黨部隊當過兵，他所在的部隊被日本鬼子打散后，他跟著連長當了土匪，搶過不少地主老財?shù)募摇：髞斫夥跑娤麥缌送练?，你爺爺死里逃生回到村里。他剛回來那會，曾有傳聞說他逃回來時帶了一尊金佛。”

就在李金寶左右為難的時候，一個瘦老頭被人顫顫巍巍地扶著來到靈棚前，大伙一看，是紅旗的本家小爺爺。他本來是在家養(yǎng)病的，聽族人說來福家鬧騰得無法埋人，就氣哼哼地讓人攙扶著跑到紅旗家。他先讓軍旗和紅旗兩個跪在棺材前，然后拿拐杖邊打邊呵斥到：“李家不孝的東西，為了一個金佛，人都埋不了了？你家有沒有金佛，我不清楚？”

李金寶一聽這老爺子清楚金佛的事，就趕緊勸住老人，問道：“叔，來福家到底有沒有金佛?。俊崩先宿D(zhuǎn)過身，掃視了一眼靈棚下的人，停頓了一下，說：“都說來福家有金佛，你們誰見過？當年我也聽說有，我就問來福的爺爺，他親口對我說，他從山上逃回村里時，窮光蛋一個，家里又一貧如洗，為了能娶個媳婦，就給了媒人好處，讓媒人對外說家里不窮，從外面帶回來一尊金佛，只是風聲緊，不能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