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登科
徐江是多面手,是記者,是詩人,是文化批評學者,在很多報紙開設專欄。幾十年來,他在詩歌創(chuàng)作上始終堅持口語化追求,而且以不同方式與那些他不認可或者反對他的詩人、學者、讀者“較勁”,他主筆的《十作家批判書》《十詩人批判書》等,去找來讀一讀,甚至讀得很痛快。
徐江的這組散文詩《一位“被低估”的文豪生平》在表達上幾乎延續(xù)了他一直以來的詩歌方式:日?;?、細節(jié)化、口語化、反諷味,還帶有一點后現(xiàn)代的消解性。這是一組具有明顯生活化特點的作品,詩人抓住生活中的點點滴滴,提取其中一些具有詩意的細節(jié),客觀化地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但是,詩人的機智往往就在不經(jīng)意的表達中流露出來。在《地名》中,地面積水引發(fā)了母親對地名的不滿,將兩個沒有關系的事件組合在一起,超越了日常思維,感覺很新鮮;在《合并》中,母親將詩人的中學、大學同學誤解為一個人,詩人卻說是把兩個人“合并”到了一起;在《世界杯》中,母親判斷“踢得真不錯”的標準是“把球踢飛了”,讓人忍俊不禁;在《快速路》中,因為一句歌詞“想要見面等三年”,引發(fā)了母親的回答:“現(xiàn)在不用等三年啦,可以走快速路。”將精神與物質(zhì)、過去與現(xiàn)在交織在一起,既有趣,也令人思考。在詩歌中,尤其是在口語詩寫作中,詩歌的場景、意象、結構等等,都是需要詩人去“抓取”和建構的,抓取和建構的功夫往往和詩人的詩感、語感及創(chuàng)新意識有關。從徐江的這些作品中,我們看到的是他對生活與詩意的敏銳,是截取生活場景并升華為詩歌文本的敏銳,是詩人的藝術智慧、語言機智的綜合體現(xiàn)。在《詩意》中,詩人抓取了小狗、小貓和消防栓蹲在一起的場景,這是生活中的一個有趣的片段,但詩人說“小哥仨很滿意。我也很滿意?!痹谠娙丝磥恚@種看似正常但又超越常規(guī)的場景,就是詩意的場景。
當然,只是在詩歌中體現(xiàn)機智、趣味,還不是詩的全部。在這些作品中,其實蘊含了很多別的東西,比如反諷與消解?!抖嗯c少》其實來自于一件很普通的生活事件,就是在數(shù)字化浪潮中,紙質(zhì)圖書的收藏越來越麻煩,但包括詩人在內(nèi)的很多讀者卻又不得不將舊的、新的一起收藏,因為舊書、新書存在很大的差異。在這個過程中,詩人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原因:“除非刪書的習俗,從漢語的傳統(tǒng)里徹底消失?!闭f明“刪書”的現(xiàn)象很普遍,也難以改變。在《鑼》中,詩人對川劇、京劇中的鑼聲進行了評價,他肯定了川劇的鑼聲,而對京劇的鑼聲不太認可,在看似平淡的文字之間,我們讀到了詩人的憂慮與思考。相對于現(xiàn)實來說,這其實就是一種消解。
對于詩歌來說,文字肯定是重要的,但文字背后的蘊含更重要。無論是抒情詩還是散文詩,詩人的旨趣一定不能只是字面的,詩歌吸引人的東西更多是隱含在文字背后的。徐江的作品很少使用我們熟悉的大詞,而更多是和現(xiàn)實、生活密切相關的“活詞”,他的作品表面上讓我們很容易進入,但細細揣摩,我們并不容易一下子就能夠明白其中的經(jīng)緯。這或許正是優(yōu)秀的口語作品的特色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