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西粒
有愛的滋潤、家庭的幸福,歲月從不敗美人。
2023 年11 月4 日,第36 屆中國電影金雞獎頒獎典禮在福建廈門舉行。演員何賽飛憑借電影《追月》中飾演的戚老師,獲得最佳女主角獎,她開心地說:“今天晚上,我覺得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痹谂_上,她激動落淚,隨后又開懷大笑,幾十年拍攝的辛苦、創(chuàng)作的艱辛,此時此刻煙消云散。
何賽飛仿佛一株不懼歲月、亭亭玉立的玉蘭花,芬芳的根源來自自己不屈不撓的韌性,也來自一個命中注定的男人帶來的幸福陽光。
何賽飛曾說過:“小時候的生活是大家想象不出的艱苦?!鄙钜婚_始給予她的都是考驗。
1963 年,何賽飛出生在浙江省舟山市岱山縣。在她很小時,家庭便迎來變故:母親患上肺結(jié)核,掏空了家中所有積蓄,連房子都賣掉了。生活拮據(jù),父母的感情也逐漸破裂,最終決定離婚。母親選擇了姐姐和妹妹,唯獨放棄了5 歲的何賽飛。
何賽飛被母親以“帶你去照相館照相”為由帶出家門,滿懷欣喜的她,還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將是長達十幾年的骨肉分離。被送到父親出租房門口的何賽飛,聽到父親說了句:“我不相信我養(yǎng)不大我的女兒?!痹倏囱廴Πl(fā)紅的母親,她才知道母親要離開自己。她抱著母親的腿,又一次次被推開。最后,痛哭的何賽飛被父親抱回家。
從此,母親和姐妹都成了模糊的臉,小小的何賽飛記不起來,也不敢記起。有一次因為實在想念母親,聽說母親當(dāng)時是卷發(fā),她就跑到街上,看到一個卷發(fā)阿姨就一直跑著追著,跟在后面。結(jié)果,那位阿姨是鞋匠,不是母親。
與父親相依為命的生活是苦的。原本做文字工作的父親靠干體力活養(yǎng)活家庭,拉手板車,去采石場干活,做漁夫。何賽飛跟著父親學(xué)的第一件事就是生存,6 歲就學(xué)會了燒飯。
好在,再苦的生活也會有一絲甜,這份快樂來源于民間藝術(shù)。當(dāng)?shù)赜写迕褡园l(fā)組織的小民樂隊,何賽飛聽得不亦樂乎,偶爾還有露天電影播放,她看完后在家燒菜時還會模仿電影里人物的表情。父親會三弦,她跟著也會彈會唱了。聽說浙江岱山越劇團招越劇演員,為了減輕家里負擔(dān),盡快賺錢,何賽飛臨時學(xué)了幾天越劇,就靠好嗓音考入了劇團。
入劇團前,何賽飛還有一個心愿,那就是去見母親。她拿著一塊布找到了母親做裁縫的店。這次,何賽飛終于看清了母親的模樣。她們沒有擁抱,也沒有流淚。母親默默量著何賽飛的尺寸,十幾年未見,但親情的暖流在慢慢融化開。
進入劇團后,何賽飛非常刻苦,除了訓(xùn)練基本功,她把越劇里那些情節(jié)都理解透徹,力求演出精髓。1 年后,何賽飛被浙江小百花越劇團看中。妹妹夏賽麗聽說姐姐在劇團很優(yōu)秀,也想學(xué)越劇。于是,在姐妹分離17 年后,她找到了何賽飛,并在何賽飛指導(dǎo)下順利考入小百花劇團。
姐妹齊心,其利斷金。何賽飛和妹妹在越劇舞臺上演了10 年“夫妻”,留下很多經(jīng)典角色,其中兩人合作的《孔雀東南飛》更是收獲無數(shù)贊譽,被稱作“臺上并蒂蓮,臺下姐妹花”。她們還被邀請到國家級宴會廳表演。
越劇將何賽飛帶到了更大的舞臺。1984 年,何賽飛第一次出演越劇電影《五女拜壽》。這部電影獲得了百花金雞戲曲片獎,她開始廣泛被業(yè)內(nèi)認可。
從小漁村到越劇團,從父母離異到找回親情,從吃過苦到不怕吃苦,何賽飛把自己從命運的泥淖里拔出來,把過往當(dāng)做藝術(shù)養(yǎng)分,對生活不認輸,對親情不放棄,她掙出了屬于自己的光明未來。
事業(yè)有成的何賽飛,雖不乏追求者,但父母的婚姻始終是她心中的痛,對于感情,她既期待又害怕。有一次,何賽飛看到劇團黃老師辦公桌鏡子后有他們一大家子的合影,黃老師有4 個兒子,不知怎的,她心里突然間閃過一個念頭:“我好像會成為他們家的媳婦?!睕]想到過了幾天,何賽飛就遇到了這個命定的“真命天子”——黃老師的兒子楊楠。
當(dāng)時,何賽飛在院里洗衣服,笑起來陽光明媚。楊楠從黃老師的房間走出來,穿著中山裝,胸前別著鋼筆,長得端正樸實。他們四目相對間,彼此都生出一種好感。楊楠比何賽飛大6 歲,對她有著大哥哥一般的體貼和照顧,會讓母親給她做愛吃的菜,會時不時帶些時髦的東西博她一笑。
很多時候何賽飛忙著排練,楊楠就靜靜地在臺下等著??此啪毻晷χ蜃约鹤邅?,他會拿起手帕給她擦汗,再把衣服給她披上一同出門。何賽飛看楊楠等得久,會問他:“你會不會不耐煩?。孔屇愕饶敲淳??!睏铋獎t回答她:“傻不傻,等你多久我都愿意?!?/p>
何賽飛心底曾經(jīng)對感情的那一絲害怕,都被楊楠這些溫暖的舉動一掃而空。除了用溫暖的愛意包圍何賽飛,楊楠還給了她最堅定的依靠。何賽飛的戶口在老家,以后可能無法留在杭州工作,正在發(fā)愁時,楊楠安慰她說:“怕什么,你回去,我隨你離開杭州就是了?!泵棵肯氲酱耍钨愶w都感動不已。不管她去哪里,楊楠都可以拋下一切跟隨她一起。
何賽飛的父親患了胃癌,這對于何賽飛無疑是天大的打擊。她哭倒在楊楠的懷里,說:“為了讓我學(xué)本事,他把所有的錢都花在我身上了,一年到頭一件新衣裳都不舍得買,我不在家,他都沒買過肉吃……”
看著心急如焚又沒法請假的何賽飛,楊楠主動請纓去照顧何父,為他擦洗身子,喂飯。那段時間,何父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哪怕我走了,把女兒交給你我也放心?!?/p>
在父親生命的最后9 天,何賽飛一直守在病床前。看著父親離世,何賽飛傷心欲絕。這時,楊楠緊握著她的手,就像在說“沒關(guān)系,之后有我”。這一幕讓她終生難忘,“這是非常有力量的一握,充滿愛的一握?!?/p>
楊楠雖然不善言辭,很多時候都用行動表達愛,但也有浪漫時刻。有一年大年三十,何賽飛在湖州演出,楊楠怕她一個人在外地過年孤單,特地給她寫了封情書:“我愛大海,也愛大海的女兒。”就好似自己陪著何賽飛過年一樣。
3 年后的除夕夜,何賽飛和楊楠領(lǐng)了結(jié)婚證。領(lǐng)證那天很簡單,他們沒有婚房,就和公婆一起住,沒有擺酒席,連婚紗照都是影樓免費送的。屋里,何賽飛給楊楠寫了一幅字“歡迎楊楠”,兩人擁抱在一起,內(nèi)心的幸福感不亞于舉行了一場盛大的婚禮。
婚后因為何賽飛的工作性質(zhì),經(jīng)常在外地顧不了家,楊楠就心甘情愿做起了“家庭煮夫”,做那個在背后支持她的男人。有了愛人的支持,何賽飛除了在越劇上深耕,還憑借《大紅燈籠高高掛》里和鞏俐精彩的對戲走進了影視圈。
此后,何賽飛戲約不斷,周圍“催生”的聲音也越來越多,楊楠一直力排眾議。他從來沒有提過要孩子的事,甚至做起了父母的思想工作:“我們兄弟4 個,您老兩口想抱孫子有的是機會,飛飛想忙事業(yè),您就別催了,她就是想丁克,我都尊重她。”
后來何賽飛憑借《敵后武工隊》獲得百花獎最佳女配,這獎也有楊楠一半的功勞。她覺得,是時候有愛的結(jié)晶了。結(jié)婚10 年,何賽飛36 歲,楊楠42歲,他們迎來了兒子虎娃。
真正有愛的婚姻就是這般有著深切的關(guān)心,愛護你更尊重你,可以一路理解支持你,既可替你遮風(fēng)擋雨,也可以做后盾支撐的人。
生了虎娃后,楊楠心疼何賽飛生孩子不易,讓兒子跟了她的姓,取名何嘯風(fēng)。
兒子1 歲時,何賽飛就被各種工作催著,但她放心不下兒子,楊楠就說:“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呢?!焙钨愶w心底涌上的是溫暖和感動,她只能把對楊楠和孩子的愛化為工作的動力,創(chuàng)造出更好的作品。
很快,何賽飛遇到了好作品——被無數(shù)人視作經(jīng)典之作的《大宅門》。楊九紅這個角色是何賽飛自己爭取得來的。劇組聚餐時,何賽飛多喝了幾口酒,對著導(dǎo)演郭寶昌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我是誰?我是何賽飛!只有我能演楊九紅!”這才讓我們看到了楊九紅這個出身低微卻要倔強改命,不被接納也能再次站起來的奇女子。
有了孩子后,何賽飛的想法就是要為孩子樹立榜樣,讓他看到母親是個敢于爭取、不言敗、有血有肉有情的人。因此,何賽飛上一秒拍戲從馬背上掉落摔壞脊椎,下一秒就可以忍著痛打封閉繼續(xù)拍攝。其實,在外工作的何賽飛內(nèi)心是煎熬的,她對兒子帶著愧疚。因為不能常陪在身邊,有次何賽飛回到家,兒子竟然沒認出來。楊楠一邊安慰何賽飛一邊對著兒子說:“這是媽媽呀,虎娃不是最喜歡媽媽了嗎?”虎娃盯著何賽飛看了一會兒,才露出笑容撲到她懷里,何賽飛早已淚流滿面。
一次,兒子學(xué)校布置的作業(yè)是給家長寫封信,兒子對何賽飛說:“我要給爸爸寫?!焙钨愶w問:“不給媽媽寫嗎?”兒子回答:“媽媽之后再說?!蹦菚r在兒子的心里,爸爸是第一位,媽媽是“空中飛人”不常在家,存在感低。
何賽飛能做的只有把灑在兒子身上的愛多一點兒再多一點兒,好友都感慨她對孩子“心很重”。在片場接到兒子生病的電話后,何賽飛失聲痛哭,旁人看著都唏噓。后來為了兒子的學(xué)習(xí),何賽飛放棄在北京定居,選擇兒子和楊楠都喜歡的上海,自己奔波無所謂,孩子安心成長最重要。
隨著兒子長大,看到電視里的媽媽、聽到別人贊美媽媽,懂得了何賽飛辛苦付出是為了什么。他也頗感驕傲,媽媽和爸爸一樣,對自己的愛都深似海。
近幾年,只要不忙的時候,何賽飛就在家當(dāng)“賢妻良母”,給足家人高質(zhì)量的陪伴。她會做楊楠和兒子愛吃的菜,和兒子談心,余下一點兒時間自己練書法,喝茶,看書。何賽飛把之前欠缺的陪伴,用讓家人引以為傲的事業(yè)和心底的關(guān)心與愛彌補了。
在何賽飛看來,親情的妙處就是,有比天天在一塊更濃烈的東西,遺憾之中有閃光——這閃光就是在一起時,盡心盡力地付出和陪伴;不在一起時,心在一起。
有了家庭后盾,何賽飛越來越活出自己,真誠、耿直又坦蕩。2023 年5 月,在《中國梆子大會》節(jié)目中,一位晉劇演員表演了一出《清風(fēng)亭》,他的經(jīng)歷異??部?。評委席的何賽飛聲音嘶啞,含淚怒批行業(yè)現(xiàn)狀,質(zhì)問:“原本應(yīng)該讓好演員活下去的戲呢?錢呢?”她的直言不諱,引發(fā)網(wǎng)友強烈共鳴。
一次,何賽飛坦言道:“我們(演員)這個職業(yè)很辛苦,有時候會傷身體,有時候會傷心,影響我們的健康……但不管怎么樣,我還是想繼續(xù)辛苦,繼續(xù)受苦。我情愿少活幾年,我也想多創(chuàng)作一點角色奉獻給大家?!?/p>
歲月從不敗美人。現(xiàn)在,何賽飛依然活躍在越劇、影視和綜藝舞臺上,每次看到何賽飛,她的臉上都是有光的。這光的背后得益于氣質(zhì),更得益于家庭,有體貼的伴侶和孩子,有愛的氛圍滋養(y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