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然

葉茲德·薩伊格。圖/受訪者提供

葉茲德·薩伊格的家族史就是一部濃縮的巴勒斯坦史。奧斯曼時期，薩伊格家族定居在今屬以色列的提比里亞。1948年，猶太復國主義準軍事組織發(fā)動針對巴勒斯坦居民的“代爾亞辛大屠殺”后，薩伊格家族和提比里亞城里幾乎所有阿拉伯人一樣，在飽受攻擊后逃離了家園。

這段創(chuàng)傷史促使薩伊格家族投身巴勒斯坦獨立建國運動。葉茲德·薩伊格的父親尤瑟夫是曾在美國普林斯頓大學任教的經(jīng)濟學家，后出任巴勒斯坦全國委員會和巴勒斯坦解放組織最高機關執(zhí)行委員會成員。葉茲德·薩伊格的叔叔、歷史學家阿尼斯曾在英國劍橋大學任教，后回到中東擔任巴勒斯坦研究中心主席、創(chuàng)建“巴勒斯坦百科全書”計劃后，成為摩薩德的暗殺目標，被一枚“信件炸彈”奪去數(shù)個手指。

“國仇家恨”并未阻止葉茲德·薩伊格一直為推動巴以和平而努力。上世紀90年代，他是巴以和談的巴勒斯坦政府代表。當時一些以方代表態(tài)度真誠，但也有些人“像在市場上一樣討價還價”。即使如此，雙方還是簽署了關于巴勒斯坦自治細節(jié)的1994年開羅協(xié)議。此后，葉茲德·薩伊格還曾作為巴勒斯坦代表團團長參與多邊軍控和地區(qū)安全對話。

回顧歷史，68歲的葉茲德·薩伊格控訴了以色列右翼政府對巴勒斯坦平民犯下的長期戰(zhàn)爭罪行，譴責了哈馬斯的血腥襲擊，也批評了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因為腐敗未能抓住和平進程的最后機會，如今陷入無所作為的境地。這些因素共同導致了巴以和平進程的消亡，“可能得等到二十年、三十年之后，我們才能再坐在一起，討論‘兩國方案’”。

“我們面對的是遠比上世紀90年代要更民族主義的以色列右翼政府，以及暴力的哈馬斯和羸弱的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毙乱惠喖由橙说牢C爆發(fā)，讓長期推動巴以和解的葉茲德·薩伊格深感失望。他對《中國新聞周刊》說：“我們還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在巴以問題上看到新的國際合作、新的相互信任?！?/p>

不過，葉茲德·薩伊格指出，雖然巴勒斯坦和以色列的民間交往非常缺乏，但一些以色列活動人士長期在約旦河西岸，以血肉之軀保護巴勒斯坦人的土地免受猶太非法定居者侵占；很多以色列和全球各地的猶太人，在最近幾天走上街頭，高呼“不要以保護猶太人的名義攻擊巴勒斯坦平民”，令他肅然起敬。

“巴勒斯坦人應當認識到這些猶太朋友的勇氣與正義感，巴勒斯坦人應當表現(xiàn)出同樣的勇氣，包括站出來譴責哈馬斯對平民的攻擊?！比~茲德·薩伊格說，“現(xiàn)在情況更艱難，（巴以雙方人士）站在一起的‘成本’更高。但正因為如此，我們站在一起，才更有意義?！?/p>

是否采取大規(guī)模的地面行動，取決于以色列是否考慮盡量減少平民傷亡的軍事手段。如果以軍想占領整個加沙地帶，意味著他們要面對225萬巴勒斯坦人。

僅就加沙北部而言，當以色列要求人們必須在24小時內(nèi)撤離到南部后，大多數(shù)人選擇了逃難，但滯留在當?shù)氐钠矫裰辽偃杂?0萬人。平民傷亡也是“政治成本”，這涉及以色列能否繼續(xù)得到美國和歐洲盟友的政治支持。隨著沖突的持續(xù)，這種政治壓力可能會不斷增加。

當然，如果以色列只考慮進入加沙地帶的部分地區(qū)，而不是占領整個加沙，他們可能會在造成相對較少平民傷亡的情況下更快地完成軍事任務。然而，即使假設他們已經(jīng)做好了造成平民傷亡的準備，以色列軍隊在城市作戰(zhàn)的難度也比較大。

從以軍的空襲中，我們可以看到他們針對部分地區(qū)、部分路線進行了針對性的打擊，這表明以色列軍方和情報部門認為，以軍在地面行動中可能會在這些特定地點遭到伏擊。他們正試圖判斷哈馬斯成員可能采取的防御和攻擊方式，然后針對性地轟炸建筑物和地道網(wǎng)絡。但完成這一切還需要較長的時間。

總的來說，雖然以軍早就為在加沙進行或大或小的軍事行動準備好了計劃，但當需要“動手”時，他們發(fā)現(xiàn)實施這些計劃并不那么容易。根本問題則是，以色列政府制定了雄心勃勃的目標，要徹底摧毀哈馬斯，要建立新的機構統(tǒng)治加沙，而這必然需要占領整個加沙地帶。這個戰(zhàn)略目標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實現(xiàn)。

以色列政府還需要考慮的是，在軍事行動之后，對加沙問題的政治解決方案是什么？以色列既不想在一個“民主國家”內(nèi)，為巴勒斯坦居民提供完整的公民身份，又不允許巴勒斯坦人實現(xiàn)自由和獨立建國。只要這個政治問題沒有解決，軍事計劃就做不到徹底解決他們想解決的問題。

當然，我們必須意識到，今天的以色列政府是歷史上最極端民族主義的一屆政府，執(zhí)政聯(lián)盟成員一直在公開宣稱：要把巴勒斯坦人從所有被占領土上驅(qū)逐出去，要占領所謂的“圣經(jīng)邊界”。因此，今天的以色列政府沒有能力也沒有意愿和周邊的政治力量達成諒解或協(xié)議。一些過去曾經(jīng)可行的解決方案，今天在政治上是不可行的。

過去20年間，美國和歐洲的立場發(fā)生了很大變化。隨著右翼民粹主義在幾乎所有西方主要國家崛起，我們看到他們不再強調(diào)20多年前得到國際社會普遍支持的巴勒斯坦獨立建國方案，而是倒退到僅僅討論加沙的人道主義解決方案。

我還記得1998年，包括英國在內(nèi)的歐盟所有成員國在歐盟理事會發(fā)表共同聲明，表示歐洲完全支持巴勒斯坦獨立建國。聲明說，建國“最好通過與以色列談判”，但不以談判為條件，也不以以色列批準為條件。簡單來說，他們無條件地贊成“兩國方案”。但自那時開始，歐洲的立場就不斷倒退，關鍵是沒有采取任何支持巴勒斯坦建國的實際行動。當以色列拒絕尊重巴勒斯坦自治時，歐美沒有讓以色列付出任何代價。

不幸的是，巴勒斯坦人在這個過程中也沒有“自救”。當哈馬斯成員殘忍地殺戮以色列平民時，他們實際上促使西方領導人更快地選擇和以色列站在一起，并在一定程度上容忍以色列殺戮巴勒斯坦平民。

不幸的是，我認為你說的是對的。哈馬斯為了和約旦河西岸的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競爭，為了獲得政治優(yōu)勢，不斷“兌現(xiàn)”他們武裝抵抗以色列的承諾，但同時也將武裝抵抗變成殺害平民，變成犯罪。這是一個嚴峻的問題，巴勒斯坦人正在為此付出代價，并將在今后許多年里繼續(xù)為此付出代價。

哈馬斯為什么要這樣做？這很難回答。從個人層面上，很多哈馬斯成員在此前以色列針對對巴勒斯坦平民的襲擊行動中失去了一切。我們每天都能收到這樣的消息：在空襲中，又一個家庭失去30多個乃至更多的成員。哈馬斯成員大多經(jīng)歷過這樣的戰(zhàn)爭創(chuàng)傷，現(xiàn)在他們想讓以色列人感受到同樣的痛苦。

但是，即使在情感上能解釋這種邏輯，我們也要認識到：將個人的痛苦轉(zhuǎn)化為攻擊平民，是一種戰(zhàn)爭罪。如果哈馬斯始終保持其成立之初的行動方式，將行動限定在軍事目標上，那么巴勒斯坦人今天的處境會有明顯的不同。將襲擊目標擴大到平民，改變了沖突性質(zhì)。

不過，僅僅談論哈馬斯成員個體的想法，是不充分的。哈馬斯的襲擊行動是周密組織的，并不是部分成員的自行其是。我擔心的是，這意味著我們正在受到過去20多年來其他阿拉伯國家遭遇的極端宗教運動的影響，典型代表就是“伊斯蘭國”（IS）。這改變了巴勒斯坦的斗爭方式。歷史上，巴勒斯坦解放組織的暴力活動也傷害過平民，但其戰(zhàn)略目標不是殺戮平民。而現(xiàn)在，哈馬斯在采取那些極端分子的暴力模式。他們似乎已經(jīng)認定：只有極端的方式，才能產(chǎn)生真正的影響。

可悲的是，歷史先例確實如此。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巴解組織成員曾劫持美國和歐洲國家的民用航班。我譴責這種恐怖主義活動。但也正是這些恐怖活動出現(xiàn)后，西方才開始關注巴勒斯坦問題。在此之前，巴解組織聚焦于以色列境內(nèi)的軍事目標時，得不到世界的關注。

我反對恐怖主義手段，但我感到悲哀：西方世界從不去處理這些問題，直到問題在他們眼前爆發(fā)。自2005年以來，加沙一直遭到以色列的全面封鎖，而西方此前的反應顯示出他們已經(jīng)準備好永久接受這一點。當然，哈馬斯的襲擊不僅不會改變這一點，還會導致巴勒斯坦人的生存空間進一步惡化。不只在以色列，西方世界也將進一步壓制巴勒斯坦人的發(fā)聲空間。

11月19日，在加沙地帶南部城市拉法，人們領取救濟食物。圖/新華

11月20日，以色列南部，以色列士兵在與加沙地帶接壤的邊境部署。圖//視覺中國

對我來說，這是一個痛苦的問題。我認為，一方面的責任在以色列，一方面的責任在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自身。

作為巴勒斯坦和以色列進行和平談判的代表，我和以色列軍方及政府的同行面對面坐在一起，處理耶路撒冷、難民、定居點、安全、水環(huán)境等各種各樣的問題。我的感受是，當時以色列領導層的大多數(shù)成員，即使被視為“和平陣營”的一員，也都不愿意無條件接受在被占領土上建立一個獨立的巴勒斯坦國。

談判過程中，我相信有些以色列領導人逐漸理解和接受了“兩國方案”，這就是為什么我們雙方能簽署《奧斯陸協(xié)議》。那時，巴勒斯坦領導人認為，雖然協(xié)議未能就巴勒斯坦獨立建國做出明確約定，但以色列領導人理解協(xié)議的真正含義，雙方默認這將在五六年內(nèi)逐步實現(xiàn)。

不過，在巴以和談破裂前的最后時期，時任以色列總理巴拉克非常不情愿達成協(xié)議。我對當時以方的提議，即越來越苛刻的自治條件，感到震驚。他們本應理解巴勒斯坦人的底線，但他們卻將和談視為市場上的討價還價。這在巴勒斯坦人中造成了不信任，很多人開始懷疑以方的誠意。

雪上加霜的是，從上世紀90年代初到2000年談判破裂，以色列每一天都沒有停止在巴勒斯坦被占領土上建造新的定居點。事實上，最大的非法定居點是在和平進程崩潰前于1998年開始建造的。在此期間，以色列還反復封鎖巴勒斯坦領土，阻礙貿(mào)易和貨物流動，嚴重破壞了巴勒斯坦經(jīng)濟。到2000年，巴勒斯坦人對以色列的信任已幾乎喪失了。

在這樣的現(xiàn)實面前，2000年，第二次巴勒斯坦人起義開始了。當時我就在巴勒斯坦，我看到巴勒斯坦領導人犯下了戰(zhàn)略錯誤：他們允許人民使用暴力。他們想借此獲得政治影響力，并以為暴力行動能讓他們和以色列總理巴拉克討價還價。但他們誤解了以色列人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

我始終認為，在那個關鍵時刻使用暴力，是巴勒斯坦領導者犯下的巨大的、歷史性的戰(zhàn)略錯誤。我當時就公開表達了這種批評意見，但沒被更多的人接受?！皟蓢桨浮钡挠懻?，一切的和平進程，自那時開始就終結(jié)了。

問題在于，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本身就是建立在和平進程的基礎上的。和平進程失敗的這23年，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處于非常困難的境地，它無法對人民解釋其存在的合理性。

理論上，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應當服務于巴勒斯坦人的日常生活，但現(xiàn)實是以色列掌控著包括約旦河西岸在內(nèi)的巴勒斯坦人的生活。連人口的出生登記都要獲得以色列的許可，否則就沒有合法身份，更無論進出口和貿(mào)易。以色列還控制著水電、廣播、空域及土地登記。盡管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有數(shù)萬名持槍警察，但他們無法阻止以色列軍隊隨時進入巴勒斯坦城鎮(zhèn)襲擊和抓捕平民。

近年來，隨著以色列政府進一步“右轉(zhuǎn)”，約旦河西岸部分山區(qū)的定居點擴張活動越來越頻繁。歐盟和美國對此提出批評，但沒有采取任何有效行動。這一切都讓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顯得無能，讓它失去了人民的支持。在這種情況下，哈馬斯被視為唯一在和以色列對抗的團體。

我想你會問：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能不能站出來，重新用合法的斗爭方式反抗以色列？現(xiàn)實是，在這種情況下，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會垮臺，會崩潰。和以色列開戰(zhàn)意味著失去西方的資金支持，意味著約18萬名依靠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發(fā)薪的教師、醫(yī)生、警察、公職人員都將失業(yè)，學校和醫(yī)院將被迫關閉，這會是另一場人道災難。

我看不到什么有效的解決方案。想想1993年到1999年的和平進程，即使世界主要國家聯(lián)合起來說：“兩國方案”是實現(xiàn)和平的、可接受的、唯一可行的方案，最終也未能實現(xiàn)。

而現(xiàn)在，我們面對的是遠比上世紀90年代要更民族主義的以色列右翼政府，以及暴力的哈馬斯和羸弱的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國際局勢也正在走向極化和沖突。我們還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在巴以問題上看到新的國際合作、新的相互信任。

我想，到那時，我們討論的可能還是“兩國方案”，也可能是目前有人提出的一國方案，也可能我們先解決種族隔離問題。但這都是二十年、三十年之后的事情。我對短期內(nèi)重啟和平進程并不樂觀。我看不到希望。

這是一個有趣的問題，簡單的回答都是不準確的，因為這取決于具體的案例和地區(qū)，我們至少要分成三個部分討論。

首先是加沙。2005年以來，加沙一直處于以色列的完全封鎖中，加沙居民想去約旦河西岸探親、學習幾乎是無法得到許可的。相比其他地區(qū)的巴勒斯坦人，加沙人最難得到基本醫(yī)療及生活保障。這是加沙人和以色列人關系的前提。

對大多數(shù)加沙人來說，他們的“以色列印象”，除了槍擊、毆打，唯一不同的是進入以色列務工。但和其他地區(qū)的巴勒斯坦人不同，加沙居民在以色列工作只能持有一日許可證，不被允許在以色列過夜。為了生計，很多人早上四點就要前往邊境，夜里回來，全部時間都在田地或工廠里勞動。簡單來說，這不是形成良好關系的環(huán)境，他們的記憶是暴力和剝削。

2018年的“回歸大游行”也塑造了今天加沙人對以色列的印象。這是一場非暴力抗議活動，主要針對分隔加沙和以色列的隔離墻?？棺h持續(xù)了 18 個月，以色列軍隊殺死了 200 多名非暴力平民抗議者，打傷了 36000 多名抗議者，其中包括 8000 多名兒童，而西方世界對此繼續(xù)采取“容忍”政策。事實上，這件事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作為哈馬斯10月7日暴行的注腳。

相比加沙，約旦河西岸的巴勒斯坦人和以色列人有更多的互動。尤其值得強調(diào)的是，支持巴以團結(jié)的猶太活動人士，主要都活躍在約旦河西岸地區(qū)。他們和巴勒斯坦平民站在一起，保護巴勒斯坦土地和村莊免受猶太人定居者和以色列軍隊的襲擊。在很多令人動容的案例中，友好的以色列人深夜在巴勒斯坦人的村莊巡邏，作為保護巴勒斯坦人免受定居者襲擊的人盾。

所以，約旦河西岸的巴勒斯坦平民及活動人士，可以看到有以色列人、猶太人和自己站在一起，他們的“以色列印象”和加沙人是不同的。去年，我在約旦河西岸拜訪了一位老朋友，他過去曾領導對以色列的武裝斗爭，現(xiàn)在是非暴力抗議活動的組織者。他告訴我，他們?nèi)绾魏椭С謭F結(jié)的猶太活動人士，一起奪回了屬于巴勒斯坦人的一些農(nóng)田。這不是短期的聯(lián)合行動，而是連續(xù)兩年、三年每天站在一起，一起面對以色列軍隊發(fā)射的催淚彈和橡皮子彈。這位老朋友告訴我，他非常欽佩這些猶太人。

最后我們來看看以色列境內(nèi)的巴勒斯坦裔公民。1948年以色列建國時，以色列領土上約60％的巴勒斯坦人被武力趕出家園。我的家庭就是在1948年成為難民的，當時鎮(zhèn)上的激進猶太復國主義者將炸藥扔進我家和鄰居的房子里。但在這個過程中，仍有數(shù)十萬巴勒斯坦人沒有離開家園。他們經(jīng)歷了近20年的軍事統(tǒng)治，然后獲得了以色列的公民身份。

這個群體現(xiàn)在約有200萬人，占以色列人口的20％。他們和以色列猶太人的接觸自然更多，其中有很多通婚、團結(jié)、相互理解的故事，我認識很多致力于此的以色列巴勒斯坦公民和猶太公民。

但至今為止，巴勒斯坦公民在以色列遭到區(qū)別對待，他們在購買土地和住房上遭到限制，在生活和法律上受到歧視，他們聚居的城鎮(zhèn)不被承認，所以難以得到市政預算、教育預算和警察資源，這導致了高犯罪率和謀殺率。這些歧視有些是非法的，但近年逐漸變得公開。

在內(nèi)塔尼亞胡執(zhí)政期內(nèi)，以色列議會已經(jīng)通過了將以色列列為猶太國家的法律?，F(xiàn)在，即使是中間派的以色列政治家，也只能說“以色列允許巴勒斯坦人住在這里”，而不承認他們也是這個國家的主人。總的來說，以色列境內(nèi)的情況呈現(xiàn)出糟糕的趨勢，極端民族主義——不論在以色列、在巴勒斯坦還是在其他地方——都是一種邪惡的力量。

我們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這樣的歷史。上世紀90年代巴勒斯坦人和以色列人之間的關系，在2000年后遭到了嚴重破壞。近年來，一些西方資助的項目對外宣傳雙方民眾的和解，我認為這很虛假。這些項目只是“把孩子們聚在一起唱唱歌”，它忽略了現(xiàn)實生活，成為了當前的種族歧視和種族隔離體系的裝飾。

現(xiàn)狀是什么？是巴勒斯坦工人必須在法理上是自己土地的被占領地區(qū)，為以色列農(nóng)場主打工；是猶太定居者有游泳池和每日澆灌的草坪，而隔壁的巴勒斯坦村莊因為不被允許打深井而沒有水喝；是巴勒斯坦醫(yī)生、教師每天要通過以軍檢查站上班；是巴勒斯坦商人的進口需要等幾個月才能得到許可，生意越來越難做。現(xiàn)在，在哈馬斯成員對以色列平民采取野蠻的暴力襲擊之后，在加沙成千上萬的平民在空襲中遇難、失去親人和家園后，這一切會變得更難。

但我想強調(diào)的是，就在我們談話的此時此刻，全世界有那么多猶太人在以色列、在美國、在歐洲走上街頭，站出來說“不要以我的名義攻擊巴勒斯坦平民”“不要以保護猶太人的名義攻擊巴勒斯坦平民”。我們必須尊敬這些人，他們在情感上和政治上都做出了艱難的抉擇，他們會被右翼攻擊為叛徒。

巴勒斯坦人應當認識到這些猶太朋友的勇氣與正義感，巴勒斯坦人應當伸出手來，表現(xiàn)出同樣的勇氣。這包括站出來譴責哈馬斯對平民的攻擊。誠然，在上世紀90年代，我們更容易談論巴勒斯坦人和以色列人的友誼，而現(xiàn)在情況更艱難，站在一起的“成本”更高。但正因為如此，我們站在一起，才更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