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空中看,蘆高山似一輪彎月亮。這是多么富有詩意的一座山喲!
一
忘了最早是在什么時候知道蘆高山名字的。只記得在編輯《威遠年鑒》時看過“海拔896米的蘆高山是全縣次高峰”,雖然后來在單位扶貧新場鎮(zhèn)聯(lián)豐村時又多次聽到這個名字,但終究未能與之謀面。蘆高山作為縣境內(nèi)的第二高峰,一直以地理坐標的形態(tài)存在于我的意識里。
到蘆高山之前,我曾多次在地圖上注視這座山峰,陶醉于想象中的一座山的豐盈。那些依山而建的村落,那些裊裊的人間煙火,沿著不斷綿延的山脈、峽谷共同構(gòu)成了我心中的一幅迷人的畫卷。今天,看到車窗外撲面而來的茸茸綠色,心中不由得蕩起陣陣喜悅之情。
這綠意,來自那些草、那些莊稼和那些樹。走不上十步,就能遇到一棵樹。桐樹、烏桕、松樹、柏樹、楓樹、欒樹、重陽木等,有的早就認識,更多的不認得。它們散布在山谷的不同地方,看似凌亂,卻默契地保持某種平衡,仿佛被一雙巧手安排過。樹放在樹的位置,藤放在藤的位置,草放在草的位置,就連隨風(fēng)而下的落葉也放在它該落的地方。反正有了這樣的安排,這山間便活泛了!
這些樹中,最惹眼的便是烏桕。她是禾田旁的舞者,施展著絕世的舞技。她身披綠紗,修長的手臂在空中舞動,動作輕盈舒展,宛若驚鴻,其腰身挺立,不失高貴之氣。難怪同行的崔老師對其情有獨鐘,數(shù)度拍照合影。美是“客觀”的,具有感染性。一行人紛紛上前,留下她的倩影。有人戲說,崔老師的這位情人如今成了“大眾情人”。
上車后,我對崔老師說,站在那里,她就是一道風(fēng)景??吹剿總€人都會有好心情。崔老師接話:嗯,好心情出錦繡文章。這些話都是自然而然說出來的,仿佛是被山上的綠意飽滿后自然開出的花朵、結(jié)出的漿果。
崔老師說,今年春天干,這綠色還不是最好的時候。雨后來這里是最好的?!澳莻€時候,每棵樹都是干干凈凈的,本身的氣味就散發(fā)出來。咕嚕嚕,咕嚕嚕,我就在樹下站著,大口大口把這些味道吃下去?!蔽医舆^話頭。那一刻,我感覺自己是一條魚,在綠樹濃蔭里快活地游動。
在我的想象中,蘆高山就應(yīng)該和其他的名山一樣,有著滋養(yǎng)數(shù)以千計的傳統(tǒng)村落的能力,方不負縣域第二高峰的美名。更何況蘆高山是有故事的山,民間傳說中它的得名與財富息息相關(guān)。相傳很早以前,因蘆高山上埋著六缸銀子,人們稱之為六缸山。后來銀子讓人取走了,只剩下滿山的蘆葦,其名又變作蘆蒿山。再后來,山上的蘆葦也被砍光,就成了今天的蘆高山。
不管這座山上是否還存有銀子,個人以為這滿山的青翠就是一代又一代新場人累積的無限財富。
我們計劃從躍進村的一條泥結(jié)石路往山頂走。此時,已近九點,到處是濃稠的陽光。雨宣兄擔(dān)心天氣熱會有人中暑,還特地打電話問詢上山的近道。在得知無直通公路后,一行人就浩浩蕩蕩地出發(fā)了。
山路迤邐,漸行漸深。這山谷自身就是一道讓人迷戀的風(fēng)景,常常一個轉(zhuǎn)身,便會帶出一幅意想不到的生動畫面。山石也好,樹木也好,草也好,將一種樸素的美勾勒得那樣隨意、生動、豐富,這是大自然不假雕飾的手筆。險峻的峭崖、蓊郁的樹木、葳蕤的花草,構(gòu)成一幅美麗的畫卷。我們就行進在這長長的畫卷中。
這里是樹和花草的世界。油桐開出滿樹靜謐的白色花朵,幾株或數(shù)十株連在一起,也很有氣勢,毫不遜于那些養(yǎng)在庭院里的觀賞花卉。一陣又一陣的收花風(fēng),將花朵從樹枝送到地面,密密匝匝,又寂然無聲,自然地鋪出一條純潔的花徑來。夏枯草也開花了,紫色的花穗重重疊疊,將山色渲染得豐腴又輕盈。我滿心都是歡喜。
“魚鰍串”在這里是尋常之物。它們很隨意地生長在路邊,與雜草糾纏在一起。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它們來,就仿佛見到了多年的朋友。
眾多叫不出名字的鳥雀從一棵樹飛往另一棵樹,殷勤地為我們領(lǐng)路,用好聽的聲音朗誦著晶瑩透明的詩句。
這樣的鄉(xiāng)村生活山居歲月,是多少人所期盼的。先民從湖廣遷徙到此,他們相中了這里山環(huán)水抱的地勢,更相中了這里遠離塵囂的安寧靜謐。這一路,給我的最深的印象,就是出奇的安靜。三四公里的路程,除了我們,看不到匆匆的行人,慢生活的節(jié)奏在這里延續(xù)了千年。反倒是師友們步伐特快,轉(zhuǎn)眼就沒有身影。唯有他們的說話聲還在寂靜的山野里回蕩。不知不覺,我又落在最后。
二
我緊趕慢趕,終于追上他們了。事實上,師友們并不曾走遠。春山處處有風(fēng)景,他們邊走邊看,也邊走邊等,竟意外發(fā)現(xiàn)一個月前熟得熱鬧的“泡兒”,在這里還有。它們長在半坡上,一種是紅的,一種是黃的?!芭輧骸笔谴禾斓囊坏烂牢叮瑸榫酆瞎?,小指頭大小,無果核,味道酸酸甜甜。從長長的刺藤上摘一粒熟透的放入口中,輕輕吮吸,感受汁囊在舌尖爆破,津甜的漿液溢滿口腔,迅速就將你送回童年。
金色姐姐很有耐心,是采摘能手。她把一根刺藤給翻了過來,并且很巧妙地避開藤上縱橫的刺。她從帶刺的枝頭一粒一粒地摘下果子來給我們分享。雨宣兄也是。我是吃現(xiàn)成的一個。蜜糖色的陽光曬得我們的臉頰像喝了春酒般,因為衣服的映襯,金色姐姐臉上還有兩抹高原紅。知了老師和孟秋姐姐很聰慧,自制了防曬面紗,裝扮起來很像游戲中的人物。
金色姐姐還告訴我,她小的時候在山里頭長大,沒得零食,看別人吃“葉子糖”(糖紙包的糖)羨慕得不得了,但當(dāng)時沒錢買,幸運的是滿山都能找到野果子吃。桑泡兒、刺梨、野地瓜、拐棗、羊奶奶、三月泡、五月泡……那個時候,這種“泡兒”就吃得特別多,所以身體才這般好。向陽的“泡兒”口感好,吃的時候選那種發(fā)亮的。
成年之后,摘“泡兒”,吃“泡兒”,更像一種儀式,過程的意義要大于收獲的意義,精神的滿足大于味蕾的滿足。
我們邊摘邊走,爬上一段“〈”形陡坡,又行了約500米,再折上坡,偌大的一片竹林出現(xiàn)在面前。無邊青翠的竹海中,一條蜿蜒小道隱于其間。竹林里很靜。地上有枯干的竹葉,踩在上面發(fā)出嚓嚓的聲響。
路的左側(cè)是一些雜石,滿布青苔;路的右側(cè)是毗連的房屋,頂上蓋的不是我熟悉的魚鱗青瓦,而是琉璃瓦。這種瓦蓋起牢固,更換也容易,但略顯呆板,少了青瓦仰放則為谷反覆而成峰,峰谷相連、山意起伏的層次和韻味。記憶里,魚鱗樣的青瓦上有炊煙繚繞,有冰凌在瓦檐上的半掛時光,有雨在瓦背上奔跑的腳步,有風(fēng)過屋脊吹出的呼哨。這些年,我和大家走過很多地方,卻再也找不回青瓦上的故鄉(xiāng)。
我著迷于一堵老墻。它是用黏性很強的黃土一杵一杵、一墻板又一墻板地夯出來的,里面有“竹鋼筋”。雖然片瓦不存,但土墻頑強地立著,沒有倒下去。
“陽光,快過來,這個房子很有意思?!苯鹕憬愫陀晷衷谶h處喊我。
原來是二層樓房的一面檐角與矮一層的琉璃瓦屋構(gòu)成高低錯落的一個院落,看起來也別致。因為青瓦在上,所以我也是很喜歡。一路走來,發(fā)現(xiàn)村莊有一半的房屋是荒廢的,斷壁殘垣間盤踞著亂藤,幾叢棕櫚樹高過了屋脊;一蓬直起腰身的野蒿,已蓋過半塌的院墻。此種場景,著實令人唏噓。
石磨、竹茶桶、蓑衣、木檁子……這些老物件,在日常生活中已很少再使用,難以看見,而我在高山里看見了它們。它們像是一個開關(guān),接通了我們記憶庫里的某個神秘電路,驟然照亮那些幽暗模糊的印象,于是記憶不經(jīng)意間被喚醒,猶如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冰封的河流開始解凍,汩汩流淌,一路向前奔騰。
三
我們經(jīng)過的村子里,有好幾戶人家已經(jīng)建了新房。屋前院子大,視野開闊。坐在大門口就能毫無遮擋地看見前面的莊稼地,一層一層矮下去。
那些最早在這里落腳的人,為了活下去,為了更好地活著,便在這山里開出田地,造出梯田,安然在此耕種春夏秋冬。雖然今年春旱,耕作情況不算好,但從剛割的菜籽稈上,依然可以感受到那片飽滿的金黃色?;蛟S再過些日子,有了水,田里就能栽下秧子,而蛙鳴也該如禾苗一樣茂密了吧。
想想,住在這樣的地方,是一件多么愜意的事情。或許每處青瓦覆蓋的老房子、每塊種滿莊稼的田地都有家鄉(xiāng)的況味,都能生出家的溫馨,生出無限的歡喜來。
遠遠望見地里有人勞作,我很想下去看看,可師友們已走遠,只得放棄這個念頭,快步地跟上去。
師友們在一座房子的陰涼處等我。大家拿出水果與干糧來分享。生怕我沒吃到,這邊在喊,那邊也在叫。捧著干糧和水果,我覺得自己是特別幸運的人,被這么多人關(guān)心和照顧。等到我吃好,前面的人已經(jīng)走遠了。
爬上一段陡坡,金色姐姐站在轉(zhuǎn)彎處等我。“陽光,快看下面!”
坡下的一排房屋頗有特色。最近處是“∏”形琉璃瓦房,再過去一點是一間青瓦房,緊鄰的是已無片瓦的數(shù)面殘墻。它們安靜地立在那兒,除了與那些瘋長的山草作伴,似乎也沒有其他用處。只是多年來也沒有人去推倒它,好像它們就應(yīng)該在那里。無論是以泥土的形態(tài),還是墻體的形態(tài)存在,都是這個村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都是值得尊重的。
如今,是一個發(fā)展速度超乎尋常的時代。很多的事物在一晃神的工夫就沒有了。但是一個村莊,總能留下一些標識,譬如,一棵老樹,半堵老墻,一座古橋或者一個老地名。這樣的村莊才不會是一個空洞的概念,無論多久,都讓人感覺踏實。
金色姐姐有一雙善于發(fā)現(xiàn)的眼睛。她說,這個很有意思,分明就是時代的變遷。我頗為贊同。
繼續(xù)往山的深處走,一股帶著山野蓬勃氣息的草木味道,不由分說地闖進來。有辛辣的,有酸甜的,有濃郁的,有清冽的。它們從樹梢上跳下來,從草尖上蹦起來,一下子就俘獲了我。
這些味道的源頭,我認識的并不多。李子樹、油桐、松樹、樟樹,小蓬草、車前草、酢漿草、茜草、蒲公英、野蒿、婆婆納,當(dāng)然還少不了“泡兒”和折耳根。它們?nèi)季G著,剛剛生發(fā)出來的綠,逼人眼的綠。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越看心里越喜歡。
雨宣兄走在我的前面。他俯身采了一株折耳根?!斑@個味道很好聞,我很喜歡。為啥有些人就聞不慣,說是臭的,唯恐避之不及呢?”
我也太熟悉這香氣了。在各種草木氣味充斥的林間,只要從它身邊經(jīng)過,我總能夠敏銳地捕捉到那種濃郁又清冽、介于芳香與微腐之間的氣味,心里止不住又歡呼雀躍了一陣。
四
臨近沖頂?shù)臅r候,我有些小小的緊張。山體似摩天大廈仰面而來,自帶咄咄逼人之勢。從山腳到山頂,只有一條筆陡的小徑。好在沖頂前有一塊平坦地,可以暫時歇息。
靠巖多低矮的灌木叢,當(dāng)中有不少的三月泡。金色姐姐、孟秋姐姐兩個最是能干,從桐樹上摘下一片葉,將邊緣一圍,折起,問我要了剛才吃水果留下的牙簽,輕輕一穿,便成了天然的盛果容器,她們還給其起了個好聽的名字“茶包”,很是貼切。她們提著綠色的茶包,殷勤地從長滿細刺的枝蔓上摘下一粒粒熟透的、顫巍巍的三月泡,放入茶包中,再等著我們?nèi)シ窒怼?/p>
我在半坡上也看到了幾顆飽滿、鮮亮的三月泡,好不容易摘過來,卻有幾只紅色的螞蟻在里面?!斑@泡熟得好,連螞蟻都跑來吃?!蔽易匝宰哉Z?!澳憧旆诺侥莾海屗鼈兂?。”許是聽到我說的話,雨宣兄急忙在旁邊提醒?;蛟S正是因為人對自然和生命的敬畏,才讓這些饋贈源源不斷。
小徑并不好走,根本不能直身而行。不時有樹將長長的枝干探下來,低垂著,或干脆攔在路上,得彎腰才能鉆過去。有的時候還需要前面的人拉上一把,才能繼續(xù)往上攀行。“就沒有別的路嗎?”不知道是誰問了一句?!坝?,但不在這個方向。如果要走那邊,得繞更遠?!焙髞聿胖溃@段小徑有現(xiàn)在的樣子,已經(jīng)是人們打理過的了。
雨宣兄還給大家講起十年前他與老父親爬這座山的情況。說那個時候根本沒有路,雜草叢生,老藤盤纏,每走一步,都感到難以下腳。有的時候甚至就如徐霞客所寫“繃足掛指,如平貼于壁,不容移一步,欲上既無援,欲下亦無地”,但七旬的老人并未放棄,與他一起抓著草根藤蔓向上攀登。
或許是受這故事的鼓舞,或許是向往峰頂之盛,我也跟上了大家的步伐,爬上了山頂。高松生其巔,雜樹出其罅。山頂雖算不上寬敞,卻不失為一個陰涼的好去處!
上頂分左右道。往右,沿山脊斜上,一石突起如擎蓋,可容十余人。四圍樹木叢生,枝枝相接,葉葉交通,根本望不出去。從崖側(cè)逾隙而下,一石橫嵌,儼若飛梁,可立二三人。雨宣兄說那塊石頭是很好的觀景平臺,沒有歇息便直接下到石上,天高云淡老師隨其后,孟秋姐姐緊跟。不知道他們在石上看到怎樣的風(fēng)景,回轉(zhuǎn)時都對我說:“陽光,來都來了,不去看要后悔。”
耐不住風(fēng)景的誘惑,我側(cè)著身子,在他們的幫助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移過去。佇立石上,面前已沒有什么遮擋,視線豁然開朗。田疇二三畝,平坦如席。屋舍四五間,安然似棋。連綿起伏的山巒,一山綠,一山青,一山濃,一山淡,分明是一幅優(yōu)美的山水畫。和煦的陽光在層疊的山巒間游走,從一座山峰走向另一座山峰。當(dāng)它停留在其中的一座,瞬間就將山鍍亮了?!翱炜?,對面的山被鍍亮了!”我孩子般地大喊,生怕別人聽不到。
我要走進那亮晃晃的光里,讓照著山林稻穗的陽光也照著我,或許我的文字也能因此煥發(fā)出一絲光亮來。
五
往左,樹木綿密,高矮不一,樹下的落葉積了厚厚的一層,走在上面嘩嘩作響。知了老師說,她膝蓋不好,今天走這么遠還沒得反應(yīng),看來也還是“青年”?!爸死蠋熌贻p著呢!”大家應(yīng)和著,氣氛很是熱烈。
走在最前面的牧童老師說,這里有個坎,她先上去,好拉一把。走近一瞧,果然有陡坡,近一人高?;蛟S是有人先我們來過,坎下有墊腳石。雖是如此,目測高度,心中仍然發(fā)怵。崔老師借助一側(cè)的樹干,飛身上去,然后傾身立于坎前,準備將我們一個個地拉上去。大家依次上前,這個場面也是很有意思的,每個人上坎的姿勢都不一樣,倒成了攝影人眼中的好題材。
上坎后前行近百米,中立一石,如半邊蚌殼仰立,頂上可容四五人。金色、知了等4位攝友先爬到頂端,她們衣著紅、藍、紫,又成了一道亮麗的風(fēng)景,下面的人一通快門。雨宣兄去了最前端的巖石上,四圍的風(fēng)景早已在他的“航拍”的計劃中。天高云淡老師則四處打量,抓拍大家登頂?shù)南矏傊畱B(tài),留下許多珍貴的記憶。我爬上一塊尖石頂,呼吸著旁邊樹木的味道。聞著那素凈的氣味,內(nèi)心逐漸豐盈,對這山更添了一份喜歡。大家各自忙碌后,又聚在一起分享干糧和美片。雨宣兄說,從空中看,蘆高山似一輪彎月亮。這是多么富有詩意的一座山喲!在這里待了半個多小時,大家才戀戀不舍地往回走。
途經(jīng)早上那戶人家時,房門已經(jīng)大開。主人熱情地搬出板凳、提出開水、端出半籃紅泡兒,邀請我們坐下歇息。
“你們一家人都是熱心腸的人?!蔽疫呁欣m(xù)水邊說。
“這有啥嘛?你們好久才到這山旮旯里來一回喲。別的沒得啥子得,你們以后來這里,我把開水燒起,管夠。”年逾七旬的大娘說。
“這樣多麻煩!”
“有啥麻煩的。你們不嫌棄,吃她燒的開水,她很高興的!”老人的女兒接口說。
與老人閑談著,覺得自己是一個從村里出走,又走回來的孩子,可以走進任何一扇開著的門,討一碗茶水,坦然地與他們聊生活,感受時光的倒敘,心生暖意。以至于時間過去許久,我仍然記得那一份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