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閃兒
我家住前街時,和桂花嬸子是鄰居。桂花嬸子是個矮個子女人,微胖,相貌一般,但說話幽默,吃苦能干。
桂花嬸子在磚廠干體力活,據(jù)說她掄的大鐵錘男人看著都怵,但她一干就是十幾年,從未說過累。桂花嬸子是前街的勞模,她的丈夫張叔比她還勞模。張叔在小煤礦挖煤,是天生的干活機器,下了班五分鐘,就見他扛鋤頭去地里干活。他吃飯就是劃拉幾口,有饅頭、咸菜就行,沒咸菜,蒜瓣也中。
前街的女人都羨慕桂花嬸子嫁了個勤快人。男人勤快了,主婦的日子就好過多了。但桂花嬸子卻對自己的婚姻十二分的不滿,這幾乎成了她的心病。我小時候經(jīng)常聽她吐槽,話里話外都是對張叔的嫌棄,具體嫌棄什么她也講不出。因為張叔少言寡語,除了干活就是干活,也沒脾氣,是前街公認的老實人。桂花嬸子看不上張叔,經(jīng)常和張叔吵架,只聽她高聲吼,張叔一言不發(fā),以至于鄰居們都覺得桂花嬸子欺負張叔。
桂花嬸子祥林嫂般地絮叨自己婚姻的不幸,但大家心里都偏向張叔,從個頭到相貌,張叔都比桂花嬸子高出幾個檔次。桂花嬸子再鬧,就屬于看不清自己,高估了自己。
桂花嬸子60歲后精神好像有了問題,平時待人處事再正常不過,但一旦提起張叔,她就氣不打一處來,老跟外人說張叔往外倒騰東西,家里種的菜偷著送人,被褥也偷著送人,秋衣秋褲也經(jīng)常丟。
桂花嬸子說的這些沒人相信,因為都啥年月了,誰稀罕這些東西呀?別說二手衣服,就是新衣服也沒人要,再說她那小身材,能穿進她衣服的人,難找。至于菜地里的菜,她家就那么一小片菜地,她一天去看八次,鄰居們只見她摘菜,從未見過張叔摘菜,他沒“作案嫌疑”。
清官難斷家務事,桂花嬸子一口咬定,張叔有這些小毛病,外人久勸,她也不聽,大家對桂花嬸子都躲著走,篤定她精神有點問題。
一次我和侄女路過前街,桂花嬸子將我們喊住,原來她家大門口發(fā)現(xiàn)了三只麻雀幼鳥,她不知道怎樣才能把幼鳥送回鳥窩。我說,幼鳥不會飛,肯定是從窩里掉下來的,窩就在此處不遠。我讓桂花嬸子回家拿個紙箱,將幼鳥放進紙箱里,再放些食物和水,等麻雀媽媽來救援就行。
桂花嬸子回家取了紙箱,里面放了一把小米、一碗水。剛把幼鳥放進紙箱,張叔下班了。他見狀說,家門口不能養(yǎng)麻雀,麻雀招長蟲,說著就把三只幼鳥倒出紙箱,上腳便踩。我去攔的工夫他已經(jīng)踩死兩只,另外一只他還想踩,被侄女死死抱在懷里,逃過一劫。
我和侄女離開后,侄女說:“那人真壞呀,怪不得桂花奶奶老說他壞話呢?!?/p>
麻雀事件讓我看清了張叔心里的惡和殘忍,也理解了桂花嬸子為何與他過不到一起去。生活中太多這樣的小事,積累起來便會讓一個女人崩潰。而這些人性中的惡,為了顧全孩子的面子和家庭名聲,桂花嬸子沒往外說。
據(jù)說,當初桂花嬸子和張叔談對象時,張叔對她很好,對她家里人也很好,兩人認識不到一月就結(jié)婚了,結(jié)婚后才發(fā)現(xiàn)張叔和她三觀不同,但又沒勇氣離婚,便窩囊過了一輩子。
麻雀是“法官”,桂花嬸子終于替自己洗清了“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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