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 潔

樓下的除草機轟鳴

聽莫扎特及時阻斷不完整的思緒

懷舊在此刻是合時宜的

雖然它已被我納入

若干個“不必要”的清單

我們也曾那么意氣風發(fā)

外套上蹭到一點油漆

如同青春痘毫不介意

而今卻沒力氣去打理污垢

翻看自己一年前的詩句

朔風吹散了一些敏感詞

另一些，則永遠嵌入體內(nèi)

像暗疾一樣隨時提醒自己

在黑漆漆的夜里尋找天空的反光

卻不與黑暗合而為一

噪音是活著的必須

早晚我們會獲取它行云流水的部分

多數(shù)人的生活

只是按照靈魂量體裁衣

相比無限涌來的意外的旋律

這低音量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停電夜]

電梯關(guān)閉

只好繞到這座大樓背后

從堆滿雜物和裝修垃圾的昏暗樓梯

一步步往上

二樓川菜館的伙計正倚著欄桿抽煙

遠處的燈火與他煙頭的亮光

交相輝映

角落里的泔水桶還沒來得及清理

盛著人間的妄念與猜忌

空氣中散發(fā)的腐臭竟叫人莫名思鄉(xiāng)

一座外表恢弘的大樓

因停電突然將人困在它的陰影里

逼仄的靈魂向手電筒致敬

終于來到三樓

一家常去的瑜伽館

黑暗并不影響冥想

閉上眼睛的黑卻不似往日祥和

樓梯間的蕪雜揮之不去

它們一直處在黑暗中

仿佛替我蒙羞

而那覺知之光

此刻照耀不到我身體最幽閉的角落

這令我不安

在“控制”與“屈服”中*

整個晚上都無法專注

一直在擔心

待會還要從那幽暗的樓梯再次走下去

仿佛要把活過的痛苦再經(jīng)歷一次

*“瑜伽是控制和屈服之間的舞蹈”（《瑜伽經(j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