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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魏孝文帝“生于平城紫宮”探析
        ——兼論馮太后孝文帝母子關(guān)系

        2024-01-19 09:02:02

        劉 蓉

        (西北大學 歷史學院,陜西 西安 710127)

        《魏書·高祖紀上》關(guān)于孝文帝拓跋宏的出生情況是這樣記載的:“高祖孝文皇帝,諱宏,顯祖獻文皇帝之長子。母曰李夫人?;逝d元年(467)八月戊申,生于平城紫宮,神光照于室內(nèi),天地氛氳,和氣充塞。帝生而潔白,有異姿,襁褓岐嶷,長而淵裕仁孝,綽然有君人之表,顯祖尤愛異之。三年夏六月辛未,立為皇太子。五年秋八月丙午,即皇帝位于太華前殿,大赦,改元延興元年?!盵1]135這段話乍讀中規(guī)中矩,關(guān)于孝文帝出生年月日、父母為誰、是否長子均有交代。但稍加留意就會發(fā)現(xiàn),說孝文帝“生于平城紫宮”是有些不同尋常的。《魏書》帝紀中,從道武帝拓跋珪開始,每位皇帝的出生地都有記錄,羅列如下:

        太祖道武皇帝,諱珪,昭成皇帝之嫡孫,獻明皇帝之子也。母曰獻明賀皇后……以建國三十四年七月七日,生太祖于參合陂北。

        太宗明元皇帝,諱嗣,太祖長子也,母曰劉貴人,登國七年生于云中宮。

        世祖太武皇帝,諱燾,太宗明元皇帝之長子也,母曰杜貴嬪。天賜五年生于東宮。

        高宗文成皇帝,諱浚,恭宗景穆皇帝之長子也。母曰閭氏。真君元年六月生于東宮。

        顯祖獻文皇帝,諱弘,高宗文成皇帝之長子也。母曰李貴人。興光元年秋七月,生于陰山之北。

        高祖孝文皇帝,諱宏,顯祖獻文皇帝之長子。母曰李夫人?;逝d元年八月戊申,生于平城紫宮。

        世宗宣武皇帝,諱恪,高祖孝文皇帝第二子。母曰高夫人……太和七年閏四月,生帝于平城宮。

        肅宗孝明皇帝,諱詡,世宗宣武皇帝之第二子。母曰胡充華。永平三年三月丙戌,帝生于宣光殿之東北,有光照于庭中。

        以上八位帝王中,明帝生于洛陽,其他七帝均生于北方,其中道武帝拓跋珪生于“參合陂北”[1]19,獻文帝拓跋弘生于“陰山之北”[1]125,不在平城中;宣武帝生于“平城宮”[1]191,與明元帝生于“云中宮”[1]49一樣,泛指其生于平城、盛樂宮中,未指出具體宮室名;太武帝、文成帝生于“東宮”[1]69,111,指平城內(nèi)之“東宮”(1)按,太武帝生于“故東宮”,在“西宮”之東;文成帝生于太武帝為太子拓跋晃所筑之“東宮”,即《南齊書》所稱“偽太子宮”,在漢平城之東。太武帝明元帝時已被立為太子,因此故東宮也即太子宮。關(guān)于北魏平城“西宮”“東宮”的名稱及方位,爭議頗多。參見:盧繼文.北魏太武帝時期平城“西宮”和“東宮”[J].文物世界,2008(2):40-46;李海.北魏平城中的宮城布局研究[J].山西大同大學學報,2015(3):39-42;曹臣明,喬麗萍.北魏道武帝至明元帝前期平城布局初步探討[J].山西大同大學學報,2016(6):42-45;曹臣明,馬志強.北魏明元帝后期至文成帝時期的平城布局[J].山西大同大學學報,2017(2):57-63.;只有孝文帝生于“平城紫宮”[1]135,既非泛指的“平城宮”,又非指稱太子宮的“東宮”,而是“紫宮”。那么,“紫宮”究竟指什么,有何特別涵義?本文就此試加探析。

        一、何謂“紫宮”?

        司馬遷在《史記·天官書》中,將全天劃分為東西南北中五個區(qū)域,蒼龍、朱雀、咸池、玄武為東南西北四宮,中宮天極星所在,即為“紫宮”:“中宮天極星,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旁三星三公,或曰子屬。后句四星,末大星正妃,余三星后宮之屬也。環(huán)之匡衛(wèi)十二星,藩臣。皆曰紫宮?!盵2]1289

        天極星,即北辰、北極星,索隱引《春秋文耀鉤》“中宮大帝,其精北極星”,太一則是天帝之別名。圍繞著天極星構(gòu)建的這座“紫宮”,亦即三垣二十八宿星象系統(tǒng)中的紫微垣,在敦煌寫本P2512《玄象詩》中是這樣描述的:“紫微垣十五,南北兩門通,七在宮門右,八在宮門東,勾陳與北極,俱在紫微宮,辰居四輔內(nèi),帝坐鉤陳中,斗杓傅帝極,向背悉皆同。華蓋宮門北,傳舍東西直,五帝六甲坐,杠旁近門閾,天廚及內(nèi)階,宮外東西域,天柱女御宮,并在鉤陳側(cè)。柱史及女史,尚書位攢逼,門內(nèi)近極傍,大理與陰德,門外斗杓橫,門近天床塞,欲知門大小,衡端例同則。天一太一神,衡北門西息,內(nèi)廚以次設(shè),后與夫人食。公相及槍、戈,攢聚杓旁得,勢、守衡南隱,天理魁中匿,三公魁上安,天牢魁下植,以次至文昌,昌則開八谷,北斗不入詠,為是人皆識,正北有奎、婁,正南當軫、翼,以此記推步,眾星安可匿?!?2)《玄象詩》是《敦煌寫本》P2512中的一首五言長歌,共四段,二百六十四句,依次描述了天上所有的星座,最末一段單獨講述紫微垣諸星,熔甘氏、石氏、巫咸氏三家于一爐。潘鼐先生根據(jù)《敦煌寫本》P3589詩后注有“太素玄象中外官及(字漫漶不清)十六詠”一句,并在其后題名為“太史令陳卓撰”,推斷《玄象詩》為三國兩晉天文星占家陳卓匯總的認星詩歌。以上所錄為潘鼐先生校訂后的版本。參見:潘鼐.中國恒星觀測史[M].上海:學林出版社,1989:110-113,295-300.

        可見,所謂紫宮,就是人間帝廷的翻版,正如顧頡剛先生所說,司馬遷《史記·天官書》“簡直把天上的星寫成一個國家:人的方面有天王、太子、庶子、正妃、后宮、藩臣、諸侯、騎官、羽林天軍;屋的方面有端門、掖門、閣道、明堂、清廟、天市、車舍、天倉、天庫等;物的方面又有帝車、天駟、槍棓、矛盾、旌旗之屬”[3]18-19??傊?秦漢以來的天文學、星占學,將紫宮或紫微垣視為天上的皇宮,當時距北天極最近的“帝星”儼然天上的君主,坐鎮(zhèn)中央,號令四方,日月星辰圍繞在其周圍旋轉(zhuǎn)。而漢代人相信,宇宙中日月星辰的運行,與地上人類社會的運轉(zhuǎn)是對應(yīng)的,有某種關(guān)聯(lián)存在,即司馬遷所要探究的“天人之際”,以及董仲舒的“天人感應(yīng)”(3)關(guān)于司馬遷和董仲舒的相關(guān)論述,參見:章啟群.星空與帝國:秦漢思想史與占星學[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13:295-300.。由此,紫宮內(nèi)星辰的變動便與帝王的政治生活息息相關(guān)。

        漢代人提到紫宮,主要是與帝王對應(yīng)相關(guān)。西漢成帝時李尋說外戚王根,稱“紫宮極樞,通位帝紀”[4]3179。揚雄《甘泉賦》比甘泉宮于紫宮,有“前殿崔巍兮,和氏瓏玲。炕浮柱之飛榱兮,神莫莫而扶傾,閌閬閬其寥廓兮,似紫宮之崢嶸”之語,《漢書》解釋稱:“甘泉本因秦離宮,既奢泰,而武帝復增通天、高光、迎風。宮外近則洪崖、旁皇、儲胥、弩阹,遠則石關(guān)、封巒、枝鵲、露寒、棠梨、師得,游觀屈奇瑰瑋,非木摩而不雕,墻涂而不畫,周宣所考,般庚所遷,夏卑宮室,唐虞棌椽三等之制也。且為其已久矣,非成帝所造,欲諫則非時,欲默則不能已,故遂推而隆之,乃上比于帝室紫宮,若曰此非人力之所為,黨鬼神可也?!盵4]3534-3535

        到東漢,紫宮為帝室的觀念仍舊。東漢太史令張衡,天文之妙,冠絕一代,故其論著如《靈憲》《渾儀》等,均為天文星象學之經(jīng)典,影響極為深遠。劉昭注引張衡《靈憲》曰:“星也者,體生于地,精成于天,列居錯跱,各有逌屬。紫宮為皇極之居,太微為五帝之廷?!盵5]3216秦漢時天文星象觀念,為魏晉南北朝隋唐所承襲,直至《隋書·天文志》仍沿用其說(4)《隋書·天文志》的引用與劉昭注引略有不同,稱“星也者,體生于地,精發(fā)于天。紫宮為帝皇之居,太微為五帝之坐,在野象物,在朝象官”,但意思并無差別。參見:魏徵.隋書·天文志上[M].北京:中華書局,1973:504.。

        因為紫宮與皇帝、帝室對應(yīng),占星家對出入紫宮的星象尤為關(guān)注,其解釋多與帝王干系重大。如西漢昭帝元平元年:“三月丙戌,流星出翼、軫東北,干太微,入紫宮。始出小,且入大,有光。入有頃,聲如雷,三鳴止。占曰:‘流星入紫宮,天下大兇?!渌脑鹿镂?宮車晏駕?!盵4]1308漢宣帝黃龍元年:“三月,有星孛于王良、閣道,入紫宮?!录仔?帝崩于未央宮?!盵4]274黃龍元年:“三月,客星居王梁東北可九尺,長丈余,西指,出閣道間,至紫宮。其十二月,宮車晏駕。”[4]1309

        東漢光武帝建武三十年:“閏月甲午,水在東井二十度,生白氣,東南指,炎長五尺,為彗,東北行,至紫宮西藩止,五月甲子不見,凡見三十一日?!讱鉃閱?有炎作彗,彗所以除穢。紫宮,天子之宮,彗加其藩,除宮之象。后三年,光武帝崩?!盵5]3223漢章帝元和二年:“四月丁巳,客星晨出東方,在胃八度,長三尺,歷閣道入紫宮,留四十日滅。閣道、紫宮,天子之宮也??托欠溉肓艟脼榇髥省:笏哪?孝章帝崩。”[5]3232漢靈帝中平五年:“五年二月,彗星出奎,逆行入紫宮,后三出,六十余日乃消。六月丁卯,客星如三升碗,出貫索,西南行入天市,至尾而消。占曰:‘彗除紫宮,天下易主??托侨胩焓?為貴人喪。’明年四月,宮車晏駕。”[5]3260漢獻帝建安十一年:“十一年正月,星孛于北斗,首在斗中,尾貫紫宮,及北辰。占曰:‘彗星掃太微宮,人主易位。’其后魏文帝受禪?!盵5]3261

        晉末及十六國時期,天下分崩,星占家多以紫宮之變是否與某政權(quán)相應(yīng),作為宣示正統(tǒng)、斥責僭偽的決策依據(jù)和政治說辭。如八王之亂時,孟觀為趙王倫堅守,史稱“義軍既起,多勸觀應(yīng)齊王冏,觀以紫宮帝坐無他變,謂倫應(yīng)之,遂不從眾議而為倫守”[6]1635,這是以紫宮無變作為向背依據(jù);劉淵起兵稱帝,都于蒲子,太史令宣于修之言曰:“陛下雖龍興鳳翔,奄受大命,然遺晉未殄,皇居仄陋,紫宮之變,猶鐘晉氏,不出三年,必克洛陽。蒲子崎嶇,非可久安。平陽勢有紫氣,兼陶唐舊都,愿陛下上迎乾象,下協(xié)坤祥?!盵6]2651“紫宮之變,猶鐘晉氏”,這是對劉淵雖稱帝但能否久安的擔憂,勸其遷都平陽;《宋書·天文志二》稱“是時雖勒、虎僭號,而其強弱常占于昴,不關(guān)太微紫宮也”[7]707,這是宣稱石趙僭偽。此外,紫宮之異亦占侯政權(quán)興衰、王位更替。劉聰時,客星入紫宮,太史令康相以為不利于劉聰,說:“蛇虹見彌天,一歧南徹;三日并照;客星入紫宮。此皆大異,其征不遠也。今虹達東西者,許洛以南不可圖也。一歧南徹者,李氏當仍跨巴蜀,司馬叡終據(jù)全吳之象,天下其三分乎!月為胡王,皇漢雖苞括二京,龍騰九五,然世雄燕代,肇基北朔,太陰之變其在漢域乎!漢既據(jù)中原,歷命所屬,紫宮之異,亦不在他,此之深重,胡可盡言。石勒鴟視趙魏,曹嶷狼顧東齊,鮮卑之眾星布燕代,齊、代、燕、趙皆有將大之氣。愿陛下以東夏為慮,勿顧西南。吳蜀之不能北侵,猶大漢之不能南向也。今京師寡弱,勒眾精盛,若盡趙魏之銳,燕之突騎自上黨而來,曹嶷率三齊之眾以繼之,陛下將何以抗之?紫宮之變何必不在此乎!愿陛下早為之所,無使兆人生心。陛下誠能發(fā)詔,外以遠追秦皇、漢武循海之事,內(nèi)為高帝圖楚之計,無不克矣。”[6]2674-2675劉聰聽后非常不高興。

        總之,紫宮天象與帝王安危相應(yīng),在政權(quán)林立時,則與政權(quán)的正統(tǒng)與興亡相關(guān)。十六國南北朝時,帝王宣示自己與天象的感應(yīng)聯(lián)系有重要的政治意義。苻堅太史令王彫臨刑上疏,稱其師京兆劉湛言新平應(yīng)出帝王寶器,名曰“延壽寶鼎”,苻堅將得之。太元七年新平郡果獻玉器,“器銘篆書文題之法,一為天王,二為王后,三為三公,四為諸侯,五為伯子男,六為卿大夫,七為元士。自此已下,考載文記,列帝王名臣,自天子王后,內(nèi)外次序,上應(yīng)天文,象紫宮布列,依玉牒版辭,不違帝王之數(shù)。從上元人皇起,至中元,窮于下元,天地一變,盡三元而止”[6]2910?!吧蠎?yīng)天文,象紫宮布列”的寶器銘文,作為祥瑞,被新平郡獻給苻堅,以應(yīng)太史令王彫的讖言,這種操作正是當時觀念的反映。

        值得注意的是,東漢魏晉以后,紫宮雖仍為天子之宮,如西晉咸寧三年七月,“星孛紫宮。占曰:‘天下易主。’五年三月,星孛于柳。占曰:‘外臣陵主。柳又三河分也。大角、太微、紫宮、女御,并為王者’”[7]693。東晉太和四年二月,“客星見紫宮西垣,至七月乃滅。占曰:‘客星守紫宮,臣殺主?!?桓溫廢帝”[7]719。北魏孝莊帝永安三年二月“有大奔星自極東貫紫宮而出,影跡隨之,遷君之應(yīng)。至九月,上誅太原王榮、上黨王天穆于明光殿。是夕,爾朱氏黨攻西陽門不克,退屯河陰。十二月,洛陽失守,帝崩于晉陽”[1]2443。但隨政治形勢不同,皇后、太后等有較大影響的女主也開始以紫宮為占。如漢章帝建初二年:“九月甲寅,流星過紫宮中,長數(shù)丈,散為三,滅。十二月戊寅,彗星出婁三度,長八九尺,稍入紫宮中,百六日稍滅。流星過,入紫宮,皆大人忌。后四年六月癸丑,明德皇后崩?!盵5]3232漢和帝永元七年:“正月丁未,有流星起天津,入紫宮中滅。色青黃,有光。二月癸酉,金、火俱在參。戊寅,金、火俱在東井。八月甲寅,水、土、金俱在軫。十一月甲戌,金、火俱在心。十二月己卯,有流星起文昌,入紫宮消。丙辰,火、金、水俱在斗。流星入紫宮,金、火在心,皆為大喪。三星合軫為白衣之會,金、火俱在參、東井,皆為外兵,有死將。三星俱在斗,有戮將,若有死相。八年四月樂成王黨,七月樂成王宗皆薨。將兵長史吳棽坐事征下獄誅。十月,北海王威自殺。十二月,陳王羨薨。其九年閏月,皇太后竇氏崩?!盵5]3235-3236

        漢和帝永元十六年:“四月丁未,紫宮中生白氣如粉絮。戊午,客星出紫宮西行至昴,五月壬申滅。七月庚午,水在輿鬼中。十月辛亥,流星起鉤陳,北行三丈,有光,色黃。白氣生紫宮中為喪。客星從紫宮西行至昴為趙。輿鬼為死喪。鉤陳為皇后,流星出之為中使。后一年,元興元年十二月,和帝崩,殤帝即位一年又崩,無嗣,鄧太后遣使者迎清河孝王子即位,是為孝安皇帝,是其應(yīng)也。”[5]3237

        西晉泰始五年:“九月,有星孛于紫宮,占如上。紫宮,天子內(nèi)宮。十年,武元楊皇后崩?!盵7]693太熙元年:“四月,客星在紫宮。占曰:‘為兵喪。’太康末,武帝耽宴游,多疾病。是月乙酉,帝崩。永平元年,賈后誅楊駿及其黨與,皆夷三族;楊太后亦見殺。”[7]695

        以上諸例顯示,紫宮不僅是天子之宮,也可以是天子內(nèi)宮,星孛紫宮也可以主皇后、太后之兵喪、政變。如宋孝武帝大明五年十月,“大星大如斗,出柳北行,尾十余丈,入紫宮沒,尾后余光良久乃滅。占曰:天下兇,有兵喪,天下惡之?!笕?孝武帝、文穆皇后相系崩”[7]752,顯然,星入紫宮,可同時預示皇帝、皇后之死;再如明帝泰始元年十二月“乙亥,白氣入紫宮。占曰:有喪事。明年……昭太后崩”[7]754,則紫宮之變可以指太后之喪。北魏宣武帝正始年間,高肇擅權(quán),“正始元年正月戊辰,流星如斗,起相星,入紫宮,抵北極而滅。夫紫宮,后妃之內(nèi)政,而由輔相干之,其道悖矣。且占曰‘其象著大,有非常之變’。至二年六月癸丑,有流星如五斗器,起織女,抵室而滅。占曰‘王后憂之,有女子白衣之會’。往反營室,釁歸后庭焉。三年正月己亥,有大流星起天市垣,西貫紫蕃,入北極市垣之西。又公卿外朝之理也。占曰‘以臣犯主,天下大兇’。明年,高肇欲其家擅寵,乃鴆殺于后及皇子昌,而立高嬪為后”[1]2431。紫宮為“后妃之內(nèi)政”,故紫宮之變占于皇后之死。

        前秦時長安也以紫宮為天子之后宮,如《晉書·苻堅載紀》:“初,堅之滅燕,沖姊為清河公主,年十四,有殊色,堅納之,寵冠后庭。沖年十二,亦有龍陽之姿,堅又幸之。姊弟專寵,宮人莫進。長安歌之曰:‘一雌復一雄,雙飛入紫宮。’咸懼為亂。王猛切諫,堅乃出沖?!盵6]2922

        紫宮為皇后之稱至唐長孫皇后尤著,《新唐書·后妃傳上》載:“兄無忌,于帝本布衣交,以佐命為元功,出入臥內(nèi),帝將引以輔政,后固謂不可,乘間曰:‘妾托體紫宮,尊貴已極,不愿私親更據(jù)權(quán)于朝。漢之呂、霍,可以為誡。’”[9]3470長孫皇后自稱“托體紫宮”即是以“紫宮”自稱。高宗頌其母德,亦稱“文德皇太后憑柯瓊樹,疏派璇源,德照涂山,道光媯汭。流芬彤管,彰懿則于八纮;垂訓紫宮,扇徽猷于萬古”[10]179。

        綜上,從秦漢經(jīng)魏晉南北朝到隋唐,天上的紫宮與人間的皇宮有著對應(yīng)關(guān)系,紫宮為人間皇宮之反映,皇宮也往往則紫宮而建。在天人感應(yīng)的政治文化傳統(tǒng)中,紫宮星象之變異,映射著人間帝后的吉兇。大概言之,西漢紫宮之變多與人君相應(yīng),東漢魏晉以后漸變?yōu)橐嗫烧紤?yīng)皇后、太后,南北朝后期逐漸成為皇后、太后之代稱。

        二、優(yōu)游“紫宮”的馮太后實為孝文帝生母

        《魏書·天象志》太和十三年(489)天象記錄:“是歲九月丙午,有大流星自五車北入紫宮,抵天極,有聲如雷。占曰‘天下大兇,國有喪,宮且空’。夫五車,君之車府也,天象若曰:是將以喪事有千乘萬騎而舉者。大有聲,其事昭盛。至十四年三月,填星守哭泣。占曰‘將以女君有哭泣之事’。四月丙申,火犯鬼,喪祥也。六月,有大流星從紫宮出,西行。天象又曰:人主將以喪事而出其宮。八月,月、太白皆犯軒轅。九月癸丑而太皇太后崩,帝哭三日不絕聲,勺飲不入口者七日,納菅履,徒行至陵,其反亦如之,哀毀骨立,杖而后起,雖殊俗之萌,矯然知感焉。自九月至于歲終,凡四謁陵。又薦出紫宮之驗也?!盵1]2425-2426

        太和十三年九月流星入紫宮占馮太后之喪,十四年六月流星出紫宮占孝文帝謁陵。可見北魏至北齊,星占之風與魏晉以來同步,紫宮之變既可占皇帝,亦可占皇后、太后之吉兇動靜。但馮太后是否如長孫皇后那樣,可以“紫宮”自稱,或朝廷大臣侍衛(wèi)是否可以如張瓚、唐高宗以及太史那樣以“紫宮”喻指太后,《魏書·天文志》的孤證似乎還有些不夠。幸運的是,我們在碑刻文獻中發(fā)現(xiàn)了更為明確的材料。著名的《大代宕昌公暉福寺碑》開頭一段是這樣寫的:

        夫玄宗幽窈,非名相之所詮;至韻沖莫,非稱謂之所攝。妙絕稱謂,微言以之載揚;體非名相,圜像以之而應(yīng)。故群有殊致,道以經(jīng)焉;萬流兢津,法以紀焉。是以神曦騰曜,鏡重昏于大千;三乘肇唱,拯沈黎于炎宅。用能慈洳流于當時,惠慶光于曠劫。自世道交喪,靈燭潛暉,攸攸群夢,靡照靡矜。我皇文明自天,超世高悟。鼓淳風以懷萬邦,灑靈澤以沾九服。兼遐想虛宗,遵崇道教。太皇太后圣慮淵詳,道心幽暢。協(xié)宣皇極,百揆挺惟新之明;緝熙庶績,八表流擊壤之詠。雖智周世胄,而方外之志不虧;形應(yīng)萬機,而恬素之真弗撓。故能優(yōu)游紫宮,憲章遺法,紹靈鷲于溥天,募祗桓于振旦。非夫天縱在躬,量齊虛受,其孰能令英風藹而重扇,玄猷淪而再揚哉。[11]12(5)該碑錄文諸家多有不同之處,但“優(yōu)游紫宮,憲章遺法”均同。碑陽文還可參見:趙一德.暉福寺碑賞析(并注)[M].2005年云岡國際學術(shù)研討會論文集(研究卷).北京:文物出版社,2006:703-721;碑陽拓片及碑陰文可參見:劉東平.暉福寺碑相關(guān)問題蠡測[J].文博,2013(5):84-87.

        暉福寺碑,太和十二年(488)立,碑原在陜西省澄城縣北寺村,1971年入藏西安碑林。碑文記述了宕昌公王遇建暉福寺為馮太后、孝文帝祈福事。王遇深受馮太后、孝文帝寵遇,后因得罪幽馮后而被孝文帝斥退,宣武帝時復被啟用。太和十二年王遇正逢隆盛之時,身為將作大匠,負責諸多石窟寺院的興建。該碑撰文者為孝文帝時秘書著作郎傅思益,刊刻者為定州巨鹿蘇棠。傅思益《魏書·李沖傳》中一見,曾參議李沖所提三長制。三長制始于太和十年,其時傅思益職為“著作郎”,與撰寫該碑文時官職同。

        上引這段碑文中,盛贊“太皇太后圣慮淵詳,道心幽暢。……優(yōu)游紫宮,憲章遺法”,與后來長孫皇后自稱“托體紫宮”用法如一,可見馮太后生時,身邊侍者及官員士人已經(jīng)用“紫宮”來指稱太后了,正與魏晉以來的時代風氣相同。

        回到孝文帝“生于平城紫宮”的問題上來。與孝文帝出生相關(guān)的,自然是其生母問題?!段簳分屑容d明孝文帝生母為“李夫人”,并列之于《后妃傳》,同時又稱迄馮太后之崩“高祖不知所生”;馮太后既被尊為“太皇太后”,孝文帝及當時眾臣卻又屢屢稱二人為“母子”,且精通喪禮的孝文帝堅持為其服三年之喪;孝文帝尊馮太后之兄馮熙為“舅氏”“舅國”,而遇李氏甚薄。凡此種種,均指向孝文帝的生母并非李夫人,而是馮太后(6)馮太后為孝文帝生母之說已有較完整和合理的考證。詳論參見:劉蓉.文明馮太后與孝文帝母子說再論[J].西北大學學報,2022(4):54-62.?!段簳分幸宰蠈m星象之異占馮太后之死,《暉福寺碑》中明確以“紫宮”喻稱馮太后,都在揭示這樣一個事實,即所謂孝文帝“生于平城紫宮”,是魏收運用魏晉以來以“紫宮”喻指太后、皇后的慣例,揭示孝文帝出身之謎的曲筆之法?!段簳樊愑诖饲凹o傳體史書,開創(chuàng)逐一記錄皇帝出生時、地的筆法,正是為揭示孝文帝出生之謎做鋪墊。孝文帝出生時,獻文帝并無皇后,平城宮中只有平定乙渾之亂而臨朝聽政的馮太后,那么所謂“生于平城紫宮”,就只能是指孝文帝為馮太后所生。

        馮太后為孝文帝生母,除了孝文帝“生于平城紫宮”、《魏書·天象志》以及《暉福寺碑》的確證外,在《魏書》零散的資料中,其實仍有線索可循。

        我們先看馮太后與孝文帝的年齡。孝文帝生于皇興元年(467),崩于太和二十三年(499),享年三十三歲。馮太后崩于太和十四年(490),享年四十九歲,由此可知太后生于太平真君三年(442),皇興元年孝文帝出生時,馮太后是二十五歲,至太和十四年終于四十九歲,歷二十四年,而太和十四年馮太后去世時,孝文帝也正是二十四歲,二者年齡相合。由此再結(jié)合馮太后“優(yōu)游紫宮”、孝文帝生于“紫宮”的碑志、文獻記載,就會發(fā)現(xiàn)這絕不僅是巧合,而是史家曲筆的歷史事實。

        再來考察馮太后死后的謚號“文明”?!拔拿鳌币辉~出自《周易·乾卦》。乾卦九二爻辭“見龍在田,利見大人”,《象》稱“見龍在田,德施普也”,《文言》稱“君德也”,王弼注曰:“出潛離隱,故曰‘見龍’,處于地上,故曰‘在田’。德施周普,居中不偏,雖非君位,君之德也。初則不彰,三則乾乾,四則或躍,上則過亢。利見大人,唯二五焉?!盵12]21

        王弼此注,綜合了《象》與《文言》而通釋之,甚為精到,“德施周普,居中不偏,雖非君位,君之德也”,這種君德,《文言》又稱“見龍在田,天下文明”,孔穎達《周易正義》曰:“天下文明者,陽氣在田,始生萬物,故天下有文章而光明也。”[12]29如王弼所見,乾卦之中,只有九二、九五皆曰“利見大人”,其中九五為君位,上引《暉福寺碑》中,稱揚孝文帝用的正是“我皇文明自天”,可證時人以“文明”喻君德,正是乾卦之意。而九二雖非君位,君之德則與九五不異,仁善寬博中正,普施天下,因此《文言》一再強調(diào)乾卦九二的“見龍在田,利見大人”是“君德也”。

        總之,乾卦九二“雖非君位,君之德也”,仁德普施,就會“天下文明”,極為貼合馮太后“智周世胄”、臨朝聽政二十余年的實際君主地位,這樣一個出自乾卦、寓指君德、用來褒揚皇帝自己的美好詞語,卻正是孝文帝給馮太后奉上的謚號,足見其對馮太后的愛戴尊敬,若非母子情深,何能如此。

        再來說說孝文帝的生父獻文帝。獻文帝與馮太后的情感糾結(jié)要從文成帝太安二年(456)說起。這年正月,十七歲的文成帝立十五歲的馮氏為皇后,三月,立三歲的獻文帝為太子,隨即在常太后的主張下處死了獻文帝生母李夫人。從此,平城宮中身為皇后的馮太后便始終陪伴著年幼的獻文帝,他們一起經(jīng)歷了李夫人、常太后、文成帝的去世,一起經(jīng)歷了乙渾之亂,被手握生殺大權(quán)的乙渾隔絕在后宮,生死未卜。而這時的獻文帝也才剛剛十三歲,并沒有足夠能力應(yīng)對這突如其來的血腥政變。靠著在后宮中十幾年歷練成長的智慧與人脈,馮太后最終力挽狂瀾,殺掉乙渾,臨朝聽政,穩(wěn)定了局勢,為獻文帝、也為馮太后自己蹚出了生機,這也是《暉福寺碑》稱揚馮太后“智周世胄”的實際內(nèi)容之一。獻文帝對馮太后生發(fā)出男女之情,應(yīng)該就在這場危機解除之后的數(shù)月閑暇中。

        需要提及的是,此時年齡尚小的獻文帝對馮太后的感情,雖不排除有一時仰慕感激的成分,但更多的恐怕是十年相伴而生的真摯情懷。正是這種少年的真情,給了馮太后極大的信心和底氣,以至于她在孝文帝出生后,選擇“躬親撫養(yǎng)”,敢于“罷令,不聽政事”,也就是說,從孝文帝出生到延興元年(471)獻文帝禪位,馮太后并不親政。在這五六年間,隨著獻文帝年齡的增長、宮中形勢的變化,馮太后與獻文帝的關(guān)系開始發(fā)生變化。獻文帝開始有了眾多妃嬪(7)據(jù)《大魏顯祖成嬪墓志》,成嬪“年十有五,入嬪于顯祖之宮……春秋七十二,延昌四年正月薨”,則成嬪生于真君三年(444),太安四年(458)十五歲時入宮,其時獻文帝只有五歲。常太后薨于和平元年(460)四月,則史書所記李夫人“年十八,入東宮”一事或也在常太后時。但獻文帝年幼,其生育始于皇興元年(467)前后。參見:趙超.漢魏南北朝墓志匯編(修訂本)[M].北京:中華書局,2021:109.,其第三子趙郡王、第四子廣陵王分別出生于皇興三年(469)、皇興四年(8)《魏書·獻文六王傳》載“趙郡王干,字思直?!贽?年三十一”,推知趙郡王生于皇興三年?!段簳かI文六王傳》載“廣陵王羽,字叔翻?!坝诟?年三十二”,又《魏書·世宗紀》載景明二年“夏五月壬子,廣陵王羽薨”,推知廣陵王生于皇興四年。關(guān)于趙郡王、廣陵王、世宗引文,參見:魏收.魏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541-543,545-551,193.,第二子咸陽王禧出生當更早。同時,依史書所記,馮太后也有了內(nèi)寵李弈。李弈為趙郡李順之子、李敷之弟。李順在拓跋燾時往復涼州,頗有盛名,太平真君三年(442)被誅。李敷先是給侍東宮,后受文成帝寵遇,卻被獻文帝族誅,李敷與弟式、弈俱死。《魏書·李順傳附》:“敷既見待二世,兄弟親戚在朝者十有余人。弟弈又有寵于文明太后。李列其隱罪二十余條,顯祖大怒,皇興四年冬,誅敷兄弟,削順位號為庶人。敷從弟顯德、妹夫廣平宋叔珍等,皆坐關(guān)亂公私,同時伏法。敷兄弟敦崇孝義,家門有禮,至于居喪法度,吉兇書記,皆合典則,為北州所稱美。既致斯禍,時人嘆惜之。”[1]834

        皇興四年冬誅殺李敷、李弈兄弟一事,獻文帝似乎占了上風,但“太后不得意”的后果顯然很嚴重,幾個月后,就發(fā)生了獻文帝禪位之舉。雖然史稱獻文帝是迫于太后壓力,但獻文帝卻曾執(zhí)意要禪位給叔父京兆王子推,引發(fā)了北魏朝堂的震動,當時重臣如任城王云、太尉源賀、東陽公元丕、高允等扳倒乙渾的核心人物(9)《魏書·神元平文諸帝子孫·元丕傳》:“丞相乙渾謀反,丕以奏聞。詔丕帥元賀、牛益得收渾,誅之?!眳⒁?魏收.魏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357.均持反對意見,以孝文帝是皇儲正統(tǒng)為辭而不肯奉詔。不僅如此,就連身邊的宦者也態(tài)度堅決,《魏書·閹官列傳·趙黑》載:“顯祖將傳位京兆王子推,訪諸群臣,百官唯唯,莫敢先言者,唯源賀等詞義正直,不肯奉詔。顯祖怒,變色,復以問黑。黑曰:‘臣愚無識,信情率意。伏惟陛下春秋始富,如日方中,天下說其盛明,萬物懷其光景,元元之心,愿終萬歲。若圣性淵遠,欲頤神味道者,臣黑以死奉戴皇太子,不知其他?!@祖默然良久,遂傳祚于高祖?!盵1]2016

        趙黑于太武帝拓跋燾時入宮,雖為閹官卻頗有位勢,又年長,史稱其“得幸兩宮,祿賜優(yōu)厚”,可知是得到了馮太后、獻文帝的共同信任,但在禪位問題上趙黑則堅定地站在了馮太后一邊,遑論受寵于太后的王遇等閹宦侍者。

        不過,被史家忽略的是,在獻文帝想要禪位叔父京兆王子推前后,馮太后也曾有以咸陽王禧取代孝文帝的舉動,《魏書·高祖紀下》:“帝幼有至性,年四歲,顯祖曾患癰,帝親自吮膿。五歲受禪,悲泣不能自勝。顯祖問帝,帝曰:‘代親之感,內(nèi)切于心?!@祖甚嘆異之。文明太后以帝聰圣,后或不利于馮氏,將謀廢帝。乃于寒月,單衣閉室,絕食三朝,召咸陽王禧,將立之。元丕、穆泰、李沖固諫,乃止。”[1]186

        馮太后“將謀廢帝”一事,不記時日,無從考究,史家多用來作為孝文帝非馮太后親生的佐證。但細繹這段“廢帝”說辭,與獻文帝禪位事相接而言,似乎提示我們,馮太后“廢帝”與獻文帝“禪位”,屬于前后關(guān)聯(lián)的事件,是馮太后、獻文帝矛盾明朗化后雙方的泄憤之舉。皇興四年冬,李敷兄弟被誅,馮太后逼迫獻文帝禪位,而孝文帝居然“悲泣不能自勝”,由此引發(fā)馮太后的憤怒,那么將孝文帝“單衣閉室,絕食三朝”的“寒月”應(yīng)該就是這個冬天。馮太后性格剛烈,教子嚴明,雖然“單衣閉室,絕食三朝”的雷聲很大,卻沒有哪位大臣真會把一位母親教訓兒子的過激言行當真(10)呂思勉先生稱太后將謀廢帝一事當不得真,是慧眼獨具的。參見:呂思勉.兩晉南北朝史(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453.,因此也就元丕、穆泰勸勸,給太后一個臺階下罷了,史書既未載二人有實際的勸諫之語,也未見其他重臣出面(11)《魏書·穆泰傳》稱:“初,文明太后幽高祖于別室,將謀黜廢,泰切諫乃止。高祖德之,錫以山河,寵待隆至?!钡聦嵣?穆泰在馮太后在世時并無大礙,太和十六年例降為侯,又在孝文帝遷都后發(fā)動恒代叛亂,“高祖幸代,親見罪人,問其反狀,泰等伏誅”。根據(jù)穆泰后來遭際,顯然看不出“高祖德之”,更談不到“寵待隆至”?!段簳だ顩_傳》稱:“顯祖末,為中書學生。沖善交游,不妄戲雜,流輩重之。高祖初,以例遷秘書中散,典禁中文事,以修整敏惠,漸見寵待。遷內(nèi)秘書令、南部給事中?!被逝d四年時,李沖不過中書學生,應(yīng)該也沒有資格固諫。參見:魏收.魏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163,1179.。何況此時的咸陽王也就三四歲,孩抱中物而已,我們看看太和九年封咸陽王等諸王時馮太后的訓誡,就能理解馮太后的所謂“廢帝”之舉,不過是與獻文帝已生裂痕嫌隙后的賭氣行為。而獻文帝回應(yīng)馮太后“廢帝”之舉,轉(zhuǎn)而要禪位叔父京兆王,本也帶有賭氣性質(zhì),但要將實際仍掌控朝政的馮太后置于一邊,無疑等同于政變,因此才有宗室大臣的激烈勸諫之辭。

        本來,從種種跡象看,獻文帝禪位后,馮太后與獻文帝的關(guān)系是有所緩和的。馮太后容忍了獻文帝與聞國事、率軍北討南巡,準許孝文帝每月一朝崇光宮。延興三年八月,甚至還允許孝文帝“從太上皇帝幸河西”。從獻文帝來說,延興三年正月,接受了高允的建議,將“崇光宮”改名“寧光宮”(12)《魏書·公孫表傳附孫叡》記崇光宮得名來由:時顯祖于苑內(nèi)立殿,敕中秘群官制名。叡曰:“臣聞至尊至貴,莫崇于帝王;天人挹損,莫大于謙光。伏惟陛下躬唐虞之德,存道頤神,逍遙物外,宮居之名,當協(xié)叡旨。臣愚以為宜曰‘崇光’。”奏可。所謂“至尊至貴,莫崇于帝王”,仍透露著某種霸氣。參見:魏收.魏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785.但“寧光宮”則取名于高允《鹿苑賦》“下寧濟于兆民,上克光于七廟”,是一種無為的安靜。參見:釋道宣.宋思溪藏本廣弘明集:第十二冊[M].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8:35.,十二月,甚至生發(fā)出鴛鴦之嘆,《魏書·釋老志》載:“(延興)三年(473)十二月,顯祖因田鷹獲鴛鴦一,其偶悲鳴,上下不去。帝乃惕然,問左右曰:‘此飛鳴者,為雌為雄?’左右對曰:‘臣以為雌?!墼?‘何以知?’對曰:‘陽性剛,陰性柔,以剛?cè)嵬浦?必是雌矣?!勰丝欢鴩@曰:‘雖人鳥事別,至于資識性情,竟何異哉!’于是下詔,禁斷鷙鳥,不得畜焉?!盵1]3038-3039

        獻文帝的“鴛鴦之嘆”(13)《釋老志》此段問答系于延興三年,《魏書·高祖紀上》“詔禁畜鷹鷂,開相告之制”則系于延興五年,總之是在獻文帝作太上皇帝的時期。參見:魏收.魏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3038,141.,提及者多聯(lián)系于獻文帝的佛性慈悲,少有人深入推究。獻文帝所獲為“鴛鴦”,而鴛鴦因雌雄常在一起,號為“匹禽”,多被人用來比喻夫妻(14)崔豹《古今注》:“鴛鴦,水鳥、鳧類,雌雄未嘗相離,人得其一,一思而死,故謂之匹鳥?!蹦踩A林.古今注校箋[M].北京:線裝書局,2015:106.。司馬相如有詩“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13]881以挑文君,樂府《孔雀東南飛》“中有雙飛鳥,自名為鴛鴦。仰頭相向鳴,夜夜達五更。行人駐足聽,寡婦起彷徨”[14]53,訴說劉蘭芝夫妻的愛情悲劇。晉人干寶《搜神記》記韓憑妻殉身后,墳冢上生大梓樹,“又有鴛鴦,雌雄各一,恒棲樹上,晨夕不去,交頸悲鳴,音聲感人。……南人謂此禽即韓憑夫婦之精魂”[15]211。可知鴛鴦情深屬于人所共識。但獻文帝發(fā)問,關(guān)注點卻是雌雄雙鳥遇禍后誰更悲傷?左右回答后,獻文帝的感慨是“雖人鳥事別,至于資識性情,竟何異哉”,說明他的發(fā)問是有所思、有所喻的,是明確將鴛鴦與人比較的。那只悲鳴的雌鳥,若是喻人,也只能是馮太后。也就是說,無論獻文帝視鴛鴦為馮太后與自己,或是文成帝,或是內(nèi)寵李弈,馮太后最終都是那個承受悲傷的孤獨者,一如失去伴侶的那只雌鴛鴦。獻文帝善念及此,禁斷鷙鳥,傳達的應(yīng)是一種甘心退出朝政的態(tài)度。

        圍繞孝文帝的出生與繼位,馮太后與獻文帝之間又經(jīng)歷了十年的恩怨。而皇興、延興年間政局的種種不同尋常處,都有必要從馮太后與獻文帝的個人瓜葛去觀察,如此才能理解孝文帝的皇儲正統(tǒng)地位,理解獻文帝禪位之后還能“國之大事咸以聞”,還能領(lǐng)兵出征(15)《資治通鑒》胡三省注稱,“馮太后若迫顯祖?zhèn)魑?當奪其大政,安得猶總?cè)f機?”參見:司馬光.資治通鑒[M].北京:中華書局,1956:4165.,甚至還可以繼續(xù)住在永安宮(16)《魏書·顯祖紀》載其“崩于永安宮”,說明永安宮仍是他的寢宮。參見:魏收.魏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132.?!傍x鴦之嘆”其實是給了我們一個較為明顯的暗示。當然,后來又發(fā)生了新的情況,最終導致了獻文帝之死,那是另一個話題了(17)如周思源提出的“軍事政變”之說,頗有啟發(fā)。參見:周思源.北魏獻文帝死因考:為文明太后辯誣[J].中國文化研究,2005(3):144-147.。

        最后來說孝文帝的舅氏與外戚。馮太后之兄馮熙,文成帝時已由馮太后尋訪并征赴代京,獻文帝初即位的和平六年(465)六月,由征東大將軍封為昌黎王,后尚博陵長公主(18)以其長子馮誕與孝文帝同歲推算,馮熙尚主大約亦在平定乙渾之亂,馮太后臨朝聽政以后。。皇興二年為太傅,孝文帝即位后為太師。馮熙從文成帝時就已經(jīng)作為皇后之兄進入了平城。但在獻文帝時,凡提及馮熙處,均沒有舅氏之稱。馮太后去世后,史載孝文帝卻在提及馮熙時以“舅氏”“舅國”稱呼,《魏書·孝文五王列傳·廢太子恂》:“遷洛,詔恂詣代都。其進止儀禮,高祖皆為定。及恂入辭,高祖曰:‘今汝不應(yīng)向代,但太師薨于恒壤,朕既居皇極之重,不容輕赴舅氏之喪,欲使汝展哀舅氏,拜汝母墓,一寫為子之情。汝至彼,太師事畢后日,宜一拜山陵。拜訖,汝族祖南安可一就問訊。在途,當溫讀經(jīng)籍。今日親見吾也?!盵1]588

        馮熙逝于代都,孝文帝派太子赴代,“展哀舅氏”,理由是自己不便“輕赴舅氏之喪”。這里孝文帝提到的“舅氏”,毫無疑問是指馮熙,馮熙既非太子恂之舅氏,那就只能是孝文帝的舅氏。而北魏諸帝提及“舅氏”者,均指母親之兄弟。如杜超為拓跋燾之母密皇后之兄,“始光中,世祖思念舅氏,以超為陽平公,尚南安長公主,拜駙馬都尉,位大鴻臚卿”[1]1815。高肇為宣武帝元恪之母文昭皇太后之兄,“景明初,世宗追思舅氏,征肇兄弟等”[1]1829。

        孝文帝對太子稱馮熙為“舅氏”,對宗室重臣元丕等則稱馮熙為“舅國”,《魏書·神元平文諸帝子孫列傳·東陽王丕》:“丕又以熙薨于代都,表求鑾駕親臨。詔曰:‘今洛邑肇構(gòu),跂望成勞,開辟暨今,豈有以天子之重,遠赴舅國之喪?朕縱欲為孝,其如大孝何?縱欲為義,其如大義何?天下至重,君臣道懸,豈宜茍相誘引,陷君不德。令、仆已下可付法官貶之?!盵1]360-361元丕等表請孝文帝親臨馮熙之喪,是別有用心的,孝文帝此時可能已有所察覺,因此駁斥稱“豈有以天子之重,遠赴舅國之喪”,將馮熙稱為“舅國”,即是“國舅”,也就是天子、國君、皇帝之舅。

        孝文帝非常清楚自己的舅氏或國舅,即是自己母親的兄弟。在馮太后未去世前,孝文帝按照皇家的記錄,認為自己的生母是李氏,因此曾有一次恩寵舅氏的舉動:“太和十二年,高祖將爵舅氏,詔訪存者。而惠諸從以再罹孥戮,難于應(yīng)命。唯道念敢先詣闕,乃申后妹及鳳兄弟子女之存者。于是賜鳳子屯爵柏人侯,安祖浮陽侯,興祖安喜侯,道念真定侯,從弟寄生高邑子,皆加將軍。”[1]1825李惠與諸子及兩個弟弟都已被誅殺,后其從弟李鳳又遭安樂王牽涉而獲死罪。至太和十二年,尚存者僅有李鳳之弟李道念、從弟李寄生及李鳳之子三人。即便幾人與李氏已較疏遠,但孝文帝仍賜了爵位,加將軍號。但太和十四年馮太后崩逝,十五年,孝文帝對李氏兄弟的態(tài)度即發(fā)生了極大變化:“十五年,安祖昆弟四人,以外戚蒙見,詔謂曰:‘卿之先世,內(nèi)外有犯,得罪于時。然官必用才,以親非興邦之選。外氏之寵,超于末葉。從今以后,自非奇才,不得復外戚謬班抽舉。既無殊能,今且可還。’后例降爵,安祖等改侯為伯,并去軍號。高祖奉馮氏過厚,于李氏過薄,舅家了無敘用。朝野人士所以竊議,太常高閭顯言于禁中。及世宗寵隆外家,并居顯位,乃惟高祖舅氏存已不沾恩澤?!盵1]1825-1826

        孝文帝太和十二年與十五年對待李氏外戚態(tài)度的截然不同,表明孝文帝在馮太后臨終時終于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世。馮太后既為生母,馮熙自然是其舅氏,因此馮太后去世以后,孝文帝百般寵隆馮氏,所謂“奉馮氏過厚,于李氏過薄,舅家了無敘用”,只是不明就里者的觀感罷了。

        馮太后去世時,孝文帝已經(jīng)二十四歲,但馮太后既沒有為他立皇后,更沒有立太子;兄長馮熙雖位為太師,卻長時間外任洛州刺史,并不參與朝政;侄兒馮誕與孝文帝同歲,卻并沒有位居要職。凡此種種,都可見馮太后并沒有過多干涉孝文帝,更談不上經(jīng)營馮氏。馮氏地位崇隆,是孝文帝自己的選擇,《魏書·外戚傳》:“十六年,以誕為司徒。高祖既深愛誕,除官日,親為制三讓表并啟,將拜,又為其章謝。尋加車騎大將軍、太子太師?!盵1]1821

        至于馮熙父子死后之哀榮,更是無與倫比。除馮熙、馮誕外,馮氏兩位皇后廢立,兼及太子之廢立,均為馮太后身后事,如孝文帝太和十七年“夏四月戊戌,立皇后馮氏”,“七月癸丑,立恂為皇太子”;太和二十年七月,“廢皇后馮氏”,十二月,“廢皇太子恂為庶人”;太和二十一年正月,“立皇子恪為皇太子”,“秋七月甲午,立昭儀馮氏為皇后”,“冬十月,追廢貞皇后林氏為庶人”;太和二十三年三月甲辰“詔賜皇后馮氏死”。所有這些與孝文帝息息相關(guān)的大事,都是馮太后身后事,是孝文帝自己的意志。那些以“是非言語”(19)《魏書·楊播傳附楊椿》:“太和二十一年,吾從濟州來朝,在清徽堂豫宴。高祖謂諸王、諸貴曰:‘北京之日,太后嚴明,吾每得杖,左右因此有是非言語。和朕母子者唯楊椿兄弟?!眳⒁?魏收.魏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1290.揣測馮太后者,其實是未能了然馮太后與孝文帝的母子關(guān)系。

        三、“紫宮”在哪里?

        《魏書》雖以曲筆手法揭示孝文帝身世,但根據(jù)文獻史料,我們還是可以推測一下孝文帝出生的“紫宮”究竟可能是哪座宮室。關(guān)于北魏平城宮室布局的記載,有兩段史料頗為重要。其一是《南齊書》所記太武帝拓跋燾時的情況:

        什翼珪始都平城,猶逐水草,無城郭,木末始土著居處。佛貍破梁州、黃龍,徙其居民,大筑郭邑。截平城西為宮城,四角起樓,女墻,門不施屋,城又無塹。南門外立二土門,內(nèi)立廟,開四門,各隨方色,凡五廟,一世一間,瓦屋。其西立太社。佛貍所居云母等三殿,又立重屋,居其上。飲食廚名“阿真廚”,在西,皇后可孫恒出此廚求食。初,姚興以塞外虜赫連勃勃為安北將軍,領(lǐng)五部胡,屯大城,姚泓敗后,入長安。佛貍攻破勃勃子昌,娶勃勃女為皇后。義熙中,仇池公楊盛表云“索虜勃勃,匈奴正胤”是也??蓪O昔妾媵之。殿西鎧仗庫屋四十余間,殿北絲綿布絹庫土屋一十余間。偽太子宮在城東,亦開四門,瓦屋,四角起樓。妃妾住皆土屋。婢使千余人,織綾錦販賣,酤酒,養(yǎng)豬羊,牧牛馬,種菜逐利。太官八十余窖,窖四千斛,半谷半米。又有懸食瓦屋數(shù)十間,置尚方作鐵及木。其袍衣,使宮內(nèi)婢為之。偽太子別有倉庫。[16]984

        關(guān)于這段史料的解讀,頗多歧義,要之可視為對于道武帝、明元帝、太武帝時皇宮布局的大致描述。有三點需要注意。其一稱“佛貍所居云母等三殿”,提示我們拓跋燾時所居寢殿,仍是拓跋珪所建中天殿、云母堂、金華室等(20)曹臣明、馬志強持此說。詳見:曹臣明,馬志強.北魏明元帝后期至文武帝時期的平城布局[J].山西大同大學學報,2017(2):57-63.;其二稱“皇后可孫恒出此廚求食”,提示我們北魏皇后可能與皇帝同處一宮(21)《宗愛傳》載:“二年春,世祖暴崩,愛所為也。尚書左仆射蘭延、侍中吳興公和疋、侍中太原公薛提等秘不發(fā)喪。延、疋二人議以高宗沖幼,欲立長子,征秦王翰置之秘室。提以高宗有世嫡之重,不可廢所宜立而更求君。延等猶豫未決。愛知其謀。始愛負罪于東宮,而與吳王余素協(xié),乃密迎余自中宮便門入,矯皇后令征延等。延等以愛素賤,弗之疑,皆隨之入。愛先使閹豎三十人持仗于宮內(nèi),及延等入,以次收縛,斬于殿堂。執(zhí)秦王翰,殺之于永巷而立余?!眳⒁?魏收.魏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2012.拓跋燾崩于永安宮,宗愛能矯太后詔征蘭延等入宮,可知當時赫連皇后在永安宮。;其三稱“偽太子宮在城東”,應(yīng)與“截平城西為宮城”對讀,即拓跋燾延和元年(432)起為太子拓跋晃所筑“東宮”,是在漢平城之東部,而非郭城之東(22)李海認為拓跋晃東宮在郭城之東,恐未妥?;实壑葡?都城中不可能有兩個政治中心,東宮無論多受重視,不可能不在皇宮之內(nèi),脫離皇帝的掌控。參見:李海.北魏平城中的宮城布局研究[J].山西大同大學學報,2015(3):39-42.。

        這段史料可視為文成帝至孝文帝遷都前平城宮的大致布局。根據(jù)《魏書》的記載,文成帝即位后,于太安四年三月起太華殿。到孝文帝太和元年正月起太和、安昌二殿,并起朱明、思賢門;三年、四年起坤德六合殿、干象六合殿;十六年壞太華殿而起太極殿。根據(jù)大同市考古發(fā)掘的大同操場城一號遺址、二號遺址、三號遺址來看,專家考證,一號為太和殿前殿遺址,三號為太和殿后殿遺址,二號為太官糧儲遺址。考古發(fā)掘與文獻相印證,可知平城宮主殿皆為前后殿制③,前殿為大朝正殿,后殿即為皇帝、皇后所居寢殿。

        結(jié)合兩段重要史料的記載與考古定位,大致可以得到以下認知。平城宮最初是“截平城西為宮城”,也就是在漢平城縣的西邊規(guī)劃為宮城,因此稱“西宮”。道武帝天興元年首起“天文殿”,并在此舉行了即位大典,之后陸續(xù)完成了宮城的基本建設(shè),如二年起天華殿、太廟,三年起中天殿及云母堂、金華室,四年起紫極殿、玄武樓、涼風觀、石池、鹿苑臺,六年起西昭陽殿。至此時的平城西宮,已經(jīng)粗具規(guī)模,但除皇后之外的妃妾皆住土屋,年幼的皇子們大約隨母親居住。妃妾皇子所居,與皇帝居處朝堂為“西宮”相對,應(yīng)在宮城之東,可統(tǒng)稱為“東宮”。這種狀況到明元帝時延續(xù)未變。如道武帝天賜六年(409)崩于西宮“天安殿”后,明元帝“始居西宮,御天文殿”,泰常八年(423)“帝崩于西宮”。

        太武帝即位后,對平城宮進行了大的修建。始光二年“營故東宮為萬壽宮,起永安、安樂二殿,臨望觀,九華堂”[1]70。這里的“故東宮”即是明元帝、太武帝父子兩人即皇帝位前的“東宮”。在原“東宮”基址區(qū)域內(nèi)營建的永安、安樂二殿,是在天華殿以東的擴展營建,永安殿就此成為拓跋燾及文成帝前期的主要朝政大殿(24)如高允諫文成帝起太華殿曰:“臣聞太祖道武皇帝既定天下,始建都邑。其所營立,非因農(nóng)隙,不有所興。今建國已久,宮室已備,永安前殿足以朝會萬國,西堂溫室足以安御圣躬,紫樓臨望可以觀望遠近。若廣修壯麗為異觀者,宜漸致之,不可倉卒。”可知,太華殿建成以前,永安前殿為大朝正殿。參見:魏收.魏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1073.。文成帝即位后,于太安四年(458)起太華殿,此后太華殿便成為文成帝、獻文帝乃至孝文帝前期的主要朝政大殿。

        和平六年(465)五月癸卯,文成帝崩于太華殿,隨即發(fā)生了乙渾之亂:“高宗崩,乙渾專權(quán),隔絕內(nèi)外,百官震恐,計無所出。郁率殿中衛(wèi)士數(shù)百人從順德門入,欲誅渾。渾懼,逆出問郁曰:‘君入何意?’郁曰:‘不見天子,群臣憂懼,求見主上?!瘻喚讲?謂郁曰:‘今大行在殯,天子諒暗,故未接百官,諸君何疑?’遂奉顯祖臨朝?!盵1]347

        平城宮主殿為前后殿制,文成帝“崩于太華殿”,實則是崩于寢宮太華后殿,乙渾“奉顯祖臨朝”,是將獻文帝引至太華前殿,如皇興五年(471)孝文帝“即皇帝位于太華前殿”。那么,獻文帝在被奉往太華前殿前,必然是與馮皇后一起守護在后殿文成帝側(cè)。乙渾“隔絕內(nèi)外”,大約是將太華前后殿之間封鎖,在前殿的朝臣無法知曉后殿帝、后、太子的情形。而在平定乙渾之亂后,馮太后既臨朝聽政,當以仍寢居太華后殿為便。獻文帝雖年幼,但既是皇帝,太華后殿自然也是他的寢宮。太華后殿既為馮太后與獻文帝之寢宮,正可以被稱為皇極所在的“紫宮”。由是則所謂孝文帝生于平城紫宮,極有可能實指太華后殿(25)筆者曾推測“紫宮”可能為太和殿東北之“紫宮寺”,當時對這一問題未能深入探究,頗覺未安,此文特加更正。獻文帝本居于太華殿,禪位后徙居崇光宮,但原來的永安宮仍可能是其寢宮,最后也是“崩于永安宮”。馮太后自平定乙渾之亂臨朝聽政,至孝文帝出生后因躬親撫養(yǎng)而“不聽政事”期間,只有居于太華后殿才能確保權(quán)力的掌控。直到太和元年起太和、安昌二殿后,馮太后才以之為主要寢宮。參見:劉蓉.文明馮太后與孝文帝母子談再論[J].西北大學學報,2022(4):57.。

        四、余論

        獻文帝暴崩,平城宮中應(yīng)該是并不太平,所以才有“六月甲子,詔中外戒嚴,分京師見兵為三等,第一軍出,遣第一兵,二等兵亦如之。辛未,太上皇帝崩。壬申,大赦,改年。大司馬、大將軍、安城王萬安國坐矯詔殺神部長奚買奴于苑中,賜死”[1]142等變故。萬安國為獻文帝寵幸之臣,“安國少明敏,有姿貌。以國甥,復尚河南公主,拜駙馬都尉。遷散騎常侍。顯祖特親寵之,與同臥起,為立第宅,賞賜至巨萬。超拜大司馬、大將軍,封安城王。安國先與神部長奚買奴不平,承明初,矯詔殺買奴于苑中。高祖聞之,大怒,遂賜安國死。年二十三”[1]804。史官認為孝文帝只知“篤孺子之慕”,為馮太后服喪盡哀,卻“忘祖考之業(yè)”,不能為獻文帝申冤,指責其“未能述宣《春秋》之義,而懲供人之黨”,其中“供人”向來無人注意,據(jù)《魏書·皇后傳》,“供人”實為宮內(nèi)女官:“高祖改定內(nèi)官,左右昭儀位視大司馬,三夫人視三公,三嬪視三卿,六嬪視六卿,世婦視中大夫,御女視元士。后置女職,以典內(nèi)事。內(nèi)司視尚書令、仆。作司、大監(jiān)、女侍中三官視二品。監(jiān),女尚書,美人,女史、女賢人、書史、書女、小書女五官,視三品。中才人、供人、中使女生、才人、恭使宮人視四品,春衣、女酒、女饗、女食、奚官女奴視五品。”[1]321-322

        慈慶初入宮時“掠沒奚官”,為五品,負責后宮醫(yī)藥、喪葬等雜事。到承明元年大約已升至四品“供人”。當時朝臣有認為獻文帝是被馮太后鴆毒而亡的,那么為太后實行這一方案的大約就是后宮這些女官,即《魏書·天象志》所稱“供人之黨”,慈慶或許就是其中執(zhí)行者之一。因此馮太后去世,雖然孝文帝并未“懲供人之黨”,但慈慶畢竟失去了馮太后庇護,為求自保而“固求出家”,且出家不出宮,仍在太后生前禮佛的“紫宮寺”為帝室祈福,似是合乎情理的。否則,我們很難想象一個宮女出家的佛寺,能被稱為“紫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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