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愛新覺羅·奕劻稱得上一個頗為傳奇的人物。雖說他是清朝皇室,但血緣相當邊緣。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奕劻降襲輔國將軍,與堂兄恭親王奕?的地位相差甚遠,直到甲午年(1894年),奕劻才進爵慶親王。但是到了1908年,他卻獲得了“世襲罔替”,成為清代第12位也是最后一位“鐵帽子王”,與恭親王“平起平坐”。宣統(tǒng)三年(1911年),奕劻任內(nèi)閣總理大臣。1917年奕劻去世后,《紐約時報》撰文稱:“慶親王一生,以一無所有的皇族旁系開始,以億萬富翁的身家辭世?!鞭葎量盀椤巴砬宓谝回潯?。
奕劻在宦海的沉浮猶如兩重天,他的發(fā)跡全憑慈禧的提攜和重用。史載,奕劻貌似憨厚,對慈禧唯唯諾諾、唯命是從,效盡犬馬之勞,由此深得清朝廷信任,權(quán)傾朝野。他一進中樞,頭一件事就是把天下各府縣的肥瘠貧富摸了個透,有即將外放的官員來訪,奕劻常會說一句:“稍等一下,馬上就走富裕之地缺出?!眮碚呙靼祝厝ズ缶退蛠砹算y子,奕劻則根據(jù)銀子的多少擇地而放。當年清朝廷有一句流行語:“不見慶親王,就別想做官?!奔词褂辛嗣~,比如已經(jīng)捐了官,但奕劻不發(fā)聲,便拿不到官位;即使得了官位,沒有他的示意,吏部也不會給“照身”(派遣證)。1911年《泰晤士報》爆料稱:慶親王奕劻的資產(chǎn)僅在匯豐銀行一處就高達200萬兩之巨。倘再加上其他銀行的存款及大量田地、房屋、票據(jù)、金銀首飾,“歲費巨億”。
吊詭的是,慶親王奕劻為躲避朝野的視線,從不輕易給人抓住把柄,故此擅長精心偽裝清廉。如:他將自己的書房取名為“澹如齋”,自稱“澹如主人”,以示廉潔奉公,淡泊如水。他還將親書“本官素來崇廉,凡貢獻者,恕拒納”赫然張貼在自家門口,儼然一副“崇廉” “拒納”的架勢!
其實,謁見他的官員倘若不送錢,根本進不了王府的大門。更令人惡心的是,奕劻竟然叮囑子孫要謹守“四留”家訓(xùn):“留有余不盡之祿以還朝廷,留有余不盡之財以遺百姓,留有余不盡之巧以還造化,留有余不盡之書以遺子孫?!彼募矣?xùn)看似如此嚴謹、高雅,純屬自欺欺人的招幌而已!奕劻賣官鬻爵以斂財,如楊士驤的山東巡撫一職便是用10萬兩銀子從他手中換來的。袁世凱、徐世昌也曾以重賄而得以破格提拔,并被委以重任。1908年,奕劻迎來七十大壽,各路官員爭先恐后前往祝賀,慶親王府門庭若市。他公然聲明不允許家人收受禮物。實際上,他卻暗地里專門做了4本小冊子,將送禮者按禮物厚薄分為四級登記。一次壽慶,奕劻竟然收獲50多萬兩銀子以及價值逾百萬的各類貴重禮品。他還將王府中庫存的一些不甚值錢的字畫古玩,委托“品德洋行”代為拍賣,以示“紓難濟貧”。
虛偽狡詐的奕劻以清廉的外表巧妙掩飾了他的貪婪本性,欺世惑眾,他生前被譽為“最有聲望之人”“從未做過一稍損榮譽之事”。朝官多次聯(lián)名彈劾奕劻受賄索賄,最終他“巋然不動”,御史反因“查無實據(jù)”而獲罪。然而,奕劻的貪腐嘴臉卻被當年的一幅漫畫所揭穿:奕劻身著官服,手持筢子,拼命在地上大把大把地摟攏銀元寶。這幅漫畫可謂活靈活現(xiàn)!
林語堂先生曾針對滿清政府的腐敗寫過一篇雜文《思滿大人》:“也許清朝的時代,是最貪污的時代之一?!逼渲杏羞@么一段論述說得極為精辟:“那些清朝的貪官污吏卻是極文雅的先生們。他們有洪亮的聲音,雍容的態(tài)度,又有一口音韻鏗鏘的官話,出口成章的談吐。他們雖然貪污、納賄,卻能夠使你覺得貪污、納賄是一種風(fēng)雅的事,并不齷齪卑鄙,不但伸手拿錢的人可以無愧,就是送錢的人,也覺得幾分光榮?!鞭葎聊耸恰皾M大人”那種“風(fēng)雅腐敗”的一個明顯例子。在反腐敗斗爭取得顯著成效的當下,奕劻式的“風(fēng)雅腐敗”仍值得我們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