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智恩 嚴善秀 盧 萍 姚 娟 包牧龍 侯 娟 簡漪沫 馬 瑤
(1.四川省成都市第一人民醫(yī)院,四川 成都 610017;2.四川省成都顧連天辰老年病醫(yī)院,四川 成都 611731)
膿毒癥心肌?。⊿IC)是膿毒癥或膿毒癥休克引起的炎癥反應導致心肌結構和功能受損,在膿毒癥演變過程中扮演著重要角色,極易導致多器官衰竭而死亡[1-2]。約50%膿毒癥患者會出現(xiàn)不同程度的心肌損傷,病死率高達70%~90%[3-4],是沒有膿毒癥心肌病者的3~4 倍[5-6]。目前SIC 病理機制尚未完全闡明,診斷標準亦未達成共識,迄今仍無相關共識及指南推薦[7-8],缺乏特異有效的精準靶向藥物,雖然在心肌損傷方面取得一定成果,但難以改變整體預后。中醫(yī)藥具有多環(huán)節(jié)、多靶點的整合調(diào)節(jié)作用,已逐漸展現(xiàn)出其獨特的優(yōu)勢,吸引著越來越多的學者聚焦于中醫(yī)藥的探索。前期研究表明[9-10],破格救心湯在治療心力衰竭方面效果顯著,針刺可以對患者的機體功能進行雙向調(diào)節(jié),增強免疫功能,然而針藥聯(lián)合在SIC 防治方面的研究鮮見報道。本研究旨在探討加味破格救心湯聯(lián)合針刺對SIC的影響及可能的機制。
1.1 病例選擇 1)診斷標準:膿毒癥心肌病在符合Sepsis-3 膿毒癥診斷標準[1]的基礎上,同時滿足左心室射血分數(shù)(LVEF)<50%,或較基線下降≥10%,以及左心室擴張,但不同于傳統(tǒng)的心肌病,其左心室充盈壓正?;蚪档停募∫种瓶稍?~10 d 后可逆恢復[7]。2)中醫(yī)辨證標準參照《膿毒癥中西醫(yī)結合診治專家共識》[11]中醫(yī)辨證屬心腎陽虛。3)納入標準:同時符合膿毒癥及SIC,心腎陽虛證的診斷標準;年齡≥18 歲;簽署知情同意書。4)排除標準:過敏體質者;既往存在心肌病,急性冠脈綜合征,嚴重心力衰竭,心肺復蘇,近期使用免疫調(diào)節(jié)劑或患有自身免疫性疾??;孕婦和哺乳期婦女;心臟超聲圖像不清晰;治療48 h內(nèi)死亡或放棄者。
1.2 臨床資料 選取2022 年3 月至2023 年9 月期間于成都市第一人民醫(yī)院重癥醫(yī)學科接受治療的108 例SIC 患者。按隨機數(shù)字表法將患者分為對照組與治療組各54 例。對照組男性25 例,女性29 例;平均年齡(62.28±12.30)歲;病程(3.32±2.30)d;原發(fā)病為肺部感染25 例,化膿性膽囊炎8 例,泌尿系感染9 例,重癥胰腺炎8 例,皮膚軟組織感染4 例。治療組男性24 例,女性30例;平均年齡(65.78±14.29)歲;病程(3.70±1.81)d;原發(fā)病為肺部感染22例,化膿性膽囊炎9例,泌尿系感染8 例,重癥胰腺炎9 例,皮膚軟組織感染6 例。兩組患者在性別、年齡、病程及原發(fā)病方面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
1.3 治療方法 所有患者治療均遵循《中國膿毒癥/膿毒癥休克急診治療指南》[12],包括抗感染、液體復蘇、控制原發(fā)病以及器官功能支持等各種對癥治療。在傳統(tǒng)治療基礎上,治療組加用加味破格救心湯和針刺。加味破格救心湯組方:制附子30 g(先煎),紅參30 g(另煎),山茱萸肉60 g,干姜30 g,生龍骨30 g(先煎),生牡蠣30 g(先煎),磁石30 g(先煎),茯苓90 g,車前子30 g(包煎),炙甘草60 g,人工麝香0.5 g。每日1劑,濃煎至300 mL,每天3 次,每次100 mL。同時針刺雙側足三里、關元、內(nèi)關?;颊呷⊙雠P位,選用華佗牌針灸針(0.30 mm×40 mm),常規(guī)針刺得氣后留針30 min,每日針刺2次。兩組連續(xù)治療7 d為1個療程。
1.4 觀察指標 1)治療前后檢測患者C 反應蛋白(CRP)、降鈣素原(PCT)、肌鈣蛋白I(cTnI)、N 末端腦鈉利肽前體(NT-proBNP)、血乳酸水平(Lac)等指標。2)計算急性生理與慢性健康評分Ⅱ(APACHEⅡ)、序貫器官功能衰竭評分(SOFA)。3)床旁超聲:檢測左心室射血分數(shù)(LVEF)、左室短軸縮短率(LVFS)及二尖瓣舒張早期與晚期血流峰值流速比值(E/A)等心功能指標。4)記錄患者的心率(HR)、平均動脈壓(MAP)、機械通氣時間、使用血管活性藥物時間、ICU 住院時間、多器官功能障礙綜合征(MODS)發(fā)生率及28 d 病死率。
1.5 統(tǒng)計學處理 應用SPSS19.0 統(tǒng)計軟件。計量資料以(±s)表示,單因素方差或t檢驗比較兩組間的差異,計數(shù)資料以“n、%”表示,采用χ2檢驗。P<0.05 為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2.1 兩組治療前后炎癥指標比較 見表1。兩組治療后CRP、PCT 水平均較前顯著降低(均P<0.01),且治療組的各指標均明顯低于對照組(均P<0.01)。
表1 兩組治療前后炎癥指標比較(±s)
表1 兩組治療前后炎癥指標比較(±s)
注:與本組治療前比較,*P <0.05,**P <0.01;與對照組同時期比較,△P <0.05,△△P <0.01。下同。
組 別治療組(n=54)對照組(n=54)時間治療前治療后治療前治療后CRP(mg/L)108.16±35.36 22.10±9.46**△△107.78±34.66 68.46±13.36**PCT(ng/mL)12.50±3.16 1.16±0.49**△△11.48±3.29 4.38±1.38**
2.2 兩組治療前后心功能和心肌標志物指標比較 見表2。兩組患者治療前LVEF 均明顯下降,cTnI、NTproBNP 明顯升高,但兩組患者治療前各指標比較差異均無統(tǒng)計學意義(均P>0.05)。兩組治療后上述指標均較前明顯改善(P<0.05 或P<0.01),且治療組各指標改善程度明顯優(yōu)于對照組(均P<0.05)。
表2 兩組治療前后心功能與心肌標志物指標比較(±s)
表2 兩組治療前后心功能與心肌標志物指標比較(±s)
組別治療組(n=54)對照組(n=54)時間治療前治療后治療前治療后LVEF(%)31.58±2.34 48.15±5.56**△31.75±2.26 40.56±4.88**LVFS(%)19.88±1.38 22.60±3.88**18.48±0.21 25.12±3.46**E/A 0.71±0.13 1.15±0.46*0.68±0.12 0.97±0.32*cTnI(μg/L)1.80±0.67 0.61±0.14**△1.78±0.68 0.98±0.30**NT-proBNP(ng/L)919.05±112.84 204.36±26.54**△913.58±117.96 240.18±56.02**
2.3 兩組治療前后血流動力學及灌注指標比較 見表3。兩組患者治療前HR、Lac、MAP 與對照組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均P>0.05)。兩組治療后上述指標均較治療前明顯改善(P<0.05 或P<0.01),且治療組指標改善程度明顯優(yōu)于對照組(均P<0.05)。
表3 兩組治療前后血流動力學及灌注指標比較(±s)
表3 兩組治療前后血流動力學及灌注指標比較(±s)
注:1 mmHg≈0.133 kPa。
組 別治療組(n=54)對照組(n=54)時間治療前治療后治療前治療后HR(次/min)120.64±16.44 88.74±10.05**△118.51±15.82 98.54±10.46**MAP(mmHg)60.77±2.08 82.11±5.08*△61.63±2.16 73.48±3.55*Lac(mmol/L)4.43±0.90 0.75±0.38**△4.41±0.96 1.61±0.36**
2.4 兩組機械通氣時間、使用血管活性藥物時間、ICU住院時間和28 d 病死率比較 見表4。治療組使用血管活性藥物時間和住院時間均顯著短于對照組(均P<0.05),而對照組治療后的28 d 病死率高于治療組,但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
表4 兩組機械通氣、使用血管活性藥物、ICU住院時間和28 d病死率比較(±s)
表4 兩組機械通氣、使用血管活性藥物、ICU住院時間和28 d病死率比較(±s)
注:與對照組比較,△P <0.05。下同。
組別治療組對照組n 54 54機械通氣時間(d)8.40±3.80 9.90±4.35使用血管活性藥物時間(d)9.64±3.05△10.47±3.40 ICU住院時間(d)12.50±2.04△13.70±1.14 28 d病死率[n(%)]24(44.44)25(46.30)
2.5 兩組病情嚴重程度比較 見表5。兩組治療前APACHEⅡ評分、SOFA 評分、MODS 發(fā)生率比較差異均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治療7 d 后,兩組患者APACHEⅡ評分、SOFA 評分都有明顯降低,且治療組的降幅更為明顯(P<0.05);兩組患者MODS 發(fā)生率均明顯下降(P<0.05),且治療組明顯低于對照組(P<0.05)。
表5 兩組病情嚴重程度比較
膿毒癥心肌病是重癥領域廣泛關切的熱點和難題[13],其病理機制尚未完全闡明,多數(shù)學者認為,炎癥反應失控在疾病進展中起著關鍵作用,而各種原因導致的心肌細胞凋亡是其核心機制[1-2,7-8]。因此,及時有效地改善心肌功能對阻斷膿毒癥向SIC,甚至MODS的發(fā)展具有重要的作用。對于SIC 的治療,西醫(yī)治療措施主要包括積極控制感染、液體復蘇,以及對癥支持治療,其中IABP、ECMO 被認為是最后的生命支持手段,但因價格昂貴,副作用大及消耗醫(yī)療資源巨大,尚未廣泛應用[14]。因此,迫切需要探索新的輔助療法[15]。
中醫(yī)古籍中尚無“膿毒癥”“膿毒癥心肌病”相關病名記載,可將其納入中醫(yī)學“脫證”“臟衰”范疇之中。其臨床表現(xiàn)以高熱、呼吸困難、悸動不安、動則尤甚等為主。因其病情危重,傳變迅捷,故見癥千變?nèi)f化。就其病機特點而言,主要是毒、瘀、虛等交互為患,以氣陰兩虛,陰絕陽脫居多[16]。多數(shù)學者認為是因素體本虛,外邪入侵,入里化熱,熱病熾盛,由氣傳營入血,內(nèi)舍于心,心陽受損,無力鼓動血脈,血脈瘀滯,則痰、瘀、水等內(nèi)生之毒叢生,諸毒相互蘊結,阻遏三焦,反之損及心之陰陽,形成惡性循環(huán)。其中心腎陽虛為復雜而危重的常見證型,因“心陽為陽中之陽”,心陽受損,則無法溫腎水,病久及腎;腎為陰陽之本,心陽源于腎陽,腎陽不足,則不能溫煦心陽,導致心陽進一步耗損,最終心腎陽虛?!饵S帝內(nèi)經(jīng)》中記載“少火生氣,壯火食氣”。膿毒癥患者歷經(jīng)毒瘀之邪,正氣損耗,陽氣耗散,累及心陽,氣化失司,陰血不生,心失所養(yǎng),進而導致心功能障礙,甚則出現(xiàn)陰陽離決之危象。正所謂“陽生氣,陰成形”,闡釋了膿毒癥邪之傷人,首損心陽,而后傷及心之形質。膿毒癥心肌病是因炎癥反應引起心肌結構異常和功能障礙,這一觀點與該現(xiàn)象高度契合。
破格救心湯系老中醫(yī)李可創(chuàng)制而成,其由四逆湯、參附龍牡救逆湯及來復湯化裁而來。方中附子長于溫補心腎,散寒止痛;紅參長于補元氣,滋陰和陽,益氣固本;附子伍人參,既佐人參固脫復脈,又減其毒,二者相須,益氣固脫,振作心陽,回陽救逆。山茱萸肉收斂元氣,固澀滑脫,乃“救脫之圣藥”,與附子合用可固守已復之陽,挽五臟氣血之脫失;干姜益氣補中,回陽通脈,性守而走,附子溫腎壯陽,性走而不守,二者相伍,一守一走,助回陽通脈之力;龍骨可安魂,生牡蠣可強魄,二者合用可固腎潛陽,收斂元氣;磁石納氣平喘,維系陰陽,鎮(zhèn)靜安神;茯苓可祛除寒濕陰霾之邪,助附子破陰復陽,車前子助茯苓滲濕利水,寓意為“通陽在化濕,在于利小便”;炙甘草益氣溫中,調(diào)和諸藥,既可減附、姜峻烈之性,制其劫陰之弊,又可解其迅發(fā)而致虛陽爆脫之虞;麝香辟穢開竅,急救醒神,開中有補。全方共奏回陽救逆,溫陽和陰,祛陰霾之邪,俾達納下歸根復命之功效。
針刺因簡便易行和起效迅捷,在臨床急救方面具有重要作用。足三里為足陽明胃經(jīng)下合穴,為補益氣血生化之源,固護后天之本;關元為任脈與足三陰交會穴,能溫陽固脫,補腎培元,刺之可使真元得充。足三里、關元相配,既培后天生化之源,又補后天之元氣。內(nèi)關為手厥陰心包經(jīng)絡穴,其“起于胸中,出屬心包絡”,為八脈交會穴,通陰維脈,可強心理氣,安定心神,通調(diào)三焦,調(diào)理諸臟之功,乃心系疾病經(jīng)典首選之穴,誠如《四總穴歌》所云“心胸內(nèi)關應”。諸穴合用共奏調(diào)氣活血,溫補心腎,達陰平陽秘之平衡。
本實驗兩組治療后炎癥指標(CRP、PCT)、心功能指標(LVEF、cTnI、NT-proBNP)及血流動力學(HR、MAP、Lac)均較治療前明顯改善,且治療組各項指標改善程度均優(yōu)于對照組,差異均有統(tǒng)計學意義;兩組治療后APACHEⅡ和SOFA 評分均較前明顯下降,且治療組下降更為明顯;治療組使用血管活性藥物時間、ICU住院時間較對照組明顯縮短,MODS發(fā)生率和28d病死率雖較對照組有所降低,但差異均無統(tǒng)計學意義,未來需要進行多中心、大樣本、高質量的臨床研究來驗證對其的影響。
綜上所述,對于膿毒癥心肌病治療,在西醫(yī)常規(guī)治療的基礎上加用破格救心湯聯(lián)合針刺療法,能顯著改善心功能,及早穩(wěn)定血流動力學,阻止病情進一步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