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路過一條寂靜的小街,在拐彎處碰到一家不大的百貨店正搞熱賣促銷活動,便不由得停住了腳步。然而,讓我止步留戀的并非貨架上琳瑯滿目的商品,而是一句話:女士們、先生們,進來看一看、瞧一瞧,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是的,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筛嗟臅r候,我走過路過卻還是錯過。
剛從技校畢業(yè)那年,我去一個離家十幾里地的沙場挖河沙,來回要經(jīng)過一家餐館,開餐館的是父女倆。有時,我也進去歇歇腳,要點面條、米粉充饑。時間長了,我才知道餐館里的女孩叫春兒,比自己大三歲。
我干的是體力活,食量大得驚人,春兒常常會背著父親多給出我一份,卻堅持只收一份的錢。雖然她算不上美麗,但是有一種很清純的溫柔,看我的時候,眼睛里似乎有一種異樣的東西在游動,這讓我的心迷亂而不平靜。
秋天過了一半,天忽然冷下來,我晚上回家的時候感到絲絲寒意,于是決定去餐館喝杯米酒暖暖身子。幫我酒杯斟滿酒后,春兒進屋里意外地拿出一雙布鞋,紅著臉沖我說:“穿上它吧!專門給你做的。”
長這么大,從來沒有異性朋友如此關心、體貼過自己,我心頭一熱,順從地穿上了暖和舒適的布棉鞋。也是從那天起,我對春兒產(chǎn)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或者,這就叫“愛情”的前兆吧!
日子一天天流逝,我對春兒的“感覺”依然停留在“前兆”里,總覺得一個挖沙工是不該奢望享有愛情的,雖然知道春兒的心意,但卻始終沒有勇氣向她表白。直到一天,春兒說她要與別人結婚了我才大吃一驚。
那天,接送新娘的禮儀車在喧鬧的鑼鼓聲中開動,車輪穿過小街,也碾碎了我的心。
次年冬天,沙場放假了,我閑來無事,便自告奮勇地跟隨老板駕駛一艘破舊的敞篷小船去河對岸打魚。小船行駛到河中央,我隱隱約約看見遠處的水草里躺了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女人,形態(tài)居然跟春兒幾分相似,等船近了些,我急忙脫掉衣服要跳下去救人,說時遲那時快,老板一把攔住我,問我是不是中邪了,那根本不是人,而是條紅鯉魚。我愣了一下,驚出一身冷汗。老板一網(wǎng)撒下去,把那條被水草纏住動彈不得的大紅鯉魚撈了上來,足足十幾斤。
不久,一個壞消息傳來,身懷六甲的春兒在河邊洗衣服時,一不小心滑進河里去了,等救援的鄉(xiāng)親趕來,她人已飄到河中央的水草堆里,變成了冰涼的尸體。
那段時間,我常常去餐館喝悶酒。有次喝醉了,我邊用頭撞桌子,邊對春兒爹說,“大叔,我和老板去河對岸打魚,早看見了春兒的魂了,當時就應該來告訴你!”
春兒爹老淚縱橫,說,這怎么能怨你,這是她的命呢!
后來,我仍然時常想念春兒,她的身影時常走進我的夢里,始終如一地溫暖著我堅硬的心。
(周睿聰薦自《遼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