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劍浩 謝宇鋒 王 俏 劉 毅 馮 軍△
[1.廣州中醫(yī)藥大學深圳醫(yī)院(福田),廣東 深圳 518000;2.馮軍名中醫(yī)學術傳承工作室,廣東 深圳 518000)]
頸源性頭痛(CEH)的發(fā)病率占所有重度頭痛的15%~20%[1],目前臨床上尚無治療中重度CEH 的標準方案,通常是先給予非甾體消炎藥,再用多種藥物組合治療[2],但常規(guī)的鎮(zhèn)痛方案通常不太理想。目前專家共識主張將背根神經節(jié)脈沖射頻作為中重度CEH 干預的核心及臨床研究的重點,但其也存在疼痛緩解時間短、治療后易復發(fā)等問題,因此積極尋求一種安全且療效突出的純中醫(yī)治療方案具有深遠的意義。本團隊前期驗證了壓敏點恢刺法治療CEH 的療效優(yōu)于單純的針刺提插、捻轉[3],并且粗針的療效優(yōu)于細針[4],恢刺與粗針的組合療效較好[5]。鑒于此,本研究將以上關鍵起效要素充分整合,旨在為中重度CEH 提供一種新的針藥結合治療方案?,F(xiàn)報告如下。
1.1 病例選擇 診斷標準:西醫(yī)診斷標準參照國際疼痛研究學會頸源性頭痛診斷標準[6]擬定;中醫(yī)辨證標準參照《中醫(yī)病證診斷療效標準》[7]擬定。納入標準:符合頸源性頭痛診斷標準;頭痛程度為Ⅱ級、Ⅲ級;年齡18~60歲;自愿參加并簽署知情同意書;視覺模擬量表(VAS)評分>4 分,已影響工作及日常生活。排除標準:有嚴重的骨質疏松、頸椎骨折及頸部手術史者;頸部有嚴重的皮膚損傷或皮膚病者;患有嚴重的精神疾病者;有嚴重的心、肝、腎及凝血功能異常者;哺乳期及妊娠期婦女。脫落及排除標準:受試者不配合本研究;出現(xiàn)嚴重不良反應、并發(fā)癥及癥狀惡化,不宜繼續(xù)本研究;各種原因失訪者;未依據(jù)要求參與研究,或同期采用其他治療造成療效判斷誤差者。
1.2 臨床資料 選擇2022 年1 月至2023 年6 月就診于廣州中醫(yī)藥大學深圳醫(yī)院(福田)針灸科、疼痛科CEH 患者72 例,本研究符合醫(yī)學倫理相關要求,并獲得本院倫理委員會審議通過。采用隨機數(shù)字表法分為射頻組與針藥組36 例。針藥組脫落2 例,最終入選34例,其中男性18 例,女性16 例;平均年齡(47.35±17.16)歲;平均病程(13.91±9.54)個月,急性加重(5.17±1.21)d。射頻組脫落2 例,最終入選34 例,其中男性19 例,女性15 例;平均年齡(48.29±17.21)歲;平均病程(14.74±9.62)個月,急性加重(5.40±1.16)d。兩組患者臨床資料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
1.3 治療方法 射頻組采用頸2背根神經節(jié)脈沖射頻治療。以左側CEH 的治療為例:患者步入DSA 室,取俯臥位,調整C臂角度使得張口位清晰顯示寰樞關節(jié),定位患側寰樞關節(jié)中點稍下方,即為左側頸2 背根神經節(jié)。常規(guī)消毒鋪巾和局麻后,用0.7 mm×100 mm 穿刺針進針,當接近頸2 背根神經節(jié)時可誘發(fā)頸枕區(qū)疼痛或麻木不適,經側位透視確定穿刺針深度及位置無誤,反復回抽無血,插入射頻電極并連接射頻儀,參數(shù)為溫度42 ℃、頻率2 Hz、脈寬20 ms,持續(xù)4 min,然后注入消炎鎮(zhèn)痛液(復方倍他米松注射液0.5 mL+甲鈷胺注射液1.5 mL+生理鹽水4 mL)3 mL,共治療1 次。針藥組予顱項針聯(lián)合瓜芍柴胡湯。 針刺治療:取穴風府、風池、完骨、天柱、翳風、天牖。患者取俯臥位,施術者坐于患者頭側,常規(guī)消毒后,風府、啞門、風池、完骨選取0.4 mm×25 mm 的毫針,天柱、翳風、天牖選擇0.4 mm×40 mm 的毫針,斜刺進針至枕骨后,先施以蒼龜探穴,在各個方向從天部針至地部以探尋病結,針到病所后運用搗刺法、恢刺法以鉆開、剔開、刨開病結,再配合赤鳳迎源法以導氣,刺激量以患者耐受為度,留針20 min,予常規(guī)紅外線燈照射。1 周2 次,2 周為1 個療程。瓜芍柴胡湯組成:木瓜9 g,白芍15 g,柴胡9 g,黃芩6 g,陳皮9 g,法半夏9 g,干姜9 g,肉桂5 g,炙甘草9 g,黨參15 g,大棗15 g。由康美智慧藥房代煎,每劑煎取200 mL,早晚飯前20 min溫服,2周為1個療程。
1.4 療效觀察 1)疼痛程度運用視覺模擬評分量表(VAS)評定。2)頸椎活動度評分(ROM):1 分,日常生活無影響,活動自如;2 分,有一定影響,活動程度、范圍受限;3 分,影響很大,活動時僵硬、費力;4 分,基本不能活動。
1.5 療效標準 顯效:平時原有的頭頸部疼痛,明顯減輕或消失,偶有誘因方發(fā)作。有效:原有癥狀和體征較治療前有改善。無效:原有癥狀和體征無改善??傆行?(顯效+有效)÷總例數(shù)×100%。分別于治療前、治療后即刻、治療后1個月、治療后2個月時進行評定。
1.6 統(tǒng)計學處理 應用SPSS25.0 統(tǒng)計軟件。等級資料采用秩和檢驗,計量資料以(±s)表示,重復測量數(shù)據(jù)用重復測量方差分析,若球性檢驗示P<0.05,則采用Greenhouse-Geisser 對結果進行校正。P<0.05 為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2.1 兩組臨床療效和不良反應發(fā)生情況比較 見表1。針藥組總有效率優(yōu)于射頻組,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針藥組有1 例出現(xiàn)暈針,1 例出現(xiàn)彎針,不良反應發(fā)生率為5.88%,射頻組有3例出現(xiàn)肢體麻木,1例出現(xiàn)短時興奮,兩組不良反應發(fā)生率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
2.2 兩組治療前后VAS 評分比較 見表2。治療后、隨訪1 個月、隨訪2 個月針藥組VAS 評分均低于射頻組(P<0.05),以VAS 評分評定時間為組內因素、組別為組間因素,其重復測量方差分析顯示,評定時間主效應顯著(F=483.024,P=0.000),兩組治療后、隨訪1 個月、隨訪2個月的VAS評分均較治療前降低,評定時間組別的交互作用顯著(F=35.485,P=0.000),組間效應顯著(F=18.342,P=0.000),說明兩組VAS 評分均隨時間延長而降低(P<0.05)。
表2 兩組治療前后VAS評分比較(分,±s)
注:與本組治療前比較,*P <0.05。下同。
組 別針藥組射頻組n 34 34治療前7.59±1.73 7.32±1.67治療后5.32±1.36*6.18±1.08隨訪1個月3.10±0.80*4.53±2.02隨訪2個月2.34±0.59*4.88±1.98
2.3 兩組治療前后頸椎ROM 評分比較 見表3。治療后、隨訪1 個月、隨訪2 個月針藥組均低于射頻組(P<0.05),以頸椎ROM 評分評定時間為組內因素、組別為組間因素,其重復測量方差分析顯示,評定時間主效應顯著(F=353.384,P=0.000),兩組治療后、隨訪1個月、隨訪2 個月的頸椎ROM 評分均較治療前降低,評定時間組別的交互作用顯著(F=7.972,P=0.000),組間效應顯著(F=3.453,P=0.000),說明兩組頸椎ROM評分均隨時間延長而降低(P<0.05)。
表3 兩組治療前后頸椎ROM評分比較(分,±s)
表3 兩組治療前后頸椎ROM評分比較(分,±s)
組 別針藥組射頻組n 34 34治療前2.89±0.45 2.86±0.56治療后2.32±0.36*2.48±0.41隨訪1個月1.57±0.37*2.25±0.32隨訪2個月1.67±0.59*2.28±0.38
根據(jù)CEH 具有病程長、疼痛程度較重、易復發(fā)、疼痛分布區(qū)域與少陽經筋循行范圍一致[8]等特點,多數(shù)醫(yī)家將其歸屬于“頭風、少陽病、髓海病”范疇,病位在頸項經筋,根源在于少陽樞機不利,以“少陽-耳目-頸項-腦”生物軸的功能失調為核心病機[9]。顱項針中風府、風池為祛風要穴,擅治“偏正頭痛”(《針灸大成》),完骨“主風,頭耳后痛”(《針灸甲乙經》),天牖位于樞椎橫突體表投影區(qū)域,其間有頸上神經節(jié),翳風深部為枕大神經干,并且完骨、風池、天牖、翳風均為少陽經的要穴,因此可起到調節(jié)少陽、疏筋止痛的作用。針刺手法方面,顱項針所用通痹開結調氣針法通過多向透刺整個頸項部區(qū)域的穴結,使邪有所出,邪無所附,邪去正復,從而起到祛風止痛、通調少陽的作用[10],正如《素問·金匱真言論》所曰“東風生于春,病在肝,俞在頸項……其病在頭”。
瓜芍柴胡湯中柴胡、黃芩為少陽之君藥。半夏味辛而苦,辛則能開能散,助柴胡升發(fā);苦具沉降之性,協(xié)黃芩肅降,且有交通陰陽之功,正如《本草乘雅》稱其為“主陰陽開闔之半,關鍵之樞”。干姜、肉桂功擅散寒止痛,合陳皮,三者既助太陰合,又助陽明通。因病入少陽,正氣有衰,故佐以黨參、甘草、大棗益少陽正氣,助正抗邪;木瓜味酸入肝,益筋和血,為治濕痹筋脈拘攣之要藥,與白芍相配,即為木瓜白芍湯,現(xiàn)代研究表現(xiàn)其通過抑制IL-1β/MAPKs 通路活性,從而起到抗炎的作用[11]。顱項針先開實結,后調氣化,瓜芍柴胡湯先調氣化,后疏氣結,一針一藥,形氣兼治,配合得當[12]。
本研究的創(chuàng)新點在于提供了一種針藥結合的新模式以及對照組的設置,因中重度CEH 患者對于常規(guī)的止痛手段(如口服非甾體消炎藥、針灸)難以獲效,而頸2 背根神經節(jié)基本覆蓋了CEH 的疼痛范圍,被視為中重度CEH 的可靠治療方法[13],因此將其設置為對照組。《備急千金要方》曰“知針知藥,故是良醫(yī)”,既往研究表明,針刺與中藥在本病的治療中具有差異性和互補性[14],但兩者的結合卻一直處于有應用、無理論的狀態(tài)[15],本研究首次從六經辨證的角度明確了二者各自的角色特征。此外本研究納入的受試者為重度疼痛,不僅表現(xiàn)為軀體痛覺異常,還包括負性情緒等方面,其機制多為下行疼痛調節(jié)通路、疼痛情感-認知調控網絡以及中腦邊緣獎賞機制功能和結構的改變[16]。既往研究認為針刺除了改善軀體痛覺異常之外,還能夠舒緩疼痛導致的情感異常[17],這可能是針藥組療效更優(yōu)的原因,今后有待進一步的研究以揭示針刺鎮(zhèn)痛的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