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建 立

(商丘師范學院 人文學院,河南 商丘476000)

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一個十分重要的觀點就是“天人合一”,即主張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無論是儒家還是道家,在其兩千多年的歷史發(fā)展進程中,都在“天人合一”觀上做了不少文章。美國著名學者納什說:“正如道家指出的那樣,萬物與我同一。在道家思想中,萬物中的每一物都擁有某種目的、某種潛能,都對宇宙擁有某種意義。”“東方的古老思想與生態(tài)學的新觀念頗相契合。在這兩種思想體系中,人與大自然之間的生物學鴻溝和道德鴻溝都蕩然無存?！盵1]13先秦時期,以老子為主要代表的道家哲學就非常重視人與自然的關系,主張“天人合一”,老子說:“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盵2]66(25章)即所謂的人效法地、地效法天、天效法道、道效法自然,落腳點是“法自然”,體現(xiàn)了明確的生態(tài)倫理意識。老子認為,人作為一個自然的人,在從事社會實踐活動中不應忽視自然,更不能無視自然,尤其在社會生產勞動中應當自覺遵守自然界的客觀規(guī)律,“以輔萬物之自然而弗敢為”[2]171(64章)。這種觀念和認識,體現(xiàn)在思想上即是知常、知和、知足、知止等生態(tài)倫理原則,付諸社會實踐過程中,則體現(xiàn)為反“伎巧”、倡“無為”,其結果必然是對自然和諧社會的美好憧憬,即向往所謂的“小國寡民”的理想社會形態(tài),從而清晰呈現(xiàn)了老子生態(tài)倫理思想的邏輯發(fā)展理路。

一、生態(tài)倫理思想的價值取向

老子生活在春秋時期,當時的社會生產力水平比較低下,早期的農耕文明主要是靠天吃飯,因此人與自然的關系非常密切。作為一位智者,老子清楚地認識到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重要性,所以他提出了“法自然”的主張,強調人與自然關系的和諧統(tǒng)一,一定意義上體現(xiàn)了老子的生態(tài)倫理意識和維護自然法則的價值取向,其所謂的“知常曰明”“知和曰常”“知足不辱”“知足恒足”“知止不殆”等,正是其建立在“道法自然”基礎之上的生態(tài)倫理思想的具體體現(xiàn)。

(一)萌芽的生態(tài)環(huán)保意識

老子在中國思想史上第一個提出了“道”這一哲學概念,“道”也就是我們現(xiàn)在意義上的天地萬物的基本規(guī)律。老子賦予“道”并不是簡單的一種含義,他把“道”作為萬物得以產生的本源,如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盵2]120(42章)主張?zhí)斓厝f物都是由道產生的,道是本源;同時又認為,“夫物蕓蕓,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是曰復命,復命曰?！盵2]39(16章),自然萬物的生存發(fā)展是有其規(guī)律性的。在老子看來,天之道是自然無為的,所謂“為者敗之,執(zhí)者失之”[2]78(29章),人類如果不遵循自然規(guī)律,就會導致人與自然和諧關系的破壞,就會遭到自然的懲罰。所以老子提出了“知常曰明”[2]39(16章)的生態(tài)倫理原則,即“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兇”[2]39(16章)。“?！奔醋匀唤缬篮悴蛔兊姆▌t和規(guī)律,“知?！奔粗溉祟悓ψ匀灰?guī)律的認識。倘若人們不去認識規(guī)律、發(fā)現(xiàn)規(guī)律,而是憑自己的主觀愿望和意志去亂作妄為,那么就必然會招致兇險的結果,受到自然規(guī)律的懲罰。與老子并稱的另一位道家學派的杰出代表人物莊子則在此基礎上進一步闡發(fā)了老子“知常”的自然無為思想。莊子說:“無為也,則用天下而有余;有為也,則為天下用而不足?！薄盁o為而尊者,天道也;有為而累者,人道也?！盵3]207(《天道》)“無為而萬物化。”[3]178(《天地》)認為無為是自然天道,人們在社會實踐中應當遵循天道,順遂自然,不能胡作妄為。為了更明確地區(qū)分有為與無為,莊子還舉出了“以己養(yǎng)養(yǎng)鳥”與“以鳥養(yǎng)養(yǎng)鳥”的兩種對待自然的態(tài)度:“海鳥止于魯郊,魯侯御而觴之于廟,奏九韶以為樂,具太牢以為膳。鳥乃眩視憂悲,不敢食一臠,不敢飲一杯,三日而死。此以己養(yǎng)養(yǎng)鳥也,非以鳥養(yǎng)養(yǎng)鳥也。夫以鳥養(yǎng)養(yǎng)鳥者,宜棲之森林?！盵3]289(《至樂》)前者盡管給鳥提供了人們所認為的非常優(yōu)越的環(huán)境,但這種環(huán)境并不適合鳥的生存,所以鳥“三日而死”,這種做法違背了鳥的自然本性,難免招致鳥亡的惡果;“棲之森林”則是順應鳥的生存習性,把鳥放飛于森林之中,使其保持自然天性,自由自在地翱翔于天地森林之間,保持生活的自在隨性。兩種對待鳥的態(tài)度,導致了截然不同的后果。很顯然,莊子認為,人的一切社會實踐活動都應順遂自然之道,不能悖于天道自然,倘若人為過多,甚至過度干預,勢必會打破自然的平衡,造成生態(tài)和諧的破壞,難免招致嚴重的后果。

(二)維護生態(tài)平衡意識

自然界的基本規(guī)律就是平衡——不平衡——再平衡,失衡的自然界是不能長久的,因此生態(tài)平衡是自然界持續(xù)存在發(fā)展的前提。老子認為,“道”作為天地萬物的本源,其主要特點就是陰陽和諧。老子認為,“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2]120(42章)。沖氣就是指由陰陽二氣相互交合而形成的一種平衡、和諧的存在狀態(tài),是自然萬物生存與發(fā)展的基礎。故而老子提出了“知和曰?！盵2]149(55章),也即是說,和諧平衡是事物存在和發(fā)展的根本規(guī)律。而要保持事物的平衡和諧發(fā)展,就要去除妄念,消除過分的人為痕跡,對自然萬物采取不強加干預的“無為”態(tài)度。老子還說:“天之道,其猶張弓與!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余者損之,不足者補之。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余。”[2]194(77章)意思是說,天道就是減損有余以增補不足,而人道則與之相反,是減損不足以增補有余。很顯然,老子認為天道是自然平衡機制而人道是非平衡機制。人道是有為,天道是無為,人道與天道是悖反的。老子思想的繼承者莊子說:“陰陽和靜,鬼神不擾,四時得節(jié),萬物不傷,群生不夭。”[3]253(《繕性》) “是故至人無為,大圣不作,觀于天地之謂也?！盵3]362(《知北游》)陰陽和合,四季順遂,萬物就會很好地生長。真正的圣人、至人就是這樣做的,也只有如此,人類才能以平和的心態(tài)推于大地,達于萬物,才能與大地萬物和諧相處,從而受到自然的優(yōu)厚饋贈。老莊道家所倡導的平等、和諧的人與自然的關系,彰顯了道家濃厚的生態(tài)平衡意識,在科技高速發(fā)展、人為痕跡日趨嚴重的今天仍具有重要的啟發(fā)借鑒意義。

(三)崇尚節(jié)儉的消費觀念

在社會生活實踐中,老子除了強調要“知?！薄爸汀蓖?還要做到“知足”,即克制自己的欲望,他說:“知足者富?！盵2]87(33章)所謂“知足”,主要是指講究實際,講究限度,不為所欲為,更不能貪得無厭。如老子說:“禍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盵2]129(46章)“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盵2]23(9章)意思是說,保持盈滿,不如適可而止;鋒芒畢露,則難以保持長久。所以老子主張人應持有“三寶”:“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2]176(67章)“慈”的本質是寬容,就是要求人類自覺效法自然之道,不要妄圖控制和主宰萬物;“儉”,主要是要求人們約束自己的欲望,不能一味地索取,所謂“儉,故能廣”[2]176(67章),“知足不辱”[2]125(44章)。老子認為,“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人們只有做到知足、知止,才可以保持長久而不殆。老子還說:“圣人去甚,去奢,去泰?！盵2]78(29章)圣人之所以能夠成為圣人,就是因為圣人能夠做到自律、自控,能夠“去甚”“去奢”“去泰”。在老子看來:“罪莫大于可欲,禍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恒足矣?！盵2]129(46章)“可欲”“不知足”是禍罪的根源,只有知足,才能常樂?！胺蛭▎?是謂早服。早服,謂之重積德。”[2]160(59章)其后的莊子對此亦有深刻的認識,他說:“鷦鷯巢于深林,不過一枝;偃鼠飲河,不過滿腹?！盵3]8(《逍遙游》) 在莊子看來,人只要能夠滿足基本的生存需要,其余過多的消費就是一種奢侈浪費?！笆匙阋越託?衣足以蓋形,適情不求余”[4]333(《精神訓》),《淮南子》也認為人應該按照生命過程的自然需要來利用萬物,量腹而食,度形而衣,而不是去貪求過多的物質財富,追逐過度的物質享受。

(四)知止的適度發(fā)展理念

老子不但認為人應“知足”“去奢”“去泰”,而且還要懂得“知止”,他說:“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寶。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可以不殆。譬道之在天下,猶川谷之于江海?！盵2]84(32章)。所謂“知止”,就是要有個度,要合理適度,要知道限制自己的行為而不過分妄為,故而要“無為”,應像“道”那樣“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2]141(51章),這樣就可以“知止不殆,可以長久”[2]125(44章)。莊子繼承并發(fā)展了老子的思想,他認為,人不應該去追求生命不必要的東西,更不要異想天開地想方設法去擺脫自然,而應盡量使自己更充分地保持自然狀態(tài)。如說:“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盡。與物相刃相靡,其行盡如馳,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終身役役而不見其功,苶然疲役而不知其所歸,可不哀耶!”[3]21(《齊物論》)人終生忙忙碌碌又不見其功效,疲勞困苦又不知為了什么,莊子認為這是非常可悲的人生。他還說:“凡有貌象聲色者,皆物也,物與物何以相遠?夫奚足以至乎先?是色而已。則物之造乎不形,而止乎無所化,夫得是而窮之者,物焉得而止焉!彼將處乎不淫之度,而藏乎無端之紀,游乎萬物之所終始,一其性,養(yǎng)其氣,合其德,以通乎物之所造。”[3]296(《達生》)“天下皆知求其所不知而莫知求其已知者,皆知非其所不善而莫知非其所已善者,是以大亂。故上悖日月之明,下爍山川之精,中墮四時之施,惴耎之蟲,肖翹之物,莫不失其性。”[3]155(《胠篋》)莊子認為,人應該更充分地與天地萬物渾合一體,涵養(yǎng)其精氣,融合其德性,以通向自然?！爸蛊渌恢?至矣?！盵3]31(《齊物論》)很顯然,老莊的知止思想,對于當今時代合理適度地開發(fā)利用自然資源以保持生態(tài)平衡具有積極的啟發(fā)意義。

二、反技巧、倡無為的生態(tài)倫理思想實踐

老子提出的“知?！薄爸汀薄爸恪薄爸埂钡纳鷳B(tài)倫理原則,可以說涵括了先秦道家關于自然生態(tài)倫理思想的精髓和價值取向。這一倫理思想反映在社會生活實踐中,就體現(xiàn)為反“伎巧”、倡“無為”的社會實踐觀。老子生活的春秋時期,中國還處于奴隸制社會,生產力水平非常低下,自然天象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農業(yè)生產實踐的成敗,因此,老子特別強調“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2]66(25章)。與之相呼應,老子在社會實踐上就特別反對工藝技巧,認為工藝技巧皆出于人為,是與自然相對立的,工藝技巧的使用有違于自然之道,“伎巧”水平越高,人們征服、改造自然的能力就越強,如果只知使用技巧而不懂得遵循自然之道,一味地主觀妄為,只能得到“妄作,兇”的后果。所以他主張“絕圣棄智……絕巧棄利”[2]48(19章),認為“人多利器,國家滋昏;人多伎巧,奇物滋起”[2]154(57章)。使用技巧越多的確會帶來越多的產品;但產品豐富了,卻會滋生人的貪欲;貪欲多了,就必然會引起人們之間的爭奪,從而導致人性迷失,社會動亂。顯然這不符合老子所提倡的清心寡欲、柔弱不爭的精神。故而老子反對在生產實踐活動中盲目使用“伎巧”,而是強調尊重自然規(guī)律,按照自然規(guī)律辦事。如老子說:“是以圣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作而弗始,生而弗有,為而弗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盵2]7(2章)老子甚至將這種做法稱為“玄德”,如說:“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盵2]141(51章)玄德即是高尚的美德。這些論述反映了老子對社會生產實踐理想狀態(tài)的向往。

之后的莊子也反對將“伎巧”運用于社會生產實踐當中。莊子主張因循自然之道,堅決反對違背自然規(guī)律辦事。他說:“牛馬四足是謂天;落馬首,穿牛鼻,是謂人?！盵3]262(《秋水》)在莊子看來,給馬套上籠頭,把牛鼻子穿起來,是強加于牛馬的人為之事,這就違背了牛馬的自然本性。莊子明確反對以人為強行破壞事物內在自然本性的做法。他在《養(yǎng)生主》中說:“澤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飲,不蘄畜于樊中?！痹谒磥?野雞走十步才能找到一口食,走百步才能找到一口水,盡管如此,它也不求被關養(yǎng)在籠子里。因為這樣就失去了自由,就違背了野雞的自然天性。所以莊子呼吁人類應當“不開人之天,而開天之天”[3]297(《達生》),“無以人滅天”[3]262(《秋水》),強調要放棄所謂的“伎巧”,以自然的方式對待自然,一切違背自然天性的“人為”都應擯棄。如他說:“時雨降矣,而猶浸灌;其于澤也,不亦勞乎?”[3]11(《逍遙游》)意思是說,季雨已經(jīng)及時降落了,可是人們還在不停地費力澆水灌地;如此費力的人工灌溉對于整個大地的潤澤,不是顯得很徒勞嗎?顯而易見,莊子已經(jīng)注意到不當?shù)纳a措施對于生產所產生的危害。莊子認為生產實踐只要能保證人們衣食充足、生活無憂即可?！靶蝿诙恍輨t弊,精用而不已則勞,勞則竭?！盵3]247(《刻意》)勞而不休只會使元氣勞損,從而與自由恬淡的生活追求相去甚遠。此外,莊子還認為:“夫弓弩、畢弋、機變之知多,則鳥亂于上矣;鉤餌、罔罟、罾笱之知多,則魚亂于水矣;削格、羅落、罝罘之知多,則獸亂于澤矣……故天下每每大亂,罪在于好知?！盵3]155(《胠篋》)在射獵捕魚時使用機械,固然可以有效地保證豐厚的收獲,但卻大大惡化了生態(tài)環(huán)境,這是人類對自然犯下的罪過?？梢?莊子在反對技巧這一問題上與老子不謀而合。

三、以“小國寡民”為目標的生態(tài)文明理想社會

老子在反對人為技巧過度用于社會生產實踐而使自然遭到破壞的同時,提出了他心目中的“小國寡民”的理想社會形態(tài),如說:“小國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遠徙,雖有舟輿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使民復結繩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盵2]198(80章)大致意思是說,統(tǒng)治者應順應民心,無為而治,一切都效法自然。人們生活在一個小王國里,相安無事,安適快樂,自由純樸,和諧自足。只有合乎道、合乎人性的社會才是真正的理想的社會。所謂“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遠徙”,是說老子心目中的理想社會,人們的生活樸素自然,使用簡單的工具進行生產勞作即可滿足一切需要,雖有“什伯之器”也派不上用場。在這種小農社會里,人們生活自給自足,各安其樂,不會顛沛流離,背井離鄉(xiāng)?！半m有舟輿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雖然有車船而不用于乘坐,雖然有甲兵而不用于打仗。當社會回歸質樸時,這些東西也就失去了其用武之地。其意是強調,器械不應擾亂人們正常的生活秩序與狀態(tài)。人們過著無欲無求的質樸生活,不為外在力量所主宰?！笆姑駨徒Y繩而用之”,旨在歸于人的自然本性,歸于原始質樸的生活,回到猶如結繩記事的時代一樣?！案势涫?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著名哲學家盧育三解釋為“自以其食為甘,自以其服為美,自以其居為安,自以其俗為樂。這是一種無欲無羨、天然自足的生活”[5]281,意思是說人們以其飲食為甘,以其服飾為美,以其居處為安,以其習俗為樂,沒有過高的生活奢望和欲求,社會成員能按照順其自然養(yǎng)成的風俗習慣來生活,沒有差別等級,生活得安逸、祥和、穩(wěn)定。“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彼未年惥霸⒃?“鄰國相望,猶今郡縣之相接也。雞犬之聲(音)相聞,謂民豐而境近也。民至老死,言無戰(zhàn)敵而壽終也。不相往來,猶魚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術也?！盵6]540也是說鄰近的城邑可以互相望見,雞鳴犬吠之聲可以相互聽到,彼此各安所居,不相干涉,互不來往,相安無事,自然也就沒有矛盾,更不互相干擾和侵犯,直至一生終了。

通過以上疏釋我們看到,老子心目中所構想的“小國寡民”社會,簡直是一首和諧美妙的田園詩。在這個理想的社會里,人們順應自然,不去追求超出于自然本性之外的欲望,上天的賜予就可以滿足人們與生俱來的自然需要。

老子之后的莊子在這方面走得更遠,他向往至德之世、無何有之鄉(xiāng),如說:“夫至德之世,同與禽獸居,族與萬物并,惡乎知君子小人哉!同乎無知,其德不離,同乎無欲,是謂素樸,素樸而民性得矣。”[3]169(《馬蹄》)“至德之世,不尚賢,不使能;上如標枝,民如野鹿?！盵3]198(《天地》)在這里,沒有國家、政治和權力等世俗的統(tǒng)治機構,更多的是人的行為的自由和個體精神的逍遙,比起老子的“小國寡民”更具超越性。

此后,到魏晉時期,陶淵明在經(jīng)歷了仕途坎坷、官場失意的挫折之后,不為五斗米折腰,毅然棄官歸田,流連于自然山水之中,過起了“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田園生活。陶淵明筆下所描述的“桃花源”就表達了一種崇尚自然的理想生活追求,是陶淵明歸隱生活的一種理想境界,從一定意義上是對老子“小國寡民”理想社會的膜拜與超越,同時也成就了中國古代的一種社會理想模式。

從“知常、知和、知足、知止”的生態(tài)倫理思想價值取向,到反“伎巧”、倡“無為”社會實踐,再到“小國寡民”的無欲無求、順應自然的理想社會狀態(tài),老子的生態(tài)倫理思想完成了它的邏輯發(fā)展理路。鄒廣文說:“在中國哲學中,無論儒家或道家,都認為在自然之中彌漫著生生不息的創(chuàng)造力,人應自覺從中汲取智慧,并以其為自己創(chuàng)造活動的根源。顯然,對人與自然關系的這種理解,與現(xiàn)代生態(tài)文明的價值追求是相吻合的?！盵7]

人類進入21世紀,隨著信息大發(fā)展、知識大爆炸時代的來臨,人與自然的矛盾也勢必愈來愈尖銳。如何與人類賴以生存的自然和諧相處、協(xié)調發(fā)展,已成為人類必須面對的亟待解決的緊迫課題。因此,以老子為代表的道家生態(tài)倫理思想越來越受到人們的重視,在未來的發(fā)展中,道家生態(tài)倫理思想也許將成為解決人與自然關系的不二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