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小龍
神秘的處子。面紗圣潔。背后
虛無縹緲的容顏令人心動
虔誠膜拜的信徒,匍匐成林
云霄中,雪山一年四季都在沐浴
云霧在它的腰間翻騰
溢出水花與泡沫,飛舞的旋律
像是甘霖降在大地
七彩的瀑布,沖印著大地這張歲月的底片
仿佛,所有瞬間均可成為永恒
成為懸掛在記憶之壁上的風(fēng)景
杜鵑啼血,是斷裂地帶滯留的唯一隱痛
而我,是唯一站立在隱痛之外的旅人
我曾用目光丈量山的崔巍
從地平面一直向上
山石草木隨著時空層層遞進
從春天出發(fā),一直到冬季
抵達(dá)美的極致。我想象著自己
高舉蓄滿汁液的陶罐
站在山巔鳥瞰人世。云海中的佛光是我的影子
我閉目呢喃。那些仙山靈韻
魚貫而入罐子里
然后我用第一抹東方的曙光
醞釀出千年的瓊漿
賜予雪山下的子民
酒醒后,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依然在山腳
仰望的眸子里深含淚水
一口氣可以說出許多風(fēng)景名勝
比如麗江、大理、香格里拉、哈尼梯田
滇池、世博園、轎子雪山
比如蒼山、洱海、瀘沽湖、虎跳峽
一口氣可以說出很多有特色的東西
比如新版的和老版的云南十八怪
最典型的竹筒水煙袋和草帽當(dāng)鍋蓋
未能邂逅背著娃兒談戀愛的女子
我還可以一口氣列舉出
一大批云南現(xiàn)代詩人的名字
比如于堅、雷平陽、海男、愛松
何永飛、夏文成、張尚峰、常建世
一口氣說出彩云之南的南在何處
可以說出五六十度的苞谷酒的蒸餾方法
醉得最慘的那次
我在玉溪煙盒紙上畫了十三把利劍
劍光盛開如蓮
當(dāng)然,我一口氣在云南生活了三五年
沒有任何建樹
說什么你都可以不信
我的云南記,是我為數(shù)不多的口語詩
我曾經(jīng)說,希望滇池永遠(yuǎn)干凈而年輕
對于這個口誤,我羞愧不已
實際上滇池本來就是藍(lán)天的一角
澄澈若鏡,折射今古
七千萬年之宇宙,充其量是短暫的一瞬
所以,一個人到昆明不去滇池
就是一生的遺憾
昆明還有一本名為《滇池》的文學(xué)刊物
我許久沒在上面發(fā)表過作品
這也是一種遺憾
早期的時候
曾經(jīng)給一位老師打過電話
說是請他指點寫作,甚至聽他彈一曲吉他
而結(jié)果從來沒有見過面
生活里總是充滿了陰差陽錯
時空總是背道而馳
我記得最清楚的是,那一天是周末
我在滇池邊徘徊,看了看自己的倒影
然后放了大半天“鴿子”
普渡河與掌鳩河
一個自南向北而上
一個自北向南而下
是一對雙向擁抱的戀人
還是一雙血肉相親的姊妹
是兩條相向奔跑的長龍
還是兩條趨于合攏的手臂
我堅信它們有著同樣的屬性
勤奮奔流的血緣洗劫塵世的疲憊與滄桑
蜿蜒曲折的路途
浸透了多少辛酸的過往
發(fā)自石頭深處的水流潺潺
仿佛久遠(yuǎn)的笛音隔岸奏鳴
是親情,是召喚,是生生不息的泉源
綠蔭如蓋,兩岸花開點亮季節(jié)的憂傷
紅塵滾滾,一彎新月獨釣滿天的星斗
當(dāng)荒草與灌木叢將渴望提到嗓子眼
是誰壓低聲音在吶喊
仿佛達(dá)到著火點,隨時可能燃燒
歲月交替總在不經(jīng)意間發(fā)生
青春容顏變換往往不留痕跡。
普渡河與掌鳩河在一個不起眼的地點匯聚
就像兩只歷經(jīng)漫長飛翔的小鳥
棲息在日落黃昏
它們筑巢相依,安靜地呼吸
哦哦,愛與愛相擁
需要長途跋涉的信念與執(zhí)著
祿勸作證
我沒有去過云南的漾濞縣
對于這個名字我卻知道得不算太晚
2008 年,通過詩歌論壇
從認(rèn)識一個叫做常建世的先生開始
知道了漾濞這個頗有特色的縣
漾濞的文學(xué)報紙
由四開小報變?yōu)橐槐敬髿獾碾s志
一路走來
折射著這個縣的文化經(jīng)濟
大步的發(fā)展和時事變遷
我喜歡吃核桃
每次到集市上看到大包大包的核桃
心里就琢磨著
想必有一顆來自云南漾濞
我便盤算著旅行漾濞的日子
我要剝開一枚核桃
就像剝開一片詩意的初心
云貴高原的陽光骨子堅硬
披著霞光的大神
舉起利刃切開了橫斷山脈
幾千年過后,山巒與河流依然挽著手臂奔跑
勾連的指縫間熱血奔涌
花期的潮汛隨時在漲
灌木叢中穿越著獵獵風(fēng)聲
金、銀、銅、鐵、磷、鈦綴滿一身的紋飾
秀屏山是它的驕子
粗獷的長調(diào)之后
金沙江就在人們的心目中變得溫順善良
起舞的彝家姑娘
漫長的裙裾,飄帶和腳邊結(jié)滿果實
揭開小鍋酒的草帽蓋子
土豆翻滾。就像煮沸的前塵往事
祿勸的女子渾身長滿巖石和土豆的顏色
她們在燦爛的陽光下吹奏心曲
竹管中開放的花朵
在山風(fēng)的懷抱中沉醉。
這些都是屬于叫做祿勸的物質(zhì)
她散發(fā)出成熟的芬芳
溫馨中隱藏著一份我熟悉的剛烈與堅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