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無眠更精確的夢

我們夢見了飛鳥夢見了飛鳥的夢境

那天的草原，未眠人設(shè)定了未來

夢見第一天，以及未來的每一天

在一座城想念一個人

第一個在雷霆中聽見歌聲的人走過

萬物因由秘密的紐帶連為一體

在水中和一切植物的體內(nèi)

涌動著海潮也涌動著青春

所有那些排列整齊的花楸樹

所有那些夜色的另一側(cè)，一個名字

被反復(fù)提及和復(fù)調(diào)詠唱

五月的某一天天空倒影了所有過往

草原核心的那塊透亮的光

被一些建筑以及所有建筑看見

當(dāng)我們歌唱時我們在做什么

天地與永生無關(guān)無數(shù)微微閃耀的一生

樹木只在意鋪展生命所有的藍

一些來自青春的東西終究回歸了大地

掠過骨肉的風(fēng)注定掠過偉大的海洋

萬物起風(fēng)菊科植物組成筆直的長夜

在所有腳印上覆以新鮮的

熟悉的不熟悉的一起生根

就像燈盞就像雨林就像大地上奔跑的兒童

那么請在收獲時抬頭向遠處張望

請在憂傷時提起他們

請在細節(jié)中記住他們

那是給后來出生的人們的某種修辭學(xué)

大地展開安寧的油畫與歌詠

已經(jīng)過去的從未過去

抵達的那些人們

抵達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

連同親眷農(nóng)具種子和一把鄉(xiāng)音

就是全部形象源源不斷

那些心懷遠大理想的所有

是云團是水是燃燒

化身闊大云團的柔軟枝葉蔭護土壤

生命可以是水潤澤整個平原

亦可燃燒成為火焰戰(zhàn)時鑄劍和平時做犁

那是這片土地永遠不會丟棄的事物

他們已與日月星辰風(fēng)雨雷電同屬

存在于空氣存在于鐵存在于氧氣

無數(shù)個無名的瞬間用青春的翅膀

與血汗連綴一個接一個的日月

每一串果實都在呈現(xiàn)無名者的付出

每一個初夏

可克達拉的夏季就連天空都是香的

因為精靈們在歌唱那些閃閃發(fā)光的呼吸

穿越時空執(zhí)著于大地

無盡的根系無盡的花序與造化同源

來自極遠處另一個緯度或者另一道門

這植物的基因因一個人而改變

并包圍塵世那是風(fēng)暴是光焰

是鳳凰涅槃的鳴響是一飛沖天的高蹈之高蹈

來啊提純那透亮的歌謠

在最后的高熱里釋放生命的精粹

把自己的足跡留在岸邊

后來以及后來的許多日子

終將過去一只繁衍了數(shù)千代的蝴蝶

將在普羅旺斯或者北海道反復(fù)反復(fù)夢見你

一個人的一千種鏡像

低頭沉思的這一個與正在起舞的那一個

俯身麥浪的這一個與正在作畫的那一個

追逐洪峰的這一個與正在板書的那一個

放牧牛羊的這一個與正在譜曲的那一個

一點不錯一個人只經(jīng)歷一生

即便劇場里正在上演他一生的七個瞬間

三百場演出也不可能精確到每一個表情與

字句

記憶只在于線性的非偶然捕捉

正如塵粒的不確定飛揚

源自無比純潔的信仰

一生被放大成為一個族群的痕跡

每個人都無親無故但從未缺少過

也幾乎毫不知曉青蔥歲月凝結(jié)為珠串

正如紫翅椋鳥不斷以集群創(chuàng)下奇跡被編目成

畫冊

父輩的旗幟

他坐在孤樹下?lián)軇幼约赫谌紵挠白?/p>

或在黑山外圍殺死一頭盜獵的犬

這個高大的男人并不知道自己是未來的一面

旗幟

并且永生不死

他朗讀粘在頂棚的報紙上

一段多年前的瑣細之事背誦格言警句

并且以冰為鹽以草為棉

或者以牛肩骨為冰靴穿越低狹的陰谷

他從巴蜀的方言中走來或者來自江淮官話

有一點點贛南的鄉(xiāng)音帶著匪夷所思的

上海青浦弄堂里的崇明調(diào)調(diào)

他在盆地的濕隰邊緣穿越蘆葦

在萬徑人蹤滅的邊緣的邊緣找到生存的

所有秘密關(guān)乎勇氣但無關(guān)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