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夢思

摘 要｜話語標記語well語用功能強大，在話語交際中頻繁出現(xiàn)。借助文學作品《飄》中豐富的well語料，本文統(tǒng)計分析出well作為話語標記語的五種語用功能，即話語結構功能、信息功能、面子威脅緩和功能、延緩標記功能和情感揭示功能。本文以關聯(lián)理論為指導，考察三大主要譯本是否忠實再現(xiàn)原著中“well”的語用效果。多數(shù)情況下，三大譯本均能借助漢語話語標記語實現(xiàn)構建最佳關聯(lián)，但也存在譯文值得商榷的情況。基于各大譯本不足，本文提出well漢譯的兩大建議，即充分利用漢語話語標記實現(xiàn)譯文多樣化和借用非標記語手段實現(xiàn)翻譯等值，以期對話語標記語的漢譯有所啟示。

關鍵詞｜《飄》；話語標記；well；語用功能分類；漢譯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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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引言

無論是文學作品，抑或日常生活對話中，話語標記語都頻繁出現(xiàn)，憑借其豐富的語用功能成為說話者保證高效暢通交流的重要手段之一。話語標記語不構成話語的語義內(nèi)容，而是從局部或整體上對話語理解起到引導或路標的功能，幫助說話者識別各種語用關系，從而在認知上對話語理解進行制約（冉永平，2000：8-14）。而在諸如oh、look、you know、I mean、you see等一系列話語標記語中，well可能是被研究頻率最高的話語標記語（Cuenca，2008：1373-1391）。通過查閱相關文獻，縱觀話語標記語well的研究發(fā)現(xiàn)，學者關注焦點多集中于well的語用功能分析（吳國良，2005：86-88），或依托英文文學著作闡述話語標記語well的各種語用功能（李瑾程，2015：71-75）。當前研究雖極大地豐富了well的語用內(nèi)涵，但對well語用功能的描述較為分散，不夠系統(tǒng)全面，尤其是鮮少分析話語標記語的漢譯處理。

本文試圖在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礎上，以《飄》中話語標記語well為例，對原作中話語標記語well的語用功能予以分類，同時分析三大漢譯本對其進行的相應處理，以探尋well話語標記語翻譯的最大效度和限度。

二、《飄》中well語用功能分布

《飄》是美國作家瑪格麗特·米切爾的力作，已先后被譯成27種文字。截至目前，國內(nèi)已有多個譯本，其中，傅譯本最為經(jīng)典，譯文十分地道傳神；三賈譯本雖通但不俗，流暢又謹遵原作；李譯本文風溫婉，遣詞用典更具現(xiàn)代化，此三大譯本風格各異，特色鮮明，因此成為本研究參照的漢語平行文本。原著文筆細膩，為讀者呈現(xiàn)了眾多典型而鮮活的人物形象，成為美國乃至全世界最受歡迎的文學著作之一。原著中，well使用頻率頗高，反復現(xiàn)身于原著對話描寫中，對凸顯人物形象、再現(xiàn)對話交流中的情感共鳴起到了重要作用。

（一）《飄》中well語料收集

本文所選《飄》英漢平行文本分別為瑪格麗特所著的Gone with the Wind（上下兩冊）英語原文，及由傅東華、三賈、李美華所譯的《飄》漢語譯本。文章首先借用AntConc語料分析器，檢索出Gone with the wind中單詞well的出現(xiàn)頻次及其所在原文。經(jīng)統(tǒng)計，在英語原著上下兩冊中，well一詞總共出現(xiàn)796次。但因well一詞具有多種詞性與用途，可用作名詞、動詞、形容詞、副詞或嘆詞，有時不具備話語標記功能，因此在所收集語料基礎上，對well逐一進行語境比對，剔除不符合話語標記特征well的同形異用詞。分析發(fā)現(xiàn)，原著中well在不同語境中具有不同的語用功能。

（二）《飄》中well語用功能分布

話語標記語雖不構成話語的基本語義或命題意義，所起作用只是一種“標記”（signpost/marker）功能，但卻有豐富的語用效應（冉永平，2003：58-64），話語標記語所處語境不同，行使的語用功能也會不同，要考察譯文是否成功轉(zhuǎn)載話語標記所隱藏的目標信息，就必須進行充分的語用分析。對well的語用功能進行整理分類的過程，不僅能對well的多種語用功能有清晰的宏觀認識，還能深入原文內(nèi)部，體會話語含意，從讀懂言表意義，推測言前意義，到最終刨析出言內(nèi)含義，為下一步探析三大譯本對well的處理是否忠實再現(xiàn)原著中隱含的各種語用功能做好鋪墊。

基于學界已有研究（冉永平，2000：8-14），結合《飄》中對話語料，well的話語效應大致可分為結構功能、信息功能、面子威脅緩和功能、延緩標記功能和情感揭示功能等（詳見表1）。從下表可以看出，well的各種語用功能使用情況存在顯著差異。在《飄》中，well多用于行使話語結構功能，且以話語承接功能為主；well用于承擔信息功能、延緩標記功能及作為情感揭示語時使用情況相當；而使用頻次最低的為面子威脅緩和功能。

1．well的話語結構功能

“一次完整的交際行為通常由一個話題開始，隨著交談的深入會依次轉(zhuǎn)移到其他的話題，最后由一個新話題結束。為了使話語連貫，保證交際的順利進行，說話人借助話題起始、話題轉(zhuǎn)換及結束標記語以暗示聽話人，確保聽話人意識到說話人話題的變更”（袁周敏、金梅，2007：57）。語言學家Schiffrin研究表明，話語標記well可用于引導話輪、話語承接、話語轉(zhuǎn)換與話輪結束。在《飄》中，well頻繁承擔此功能，well作為話語銜接時，通常是對上文提出的疑問作出回應，且疑問多以一般疑問句形式出現(xiàn)，此時well多出現(xiàn)在話語開頭；而well也可置于話語中，表示切回上文提到的話題，繼續(xù)討論，也可揭示新話題的開始，標志上一個話題的結束。

例1：

Scarlett： “What did your mother say about you two being expelled again？”

Stuart： “Well， ” said Stuart， “she hasnt had a chance to say anything yet.”

此例為原著第一章中Stuart回答Scarlett的答語。Scarlett詢問兩兄弟，兩人已是第四次受到校方勸退，他們的母親對此作何反應。此處Stuart先借well作出應答，并順著Scarlett問題作出了進一步解釋回答。此處well明顯行使話語承接的功能。

例2：

Miss Mellys done mighty well with the hens， yes sir， she has. Shes a fine woman， Miss Melly is. Well， anyway， after we bought things for Tara， there warnt so much left over for folderols， but none of us warnt complainin.

此例為原著中第三十九章Will向Scarlett娓娓道來，講述Scarlett父親去世的前因后果。Scarlett見到Will后，詢問父親去世的緣由，Will先談到了Melly辛勤勞動的成果，對她進行夸贊，隨后話鋒一轉(zhuǎn)，將話題轉(zhuǎn)到塔拉和大家的現(xiàn)狀。此處well明顯行使話語結束與轉(zhuǎn)換功能。

2．well的信息功能

當人們提供的信息與對方期待的信息不能構成最佳連貫或協(xié)調(diào)時，well往往就會出現(xiàn)，表示說話人不能或沒有提供對方所需要的信息（冉永平，2003：58-64）。此時well承擔信息短缺功能，且通常出現(xiàn)在問答對話的回答中。比如，在毗鄰問答中，答者故意作模糊回答，缺省部分信息，不愿直面作出明晰解釋。但well也可作信息修正功能，因為說話人口誤、會錯意、信息久遠或信息本身存在錯誤，導致傳遞的信息準確度存疑，而引起的說話者或聽話者即時修正，此種情況便稱為信息修正（冉永平，2003：58-64）。信息修正分為自我修正和他人修正，well作信息修正功能時多作為插入語出現(xiàn)。而通過觀察案例語料，well作為信息功能時還可以出現(xiàn)在句首，此時話語語氣強烈并多呈反問句形式，表示說話人主動詢問，希望了解更多信息，行使信息詢問功能。

例3：

Girls： “Are you really ？” whispered voices excitedly.

Honey： “Well， dont tell anybody， girls—not yet！”

此例為原著中第六章Honey面對眾人詢問，所給出的回答。Honey出于嫉妒，吐槽Scarlett搶走了大家的男伴，并順勢透露自己正與Charles發(fā)展戀情。大家好奇詢問，但Honey所提供的隱晦回答未能與大家所期待的信息構成最佳連貫，沒有直面回答是或者不是，而是讓大家根據(jù)后面話語自行推測，補充信息空缺，顯然well行使了信息短缺功能。

例4：

You think its riding a pretty horse and having the girls throw flowers at you and coming home a hero. Well， it aint. No， sir！ Its going hungry， and getting the measles and pneumonia from sleeping in the wet.

此例出現(xiàn)于原文第六章，一位耳聾的老頭以親身經(jīng)歷告訴大家戰(zhàn)爭的真實情況。老頭察覺到人們在談論戰(zhàn)爭時個個都興奮異常，便站出來講述戰(zhàn)爭的殘酷。在此例中，老人先陳述人們對戰(zhàn)爭的看法為誤，而后插入well，揭露戰(zhàn)爭的真實面目，對前述信息進行了糾正。

例5：

Prissy： “Fo Gawd， Miss Scarlett— ” Fright and shame were in her rolling eyes.

Scarlett： “Well？ ”

此例出現(xiàn)于原著第二十七章中，Scarlett面對吞吞吐吐的Prissy提出質(zhì)問。Prissy先前吹噓自己會接生，但在Scarlett讓她為Melly接生的緊要關頭，又猶豫畏縮，心急的Scarlett迫切想知道更多信息，因此借用well進行反問。

3．well的面子威脅緩和功能

在日常交流活動中，時常出現(xiàn)雙方意見不合而陷入僵局的情況，雙方都會處于尷尬境地。而一場成功順暢的交流離不開雙方努力，此時就需要雙方借助手段打破僵局，緩和雙方面子。Well作為話語標記語就可充當僵局中的潤滑劑，削弱雙方強硬態(tài)度，給雙方留有余地。在原著中，男女主角劍拔弩張的局面時常發(fā)生，因此well也時常出面消火救急。

例6：

Stuart： “You havent promised them all， have you？ ”

Scarlett： “Well， I have！ How did I know you all would be home？ ”

此例為原著中第一章Scarlett對兩兄弟的回答。兩兄弟反問Scarlett是否尚未約好其他舞伴，他們信心滿滿，認為Scarlett會與他們相約。但早已有約的Scarlett作為交際高手，為避免直接拒絕傷害到他們的自信心和面子讓談話陷入僵局，因此借用well來引出原因，作為緩沖，以維持對話進行。

4．well的延緩標記功能

Well用作延緩標記語時，一方面可以避免對話中停頓過長造成對話中斷，另一方面又暗示對方自己要提供的信息還未想好或因某種原因而不便說出口（韓曙光、劉宇慧，2008：65）。

例7：

Rhett： “Do you really care—down in your heart？”

Scarlett： “Well—”

Rhett： “You arent committing any crime， are you？ Why not dance the waltz with me？”

此例出現(xiàn)于原著第九章Scarlett面對Rhett詢問給出的答語。處于服喪期間的Scarlett本不該拋頭露面，卻和Rhett在聚會上公然共舞，Scarlett害怕引起非議，想停止跳舞，卻遭Rhett反問是否在乎他人眼光。Scarlett先前因服喪禮禁足許久，早想借社交活動放松心情，因此用well作回答表示自己的猶豫不決，在跳與不跳間掙扎，但又不明說在意而放棄，從而維護自己繼續(xù)說話的權利。

例8：

Rhett： “So you didnt refugee to Macon！ I heard that Miss Pitty had retreated and， of course， I thought you had gone too. So， when I saw your light I came here to investigate. Why did you stay？”

Scarlett： “To keep Melanie company. You see， she—well， she cant refugee just now.”

此例出現(xiàn)于原著第十九章，為Scarlett作出的答語。Rhett因擔心Scarlett安危詢問她為何還不撤離，真實原因為Scarlett為陪伴即將臨盆的Melly而無法脫身。但在當時，女性生養(yǎng)之事非常私密，絕不能和男性談論。Scarlett羞于啟齒，不便說出原因，因此用well暗示自己有難言之隱。

5．well的情感功能

言語交際活動中，除了單純輸出傳達信息外，也會借助情感詞作為情緒傳遞口。許多語言學家都認為well能夠傳達出說話者的情感，外國學者Schourup直接將well歸類為嘆詞，中國學者林素卿（1999）也對well能傳遞的情感進行了分析總結，歸納出well表達的十多種情感。well既能傳遞正面情緒，表示贊同、勸慰等，在原著中多為戰(zhàn)火紛飛時各角色間的相互安慰；也可傳遞負面情緒，表示生氣、不耐煩、諷刺、被迫妥協(xié)等，在原著中女孩們相互爭風吃醋時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

例9：

Melly： “Oh， Honey， no！ Dont be unkind. Shes just high spirited and vivacious. I thought her most charming.”

Honey： “Well， Miss， ” said Honey tartly， her voice rising， “you must be blind.”

此例為原著中第六章Honey對Melly維護Scarlett的話語進行評判。在眾人都在背后芒刺Scarlett時，Melly挺身而出為Scarlett開脫維護，使得Honey連帶諷刺起Melly。此處well既表示Honey對Melly觀點的否定態(tài)度，也承載著她的怨氣與怒火，為明顯的負面情感傳遞詞。

例10：

Pork： “Yasm. Ah try but evey time Ah try Ah thinks of Mist Gerald an—”

Scarlett： “Well， dont think. I can stand everybody elses tears but not yours.”

此例為原著第四十一章Scarlett對Pork的安慰。Scarlett父親的葬禮剛剛結束，Scarlett聽到父親生前的忠心仆人Pork在暗自抽泣，便對他進行勸慰，此處即借well表示對Pork的情緒安撫，行使了正面的情緒安慰功能。

三、《飄》中well漢譯回顧

Sperber & Wilson在《關聯(lián)性：交際與認知》（1986/1995：158）的專著中提出了關聯(lián)理論，將語用研究的重點從話語生成轉(zhuǎn)移到話語理解，并指出語言交際是一個認知—推理的互明過程，話語理解就是一種認知活動。

關聯(lián)理論認為，人的認知以最大關聯(lián)（Maximal relevance）為準則，而語言交際則以最佳關聯(lián)（Optimal relevance）為取向，即在交際中以最小的處理努力獲得足夠的認知效果而不是最大的認知效果。而為保證交際活動自身具備最佳關聯(lián)，即保證明示交際活動中所有語言或非語言成分都有助于取得交際效果（即理解整個話語）或者有助于減少理解話語過程所付出的努力（即使話語容易理解），說話人必須讓聽話人獲得足夠的關聯(lián)（何自然、冉永平，1998：92-107）。為了給聽話人在尋找關聯(lián)、理解話語的過程中提供指引，Blakemore（1987）曾提出所謂理解程序的語義限制（Semantic constraints on relevance），即通過分析某些情態(tài)指示語（Mood indicators）、話語小品詞（Discourse particles）或話語聯(lián)系語（Discourse connectives）揭示的施為用意對聽話人在尋找關聯(lián)、理解話語時所作的種種假設，在數(shù)量上加以限制，從而收窄范圍，以便容易理解。

話語標記語便起著語義限制的功能，不僅可以幫助聽話人重新建立有關的語境假設，增加明示交際活動的關聯(lián)性，還可以制約話語的生成與理解，從而減少為理解而付出的努力。因此，本文評判三大譯本對well各大功能的漢譯處理是否可行，主要以是否成功在話語交際間建立了最佳關聯(lián)為標準。

原著中大量使用的話語標記語well一詞，在三大譯本中以不同方式得到了再現(xiàn)，且程度各異。收集整理well各大語用功能在三大漢語譯本中的翻譯有助于更加直觀清晰地對相應的漢譯處理方式進行分析（詳見表2）。

分析表2的統(tǒng)計結果可以發(fā)現(xiàn)：

首先，整體而言，多種語用功能可由well一詞包攬，而進行漢譯處理時，每項語用功能都能對應多個漢語標記語，如well承擔話語承接功能時，三大譯本均提供了四個以上漢語標記語選擇。各位譯者都發(fā)揮了其主動性，意識到追求譯文多樣化。

其次，具體而論，在不同語用功能下well的翻譯統(tǒng)計中，“嗯”和“哦”譯法頻繁出現(xiàn)。各位譯者都將“嗯”和“哦”作為漢語標記語中的常用方式，應對well的各種語用功能。而學界研究表明，漢語中“哦”“嗯”兩詞作為話語標記時的確功能廣泛，能應用于多種類型的語用交際（劉萍、鄔德平，2017：118-121；鄭燕芳，2007：56-57）。顯然三位譯者在翻譯處理時都意識到了“哦”“嗯”的強大功能。

最后，同一話語標記具有不同的語用功能，不同的話語標記也可能有相同的話語功能。這是由話語標記語用功能的多維性所致，各大話語標記語的語用功能對所在話語的具體語境有較強的依賴性，因而話語標記的語用功能是多維的，且常常是相互交叉的（孫利萍，2017）。而在三大譯本中，均存在某一漢語標記語適度多次使用的情況，但過度重復則需考量，在李譯本中，漢語標記“哦”字出現(xiàn)頻率極高，譯者在處理原著中well不同語用功能時，幾乎都將“哦”作為首要選擇。張德祿（2003）認為語篇中同一個項目重復過多，就會使得語篇不適合情景語境，而出現(xiàn)累贅現(xiàn)象。雖然如前文所述，“哦”字功能強大，確可承擔多種語用功能，但如果過于頻繁出現(xiàn)，就會讓讀者模棱兩可，無法把握well說話人傳遞的真正含義，影響觀感，再現(xiàn)方式有待商榷。

四、譯well之建議

如前所述，三大譯本中，“嗯”“哦”頻用，反復出現(xiàn)，在李譯本中尤為明顯，不僅使譯文喪失多樣性，讀者亦會誤以為譯者詞匯貧乏，甚或形成刻板印象，將其視作well的固定譯法。鑒于三大譯本中存在的不足，本文探索出兩項譯well之建議，以增加well翻譯處理的關聯(lián)性和多樣性。

（一）充分利用漢語話語標記

漢語中，話語標記種類繁多，功能層次多樣。周明強（2020）系統(tǒng)整合漢語中的話語標記資源時，依據(jù)話語功能的不同層次總結出話語標記語498個。孫利萍、方清明（2011）等人則依據(jù)語用功能的不同，區(qū)分出17類話語標記語。表3為基于現(xiàn)有研究對漢語話語標記語所做的粗略列舉，足見漢語話語標記種類之豐富。

依據(jù)位置分類 前置話語標記語 啊、哎、呀、哈、呵、嘿、哦、噢、喔、喂、嘔、哼、欸、嚇、嗯、嗨、咦、喲、呸、對啊、對呀、對啦、對哦、對喲、對了、對的、對嘛、對嗎、對吧、對咧、對吶、對嘍、對哪、對咯、是啊、是呀、是哦、是喲、是了、是的、是嘛、是嗎、是吧、是咧、是吶、是嘍、是哪、好啊、好呀、好啦、好哦、好喲、好了、好的、好嘛、好嗎、好吧、好嘞、行啊、行呀、行啦、行了、行嗎、行嘛、行吧、行嘍、成啊、成吧、得了、得嘞、得啦、得嘍、算了

句間話語標記語 此后、接著、實際上、其實、這么一來

后置話語標記語 好吧、可以吧、是吧、對吧

知悉漢語標記語這一龐大族群，處理話語標記漢譯時便可參考運用，實現(xiàn)譯文多樣化。

例11：

Melly： “Ive been having pains since dawn—but not very bad ones.”

Scarlett： “You have？ Well， why didnt you call me？ Ill send Prissy for Dr. Meade.”

李譯：“有陣痛了？哦，你干嗎不叫我？我叫普里西去找米德醫(yī)生?！?/p>

筆者改譯：“有陣痛了？哎呀，你干嗎不叫我？我叫普里西去找米德醫(yī)生?！?/p>

例12：

Scarlett： “Do you mean to tell me， ” cried Scarlett indignantly， “that you dont care—”

Rhett： “You have tired of me， havent you？ Well， men tire more easily than women. Keep your sanctity， Scarlett. It will work no hardship on me. It doesnt matter， ” he shrugged and grinned.

李譯：“你已經(jīng)討厭我了，對不對？哦，男人比女人更容易產(chǎn)生厭煩感。保住你的貞潔吧，思嘉。這不會給我造成任何痛苦。沒關系的?！彼柫寺柤纾肿煨α?。

筆者改譯：“你已經(jīng)討厭我了，對不對？呵，男人比女人更容易產(chǎn)生厭煩感。保住你的貞潔吧，思嘉。這不會給我造成任何痛苦。沒關系的?！彼柫寺柤?，咧嘴笑了。

以上兩例中，李譯本均將well漢譯處理為“哦”，譯文單一且未能實現(xiàn)最佳關聯(lián)。此時便可參考表3，分別用“哎呀”和“呵”替換。例11中，Scarlett對于Melly的隱瞞，驚訝又憤怒，又礙于Melly生產(chǎn)之痛，不好大發(fā)脾氣，“哎呀”一詞便可生動傳遞出Scarlett隱忍的憤怒。例12中，Rhett氣憤于Scarlett的表里不一，但一向情感自負的他不愿流露出真情實感，“呵”一詞便能充分詮釋其刻意的不屑一顧。因此，靈活運用多樣的漢語話語標記詞，再現(xiàn)說話人的真實情感，既能實現(xiàn)翻譯等值，又能體現(xiàn)well漢譯多樣化。

（二）借用非標記語手段

事實上，話語標記語只是明示話語意圖的方式之一，必要時使用非標記語手段亦可將說話人的真實意圖傳遞出來，且能構建話語間的最佳關聯(lián)，因此，此種手段不失為話語標記well翻譯的方法之一，且在三賈譯本有較好表現(xiàn)。

例13：

“Well， kill yourself then and see if I care！”

賈譯：“隨你的便，要是你自己不想活了，我才不管呢！”

例14：

“Well， heres a quarter. You buy a hat from one of those shanty darkies and meet me here.”

賈譯：“拿著，這是兩毛五分錢，跟隨便哪個黑人買頂帽子，在這兒等我。”

此處兩例well分別被譯作“隨你的便”和“拿著”，便是典型的運用了非標記語手段，根據(jù)具體情景將話語標記well作了具體化處理，準確傳達出例13中Scarlett氣憤又無可奈何的情緒及例14中Scarlett沉著冷靜的形象，同時也使話語達到了最佳關聯(lián)。

五、結語

翻譯理論家奈達認為，所謂翻譯，是指從語義到語體在譯語中用最切近而又最自然的對等語再現(xiàn)原語信息，翻譯中的對等概念不單是詞匯的字面意義、語言結構和語體上的統(tǒng)一，也包括語用上的對等，語用翻譯應使源語和譯入語在語用語言和社交語用兩個層面上達到對等，實現(xiàn)語用等值。本文對話語標記well進行的漢譯探析便突破了形式對等的局限，除充分利用現(xiàn)有標記語詞庫外，還探索出大膽運用非標記語的漢譯手段，以最大限度傳遞原文的語用效果。

話語標記語雖不構成話語的命題意義，但具有多種語用功能，在包含大量日常對話的文學小說和電影中頻繁出現(xiàn)，而我國與西方國家間的文娛交流互動日漸增多，廣大翻譯工作者在翻譯過程中不可避免地要與這類常見詞頻繁接觸，如何妥善處理以well為代表的話語標記語的漢譯，在實現(xiàn)“言外之力”的基礎上在原作與譯作間構建對等的語用效果，值得關注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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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agmatic and Translation Analysis of the Discourse Marker Well in Gone with the Wind

Yu Mengsi

Shool of Foreign Language of Zhongnan University of Economics and Law， Wuhan

Abstract： With abundant pragmatic functions， the discourse marker well is frequently used in verbal interactions. After the analysis of the collected data in the American novel Gone with the Wind， it is found that well can act as a topic management marker， information management marker， mitigator of face-threatening acts， hesitation or delay marker of some speech acts and marker revealing mood. Guided by Relevance Theory， this paper analyzes whether three translated versions can retain the original functions of well as a discourse marker. In most cases， three translated versions can achieve optimal relevance. However， there are some exceptions deserving further discussion. Based on inequivalent expressions in three translated versions， this paper also concludes two suggestions of translating well. The first is to make full use of Chinese discourse markers to make tranaltion more diversified; the second is to apply non-discourse markers to achieve equivalence in pragmatic functions.

Key words： Gone with the Wind; Discourse marker; Well; Classification of pragmatic functions; Translation suggesti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