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俊立
在雙龍山煤礦,有家面館,面館的主人是一個中年婦女,她是妞妞的姑姑。
在妞妞三歲那年,她的父親不幸去世了。為了支付父親的醫(yī)療費用,家里負債累累。為了還債并撫養(yǎng)妞妞,妞妞的媽媽不得不去礦上的食堂工作。然而不久,妞妞的媽媽便和一個拉煤的男人走了。
面對困境,叔伯們聚在一起商量如何照顧妞妞。最后,他們決定把妞妞送人。聽說要把妞妞送走,躺在床上的爺爺掙扎著起身,顫巍巍地說:“不能送走孩子,我來養(yǎng)她。”妞妞的大娘白了公公一眼,冷冷地說:“你都靠我們養(yǎng)活,還能養(yǎng)孩子嗎?”爺爺嘆了口氣,搖搖晃晃地回到了床上。
一家人陷入了沉默,妞妞茫然地看著這些既熟悉的,但此刻十分陌生的家人。突然,一個聲音打破了沉默。“妞妞,我來養(yǎng)你?!闭f話的是妞妞的小姑,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姑姑抱起妞妞,朝門外走去,所有人默默地看著挺著大肚子的她慢慢遠去。
“你們怎么能忍心讓她帶走妞妞?”爺爺凄厲地喊道。
姑姑給妞妞洗腳,調皮的妞妞在盆里玩兒起了水,水濺了姑姑一臉,姑姑笑著拍打著妞妞的小腳丫子。屋子的一角,姑父皺著眉頭,使勁抽著煙。
不久之后,姑姑生下了一個男孩,妞妞有了一個弟弟。在妞妞六歲那年,姑姑把妞妞送進了煤礦上的小學。
就在這年,在井下挖煤的姑父在一次事故中斷了一條腿,早早地辦了病退,每月的工資比下井時少了許多。
姑姑在礦上開了家小面館,雖然面館很小,只有三張桌子,但姑姑用最好的面粉制作面條兒。每一根面條都是姑姑親手搟出來的,她的手法嫻熟,每一根面條兒均勻而富有彈性。姑姑的面條兒不僅色香味俱佳,而且口感細膩,令人回味。
為了讓晚上下井的礦工們吃上熱乎乎的面條兒,姑姑的面館常常開到深夜。一天下來,姑姑的胳膊腫得老高,但她樂此不疲。
但有一些礦工和礦區(qū)的小混混兒見姑姑一個人,而且是個女人,有時吃完飯就不給錢。他們還趁姑姑一個人顧不過來,不是在碗里扔頭發(fā),就是擱蟲子,或者把小石子、小煤球什么的偷偷放進碗里,向姑姑索賠,說差點兒硌掉牙齒,甚至有的礦工不小心將煙灰落在碗里也找姑姑賠錢。每每遇到這種人,姑姑都不氣不惱,不收錢。還帶他們去醫(yī)院看病,給他們賠付。周圍的人都說姑姑太傻,說那些人分明就是在欺負人,是無賴??晒霉妹看味家恍α酥?。姑父氣不過,又無計可施。只能唉聲嘆氣,多次勸姑姑關掉面館,姑姑卻不同意。
盡管面館的生意不錯,但為了供兩個孩子上學并給姑父治病,家里的生活依然十分拮據(jù)。然而,當妞妞考上了省城的一所重點大學后,姑姑欣喜若狂。
不久后,姑姑在面館暈倒了。這時,妞妞才得知,為了籌集妞妞的學費,姑姑省吃儉用,太過辛勞,導致營養(yǎng)不良。醫(yī)生曾叮囑她一定要好好休息,但姑姑心系面館。最終,她因體力不支,在面館暈倒了。
姑姑臉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妞妞伏在姑姑的身上失聲痛哭,姑姑輕撫摸著妞妞的頭。
妞妞大學畢業(yè),留在了省城,開了一家網(wǎng)絡公司,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妞妞接到了姑父的電話,讓她趕緊回煤礦,說是有急事。
妞妞回到了煤礦,遠遠便看到姑姑的面館前聚著一群人。大伯、大娘、叔嬸們都在。
當走近后,妞妞才發(fā)現(xiàn)十幾年不見的生母回來了。原因是妞妞的父親留下的老房子要拆遷,能得到很大一筆拆遷款。
妞妞的母親氣勢洶洶地沖著妞妞姑姑嚷著:“我一定要拿這筆補償?!?/p>
妞妞冷冷地看著母親,說:“你沒資格分這筆補償。”
“妞妞,誰說我沒資格分這筆補償?錯了,是她沒有資格分這筆補償?!辨ゆさ哪赣H用手指著姑姑,近乎歇斯底里地咆哮。
“你才沒有資格,趕緊離開這里?!辨ゆぐ褐^憤怒地看著母親。
“她不是你的親姑姑,她是你爺爺撿來的?!辨ゆさ哪赣H用手指著妞妞的姑姑喊道。
妞妞愣住了,她轉頭看著姑姑,姑姑輕輕咬著嘴唇,一言不發(fā)。
突然,妞妞撲進了姑姑的懷里,深情地喊了一聲:“媽……”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
瞬間,妞妞的母親的臉變得像豬肝一樣難看。
不久,煤礦新開了一家面館,牌匾上“老姑面館”四個大字閃閃發(fā)光。
面館是妞妞用父親留下的那套老房子的拆遷款開的,姑姑是面館的主人。
面館開業(yè)那天,礦上的工人來了很多,他們端著碩大的面碗,笑呵呵地看著忙里忙外的姑姑。
姑姑臉上的笑容就像花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