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袁力 孔德偉 周子豪 盧艷華

在道路交通事故處理和責任認定的實踐中，由于涉及對駕駛人的駕駛資格、交通工具類型或屬性（以下簡稱類型鑒定）及通行路權的使用等相關問題的合法性確認，以及在交通事故責任認定中歸責原則的應用等問題，需要對有些交通工具類型進行確認，即該交通工具是否屬于道路交通管理意義上的車輛、機動車或非機動車。對其類型的認定屬于司法鑒定物證類中“道路交通事故痕跡物證鑒定項目中”的“事故車輛安全技術檢驗鑒定中判斷涉案事故車輛的類型（如機動車、非機動車）”項目，需要向適格的司法鑒定機構進行委托鑒定。但在目前的司法鑒定和事故處理實踐中，有些司法鑒定機構對一些車輛或交通工具類型所出具的鑒定意見往往與道路交通事故處理的證據(jù)應用和社會對其的普遍認知存在較大差異，造成其鑒定意見作為證據(jù)在事故處理中的應用也存在爭議。由于事故鑒定意見是證據(jù)的一種，屬科學證據(jù)，在交通事故處理中的證據(jù)力和證明力較大。本文梳理了司法鑒定機構在對一些車輛及其他交通工具的類型鑒定時所依據(jù)的法律規(guī)定、技術標準及使用方法，并結合司法鑒定和事故處理實踐進行探討。

一、車輛類型鑒定所依據(jù)的法律規(guī)定與相關標準

在車輛類型鑒定中，相關的法律和技術標準對車輛、機動車與非機動車的概念及定義都有明確規(guī)定。

在法律層面上，依照《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一百一十九條相關款項規(guī)定：“車輛，是指機動車和非機動車。機動車，是指以動力裝置驅動或者牽引，上道路行駛的供人員乘用或者用于運送物品以及進行工程專項作業(yè)的輪式車輛。非機動車，是指以人力或者畜力驅動，上道路行駛的交通工具，以及雖有動力裝置驅動但設計最高時速、空車質量、外形尺寸符合有關國家標準的殘疾人機動輪椅車、電動自行車等交通工具?！痹谒痉ㄨb定中，依據(jù)此規(guī)定對相應的交通工具檢材進行有關車輛、機動車或非機動車的類型鑒定，即在鑒定時首先看其功能、規(guī)格和結構分類是否符合上述定義，在符合上述定義的前提下，再依據(jù)相關國家標準和行業(yè)標準進行具體的鑒定。

在技術標準層面上，對具體的車輛類型進行鑒定時所應用的相關國家技術標準和行業(yè)標準比較多。《道路交通管理機動車類型》（GA 802——2019）（以下簡稱802 標準）規(guī)定了機動車的定義和具體的類別：由動力裝置驅動或者牽引，上道路行駛的供人員乘用或者用于運送物品以及進行工程專項作業(yè)的輪式車輛，包括汽車及汽車列車、摩托車、輪式專用機械車、掛車、有軌電車、特型機動車和上道路行駛的拖拉機，不包括雖有動力裝置但最大設計車速、整備質量、外廓尺寸等指標符合有關國家標準的殘疾人機動輪椅車和電動自行車。同時也規(guī)定了機動車類型的規(guī)格和結構分類、機動車使用性質分類，以及確定機動車類型的具體要求。由于該標準明確了《機動車運行安全技術條件》（GB 7258——2017）（以下簡稱7258 標準）中界定的術語和定義適用于本文件，因此7258 標準也被作為機動車類型鑒定的依據(jù)而引用。對非機動車的類型鑒定，目前只對《機動輪椅車》（GB 12995——2006）（以下簡稱12995 標準）和《電動自行車安全技術規(guī)范》（GB 17761——2018）（以下簡稱17761 標準）兩種車型出臺了相關標準，明確了上述兩種車型為非機動車。

二、車輛類型鑒定存在的問題及相關技術標準

由于目前沒有對非機動車在動力性能、規(guī)格分類和結構分類上出臺相應的總體技術標準，只對有些非機動車的車輛類型及指標發(fā)布了單獨的技術標準，因此在對一些部分性能指標超過標準的電動車輛進行類別鑒定時，沒有可實際操作的標準遵循，導致對同一種動力性能、規(guī)格分類和結構分類的交通工具檢材進行類型鑒定時，出現(xiàn)意見不一致的現(xiàn)象。

（一）目前普遍使用的鑒定方法所存在的問題

一些司法鑒定機構在對車輛類型進行鑒定時所應用的鑒定方法有直接鑒定、綜合比較鑒定和排除法。采用較多的是排除法，即在對交通工具檢材的類型鑒定時，若其性能符合“機動車”的定義，只有該檢材滿足電動自行車相關標準條件的才被定義為非機動車，否則排除在非機動車范圍之外而被鑒定為機動車。對于其他交通工具檢材的認定，如果符合機動車的法律定義，而不符合12995 標準或17761 標準的，其屬性一般也將被排除在非機動車范圍之外，而被認定為機動車。在規(guī)格和結構分類上出現(xiàn)設計最高時速、空車質量、外形尺寸三個指標（以下簡稱“三個指標”）的參數(shù)相當于或小于相關標準的交通工具也被定義為機動車。

（二）車輛類型鑒定中所依據(jù)的相關標準

機動車與非機動車的本質特征區(qū)別主要在于自身質量、操控方式和機動性能等相關因素存在不同，802 標準3.2 中明確規(guī)定，根據(jù)機動車的規(guī)格和結構確定機動車類型。規(guī)格分類主要是對“三個指標”具體的量化參數(shù)進行規(guī)定，而結構分類規(guī)定了其機械組織和車體構成結構方式，這些量化的具體參數(shù)也應成為區(qū)分機動車與非機動車的技術標準和依據(jù)。

下面以“兩輪超標電動車”的類型鑒定為例進行探討。所謂“兩輪超標電動車”是指部分指標超出了17761 標準規(guī)定的兩輪電動車。鑒定爭議最多的是兩輪電動車是否屬于非機動車，主要問題有：

1.是否具有腳踏功能對類型鑒定的影響。電動自行車必須具有腳踏騎行功能，體現(xiàn)其由人力驅動行駛的本質特征，是區(qū)別于電動輕便摩托車等其他機動車產(chǎn)品的主要標志，也是其能夠納入非機動車管理的必要前提。在鑒定中，有些兩輪電動車的“三個指標”與電動自行車相當或小于相關指標參數(shù)，但不具備腳踏功能，有些設置了腳踏裝置，但由于部件損壞而無法使用腳踏功能。在鑒定時，對于上述情形一般被認為沒有腳踏功能或無法使用腳踏功能而不符合電動自行車的標準，被認定為機動車。

2.改裝后造成重量增加對屬性認定的影響。17761標準對電動自行車的尺寸和重量進行了限制，規(guī)定電動自行車前、后輪中心距不大于1.25m，車體寬度不大于0.45m，整車重量（含電池）不大于55kg。在實際中，由于人為私自加裝雜物筐或電池，使電動自行車重量與速度增加了，達到了輕便摩托車的標準，則認定為機動車，若加裝后指標參數(shù)略有增加，與電動自行車區(qū)別不大，應認定為非機動車。

3.加裝解除限速裝置對屬性認定的影響。17761標準規(guī)定電動自行車最高車速不得超過25km/h。在實踐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當事人將腳踏功能卸掉，解除功率限制裝置，功率增加導致速度增大，在鑒定時被認定為機動車。

4.對于其他性質的交通工具。在實踐中，會遇到電動滑板車、平衡車及一些私自加裝或改裝的交通工具在道路上發(fā)生交通事故，其類型需要明確。在一些交通事故中所涉及的具有特殊結構特征或法律明令禁止上路行駛的交通工具，這些設備或產(chǎn)品的全部/部分功能符合法律上關于機動車或非機動車的定義，但其結構特征不符合機動車或非機動車的規(guī)格標準，其使用性質和主要功能也不屬于交通工具，需要對其類型進行確認和說明。筆者認為，對于這些交通工具的類型鑒定，應以“三個指標”作為鑒定的基本標準和依據(jù)。如“電動平衡車”規(guī)定其車速不得超過20km/h，評價其“三個指標”，應認定為非機動車。

三、車輛類型鑒定在交通事故處理實踐中存在的主要問題

在道路交通管理和交通事故處理實踐中，一些車輛或交通工具類型的鑒定意見對于當事人的通行權益保障和事故責任的認定具有較大影響，主要體現(xiàn)在通行權和交通事故損害賠償?shù)臍w責應用及保險理賠上。通行權是指駕駛人合法使用道路通行或優(yōu)先通行的權利，由法律規(guī)定所保障。交通事故的責任認定依照法律規(guī)定主要考慮行為人的過錯嚴重程度和作用力大小，駕駛資格和通行路權的使用狀態(tài)是否合法將是認定“過錯”和“作用”的重要依據(jù)。在交通事故責任認定和保險理賠上，機動車與非機動車的事故定責也有很大區(qū)別，以“兩輪超標電動車”為例，一旦被確定為機動車，在交通事故處理中涉及的上述問題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駕駛資格的合法性

《道路交通安全法》第八條規(guī)定：“國家對機動車實行登記制度。機動車經(jīng)公安機關交通管理部門登記后，方可上道路行駛。尚未登記的機動車，需要臨時上道路行駛的，應當取得臨時通行牌證。”第十九條規(guī)定：“駕駛機動車，應當依法取得機動車駕駛證。”依照法律規(guī)定，公安交通管理部門對機動車及駕駛人實行證照管理。但“兩輪超標電動車”并未納入機動車管理范疇，致使出現(xiàn)當事人“非法”駕駛“非法”車輛的現(xiàn)象，導致難以認定為駕駛人或車輛所有人的過錯。

（二）道路通行的合法性

《道路交通安全法》對道路通行路權的主體只規(guī)定了機動車、非機動車和行人，沒有對“兩輪超標電動車”的通行路權進行規(guī)定。從嚴格意義上講，依據(jù)相關標準對“兩輪超標電動車”鑒定為機動車的，應當在機動車道上行駛，但與機動車相比，其無論從質量、速度還是機動性上都處于弱勢，存在較大的通行干擾和事故風險。因此，在分車道組織結構的道路上，“兩輪超標電動車”一般都是在非機動車道上行駛，出現(xiàn)了“機動車”在非機動車道上行駛的現(xiàn)象，其合法性遭到質疑，一旦發(fā)生交通事故，一般都會被認定為駕駛人有過錯而承擔事故責任。

（三）在交通事故處理中車輛類型鑒定結果對駕駛人權益的影響

從《道路交通安全法》對交通事故責任認定的歸責原則中可以看出，機動車與機動車、機動車與非機動車和行人之間的事故責任認定歸責原則是不同的，機動車之間是過錯責任原則，而機動車與非機動車和行人之間是過錯推定原則，無論適用哪種原則，“兩輪超標電動車”一旦被鑒定為機動車，駕駛人在交通事故責任認定及后續(xù)賠償?shù)确矫娑紝⒊袚鄳熑巍?/p>

（四）在交通事故保險理賠中車輛類型鑒定結果存在的問題

《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七十六條明確了機動車在已投保交強險情形下的責任負擔方式，即發(fā)生交通事故后，首先由承保交強險的保險公司在責任限額內(nèi)承擔無過錯賠償責任，對于限額之外的部分，則按照事故責任認定的劃分份額承擔相應的責任。我國現(xiàn)行法律法規(guī)未明確規(guī)定“兩輪超標電動車”應當投保機動車交強險，車輛所有人無法投保交強險也就無法得到交強險的社會保障。

四、對車輛類型鑒定的相關建議

車輛類型鑒定屬于種屬認定，種屬認定是指具有專門知識和專門檢驗手段的鑒定人，依據(jù)反映形象或客體特征對案件有關的客體種屬或先后出現(xiàn)的客體種類是否相同等問題所作出的檢驗和判斷。種屬認定的實質是分析某一客體的特征，根據(jù)分析結果把客體限制在一定的范圍內(nèi)。在對相應的車輛或交通工具進行鑒定時，其目的是將車輛或其他交通工具檢材通過鑒定限定在一個合理合法的類型范圍內(nèi)，應依據(jù)現(xiàn)有的標準和審判實踐，以規(guī)格和結構分類的量化標準為依據(jù)，重點參照“三項指標”的量化參數(shù)，同時考慮我國現(xiàn)階段交通管理和事故處理實踐，對未定義或非標準車輛及交通工具進行屬性或類型鑒定，對于“三項指標”與機動車或非機動車標準相當?shù)?，應由鑒定人進行自由裁量，綜合衡量出具鑒定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