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德明
詩人或許比不上小說家那樣善于講故事,不過在我看來,許多有情有味的當代詩,都是具有“故事性”的,憑借這種“故事性”,讀者可以窺見到詩人的現(xiàn)實生活蹤跡,感知到他心靈的起伏和靈魂的躍動,并由此辨認出當代人的精神樣態(tài)和當代社會的歷史情形。林雪的組詩《大地筆記》就是充滿“故事性”的一組詩作,在這組詩里,詩人以詩性的話語向我們講述了不少精彩的“故事”:有關(guān)于自我日常生活的“故事”,如《煙語》;有與親人、鄰里相處的“故事”,如《墨魚骨》《和平區(qū)北大街26號》;有自己作為駐村干部而親身經(jīng)歷的“故事”,如《和村民小組長董姐對酌之后》;也有對于未來的想往和期待的“故事”,如《猜火車》;還有關(guān)于他人的“故事”,如《土地》。借助一系列“故事”的講述,詩人將自我對于現(xiàn)實的感觸、對于人間情味的品嚼、對于生命奧義的思忖等精神主題,加以藝術(shù)的彰顯和闡發(fā)。
當然,當代詩對“故事”的講述,不可能做到如小說那般細致和完整,這與兩種文體的美學(xué)屬性密切相關(guān)。小說是一種敘事文學(xué),講故事是小說文體的基本功能,一篇小說講出的故事,往往是具體的、完整的,小說通過故事的講述和情節(jié)的編織,最終達到的是對人物形象的藝術(shù)塑造。詩歌是一種抒情文體,詩歌中的“故事”往往是片段化的、跳躍性的,不可能有著完整的情節(jié)線索,因為它的目的不是為著塑造豐滿的人物形象,而是為著將詩人的心靈蹤跡和情感潮汐形象地抒寫出來。在《猜火車》里,林雪寫道:“誰說的天空只是天空/而不是那位真神?/而合攏雙手只是為取暖/不是祈禱生活的垂青?”這首詩并不是完整細致的故事情節(jié),而只是具有“故事性”的抒情文字,表述的是詩人對于未來的期待和矚望之情。“故事性”賦予當代詩極為濃郁的人間煙火氣,也讓當代詩找到了堅實的現(xiàn)實生活土壤和便捷的情緒散逸孔道,從而有效遏止了情感抒發(fā)的虛浮和泛化。《猜火車》寫的是命運無常,普通人對平安吉祥的希望、對逢兇化吉的執(zhí)著就成了奢侈?!洞蟮毓P記》有敘事成分但不完全是講故事,事件中的“分鏡頭”既是當下發(fā)生之地,也是還原歷史氛圍,意在呈現(xiàn)出隱喻和象征的“終極”修辭,這也正是林雪這組詩取得成功的要因。
責(zé)任編輯:易清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