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國平

兒時割稻

鐮刀真快，

我剛叫出聲來，

姐姐就用泥巴

和上唾沫

把我的傷口

緊緊貼住。

血，還是不停地滲出來。

烈日下，

兩個茫然無措的孩子

在稻田中央想著：

運河碼頭上挑石子的爸爸，

崇明島上剪兔毛的媽媽。

初夏，雨后

雨后，

蚯蚓在地面

拱出一小撮

新鮮的泥土。

像一些惦記，

年輕的公雞啄著

菜葉上的青蟲，

濕潤的足印

布滿園子。

平緩地注視你洗菜時

偶爾抬起的目光。

一群小魚

從石埠頭的水面

清晰地游過。

傍晚的鏡子

鏡子里有一張

不高不低的茶幾，

一本還未讀完的書

半合在上面。

茶杯仿佛空著，

靜靜臨坐靠窗的一邊。

可以看見

床凌亂的一小部分，

顯示著主人不完整的睡眠。

過了好久，有人

從鏡子里推開了門。

暗淡的房間

開始有了腳步的拖沓聲，

傍晚，一下子也

明亮了許多。

幾里外的村莊

麻雀，帶回

更深的暮色。

幾里外的村莊

連同天空

一齊低矮下來。

一條流浪狗

穿過稻草人守望的田野，

在記憶里停下。

它嗅了嗅

破漏的柴房，

虛無的月光，

“嗚，嗚”叫了幾聲。

那雙忠實的眼睛，

仿佛村莊里

兩盞孤寒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