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孫之順穿戴整齊，坐著四人抬的轎子，前往茶樓。

御窯廠緊鄰著一條發(fā)源于黃山的大河，這河的名字極富文化意味，叫昌江。景德鎮(zhèn)位于昌江之南，因而古代曾名昌南鎮(zhèn)，有人還據(jù)此認(rèn)為，“瓷器”的英文發(fā)音與“昌南”有關(guān)。景德鎮(zhèn)在宋代便形成了由街道、里弄、巷子構(gòu)成的城市雛形，在明代中期，大約有30萬人在這里從事瓷業(yè)，堪稱當(dāng)時世界上最大的工業(yè)城市。現(xiàn)在號稱有18條半街，48條巷子，99條里弄。

御窯廠與昌江之間是有一條古老、熱鬧、極有特色的瓷器街，店肆相接，商鋪林立。貨架上，櫥柜里，店門口，擺滿各類瓷器。品類有生活用瓷、陳設(shè)用詞、把玩用瓷、祭祀用詞、宗教用瓷，不一而足；器型千般百種，大小如蟻象相殊，質(zhì)地有玉瓦之別；釉彩五光十色，或濃或淡，或俗或雅，猶如三春花圃，群芳爭奇斗艷；繪畫百姿千態(tài)，山水、人物、草木，各呈風(fēng)采，聚納人間萬象，擷取古今意趣。一個天下獨(dú)有的瓷器天地，一個叫人癡迷的陶藝世界。

各幫各行的會館，還有戲臺、飯館、茶樓，也都摩肩接踵地在這條街上占有自己的地盤。這條街上有一家南昌人開的茶樓，上下兩層，名叫“秋水”，取《滕王閣》中“秋水共長天一色”的意境。大門兩邊的對聯(lián)是：

手中一壺一盞，一江秋水消塊壘；

眼前百窯百店，百條艛船載玉玦。

秋水茶樓經(jīng)營有十多種叫得上名號的茶葉，備有上百種干果、點(diǎn)心。茶樓不只是喝茶消閑的處所，更是談事、議事、商洽生意的地方，民間的許多沖突紛爭也多在這茶樓里調(diào)解平息，就像飲茶以消火解渴一般。每年新開工的季節(jié)，一些行業(yè)的老板要在這里請工匠們吃“起手茶”，每人清湯一碗，包子兩只；夏秋季也會請留用的工匠吃一次茶，清湯一碗，油條四根，沒有受到邀請的則意味著已被辭退。所以這個茶樓是許多人愿意光顧的地方。

孫之順邁著方步，走進(jìn)了由衙署先行安排好的一間茶室。茶室在二樓，木格窗下便是水清波碧、桅桿如林的昌江。已先入茶室的20來人一一站起，孫之順雙手抱拳，滿面春風(fēng)地同大家打招呼。各人依次恭敬地做著自我介紹。

茶博士用一個很大的托盤捧過來一摞茶盞，然后猶如燕子啄泥一般，輕巧地把茶盞一個個快速分開，放在了每一位客人面前；隨后用一個精巧的小木勺，如蜻蜓點(diǎn)水一樣，從茶罐里把茶葉送到茶盞里；繼而穩(wěn)穩(wěn)地斜提起碩大的銅制長嘴水壺，那剛剛沸騰過的開水便如一股清泉，很有氣勢地流注在茶盞中，茶水很快變作琥珀般的顏色。那茶盞外面繪的是濃潤的青花，內(nèi)壁是如雪的潔白，這青、白、黃三色相配，賞心悅目。茶的清香隨著裊裊熱氣，從茶盞里飄逸升騰，彌漫在整個茶室。接著花生、瓜子、板栗等炒貨上桌，還有凍米花糖、芝麻片糖、寸金糖及桃酥等點(diǎn)心送到，屋里的香味更雜，也更濃烈。

督陶官一聲“請”，大家提起茶盞送到嘴邊，茶水滑進(jìn)肚里的同時，也有想法繞在心里：督陶官大人請這么多人吃茶，這好比是在柴窯門口熏牛腿，是一件架勢極大的新鮮事，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辦。

孫之順先說了幾句贊揚(yáng)當(dāng)?shù)厣剿L(fēng)光和風(fēng)土人情的話，開始把話引入正題：“各位都是景德鎮(zhèn)瓷業(yè)界的翹楚，讓人欽佩。我自兼任督陶官以后，深深感到制瓷燒窯的諸般不易，更感到陶瓷文化的博大精深?！?/p>

這一席話，雖然只是客套的虛語浮詞，但所有在座的人聽了還是很高興，一個個滿臉堆笑，頻頻點(diǎn)頭。

孫之順的話向主題靠近：“我今天請大家一起喝茶，一則和大家認(rèn)識認(rèn)識，二則有點(diǎn)事有勞各位幫忙。”

許多人心里的應(yīng)答是：說“認(rèn)識認(rèn)識”是托詞，要“幫忙”則是實(shí)話。但不知道這身為朝廷命官的孫大人有什么難處，竟然要找我們這些人幫忙？

孫之順的話步步靠近目標(biāo)：“我奉命再次督造御瓷，或許這是最后一窯御瓷了。眼下遇到了一些困難，就像推車上坡，逆水行船，很是吃力，有勞大家搭把手、出點(diǎn)力?！?/p>

有的人首先想到的是，督陶官肯定是要大家為皇家燒瓷出資捐錢，因?yàn)檫@種事歷史上曾經(jīng)有過。這些年來，朝廷窮得好像風(fēng)中的鈴鐺，叮當(dāng)作響，燒一窯御瓷自是耗費(fèi)不少，怕又是要逮幾只公雞拔毛。否則，督陶官恐怕不會這么客氣地請大家吃茶吧？

不過其中有一個叫祝鴻來的窯戶老板，想法卻與眾人大相徑庭：督陶官今天以燒御瓷為名目攤派錢財(cái)?shù)目赡苄晕⒑跗湮?。搜刮地皮早已讓人厭惡，朝廷心知肚明，且這是皇家最后一次燒瓷，攤銀派錢的可能性不大，而是有比缺銀少錢更難辦的事情。在祝鴻來看來，參與朝廷辦理的事情，雖然可能花些精力，費(fèi)些錢財(cái)，但也完全可能從中獲得看得見和看不見的好處，何樂不為？于是他接話說：“督陶官在景德鎮(zhèn)地面為朝廷盡忠效力，如有難處，我們這些當(dāng)?shù)氐睦媳?，定?dāng)竭力相幫?！?/p>

祝鴻來敢于第一個說話，蓋因?yàn)樗蔷暗骆?zhèn)有名的窯戶，也就是窯老板。有語曰：“有了一座窯，銀子用船搖?！庇行┤耸嵌松踔寥撕祥_一座窯，這祝老板可是一人有窯兩座，并且和一些窯戶一樣，還有自己的瓷廠，是個兼做窯、瓷兩行的大老板。他的一座柴窯是從父親手里繼承的，為了擁有第二座窯，他積攢銀錢時，毫厘無遺，甚至在他結(jié)發(fā)妻子去世時，竟然讓人撬下她口中鑲著的一顆金牙，理由是擔(dān)心招惹盜墓賊，其實(shí)真正的原因是舍不得白白丟了這丁點(diǎn)兒金子。隨著窯門的閉合開啟，他的家業(yè)如窯火般旺盛，財(cái)富如雪片般聚積，他現(xiàn)在是窯業(yè)會的副會長。有人問過祝鴻來的發(fā)家之道，他的回答簡明而形象：秘訣是想辦法從雞脖子上卸下豬頭來，還要盡量讓一個豬頭賣出兩個豬頭的價錢來。

孫之順聽了祝鴻來帶幾分豪爽的表態(tài)，心中一喜，不由得朝祝鴻來看了一眼。只見這人中上身材，微微有些發(fā)胖。圓圓的臉上，白里透紅，油光發(fā)亮，似乎體內(nèi)有油脂源源不斷地滲到皮膚上，當(dāng)?shù)剡@種體型體態(tài)的人不多。他穿著一件白洋布長衫，手上戴著一個粗大的金戒指。只是不知為什么，這人看上去年紀(jì)不過三十多歲，卻已是滿頭白發(fā)，發(fā)辮像一條銀蛇從后腦垂到臀部。這些都讓他顯得與眾不同。

孫之順又拱了拱手：“那我先感謝各位了?！?/p>

祝鴻來覺得和督陶官第一個回合的對談效果很好，便又接腔了：“如果能幫督陶官大人排憂解難，我們會感到很榮幸。雖然這年頭生意難做，但出點(diǎn)力氣、跑跑腿腳還是可以的。”說這番話，既是呼應(yīng)孫之順，也是為今天坐在茶樓里的人訴苦，道出了大家害怕出錢出物的苦衷。

孫之順自然明白這話里的意思。有錢的人似乎七竅里塞滿的全是銀子，一張口便冒出銀錢的味道。不過，今日本督陶官不是要你等掏腰包、湊份子，便接過祝鴻來的話說：“需要大家?guī)兔Τ隽Φ模皇墙疱X。”

大家一陣輕松：財(cái)是祖宗錢是命。只要不是出錢，其他事情都好說。

茶室的氣氛一下變得活躍了。又有人開腔：“如果是釉彩方面需要幫忙，本人可以盡綿薄之力。”說這話的人是一個姓鄢的老板，這人在景德鎮(zhèn)也是一個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他外號“做老板”，這源自他常掛在嘴邊的“我是做老板，不是當(dāng)老板”，許多事他都親力親為，以至幾乎每天身上都是沾滿泥漿、土灰、釉彩，他有半座柴窯、半個瓷廠。最讓人稱羨的是，這鄢老板對釉彩情有獨(dú)鐘，在制釉調(diào)彩方面身懷絕技，因而被人列作景德鎮(zhèn)四杰之一的“制釉鬼才”。他說的話沒有離開自己的本行與專長，自是實(shí)話。

孫之順對這鄢老板的表態(tài)很是滿意，只是今天本官要的是土不是釉。他看了看鄢老板，見這人年齡比祝老板略大，但在長相上卻是迥然有別，身瘦個高皮膚黑，像個勞苦太甚的練泥工。如果在京城，這兩人配在一起說相聲，肯定一出場便會博得滿堂的笑聲與掌聲。他以贊許的口吻對著鄢老板說：“很感謝你的真心誠意。”

這時又有一個老板開口：“請問孫大人，那您究竟需要我們幫忙辦什么事情？”

為了營造有利于辦成事的良好氣氛，孫之順靈機(jī)一動：“我今天和大家打個賭吧。如果誰猜出來了，本官出十兩紋銀行賞；如果猜不出來，今天的茶錢各人自理?！苯又崾拘缘卣f，“只是向大家借一些東西，當(dāng)然也可以是買?！?/p>

茶室里的氣氛頓時變得活躍，大家有說有笑地猜了起來：有猜借柴借米的，有猜借車借船的，還有猜借能工巧匠的。只有祝鴻來想的與眾不同，一語中的，猜的便是督陶官需要上好瓷土。

孫之順見大家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這時又趁機(jī)說道：“如果有人猜出來了，我付銀子。但我要的東西可不能吝嗇啊?！?/p>

大家正在興頭上，七嘴八舌地應(yīng)答著：“行。一百個行?！辈⑴沃亲约翰轮校共皇菫槟鞘畠摄y子，只是為了湊趣。還覺得猜中了督陶官設(shè)置的謎面，就好比在寺觀里抽了個好簽，打了個好卦，是個帶著吉祥的好彩頭。

“那我把答案說出了？”孫之順故意吊大家的胃口。

“好，說出來！”“定是我猜中了！”“不是我猜中了那才怪哩！”還有人擊掌、跺腳，茶室內(nèi)一片喧騰，簡直比樓下的瓷器街上還要熱鬧。從樓下經(jīng)過的路人，有的昂著頭，瞪著好奇的眼神往上瞟著，那茶樓上為何這么大動靜？

待大家安靜下來，孫之順才慢騰騰地朗聲宣布：“恭喜！你們中確有一個人猜中了?！?/p>

“誰？誰？”許多人大聲叫嚷著。

“那你們還可以再猜猜，到底是誰猜中了？”督陶官依然在賣關(guān)子。

幾乎所有人都說得是一個字：“我！”茶室里一片雀躍、一片歡悅。

到時候了。孫之順這才帶著笑意高聲宣布：“祝鴻來老板猜中了?！?/p>

祝鴻來開懷大笑，白白的臉上添了紅暈，站起來像武師表演過拳術(shù)收勢一樣雙手抱拳：“謝謝督陶官設(shè)獎，承蒙各位相讓?！?/p>

督陶官不失時機(jī)地插話：“御窯廠需要的優(yōu)質(zhì)瓷土沒有問題吧？”

祝鴻來習(xí)慣性地把蕩在胸前的銀辮甩到后背，用手掌不輕不重地在胸脯上連拍了兩下：“沒問題，包在我身上。這就好比是瓷器出窯，定型定色了?！?/p>

祝鴻來一下猜中謎底，除了他的精明外，還因?yàn)樗騺硐㈧`通。他已經(jīng)獲知督陶官這次來景德鎮(zhèn)，為的是又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督燒御瓷，便一直關(guān)注、打探這件事，因而知道了御窯廠挖礦找高嶺土遇挫的事情。所以他一聽督陶官要借東西，便像三個指頭捏田螺那般準(zhǔn)確地捏住出了答案。

這時，各式熱點(diǎn)用盤用碗用屜籠盛著放到了桌上，有珍珠丸子、豬頭肉燒賣、蘿卜絲包子、糯米糍粑、堿水米粑、大米蒸餃、芝麻湯圓……一件件外形精致，一道道美味可口。

孫之順拿起筷子比畫了幾下，招呼大家：“請，今天有祝老板兜底，大家敞開心懷、放開肚皮，吃它個痛快！”但他沒有忘記適時提示祝老板，“現(xiàn)在就你一人身上挑著千斤重?fù)?dān)，多吃些，以便增加些力氣?！边€特地給祝鴻來夾了一塊堿水粑。

祝老板大有受寵若驚的感覺，臉上顯得更加光亮。他把督陶官夾過來的堿水粑只咀嚼了三五下，便咕嚕一下咽到肚子里，然后放下筷子，看了一眼眾人：“為了讓督陶官放心，瓷土的事我們立馬就在這茶桌上辦理?！彪S之叫店里跑堂的找來紙筆，開始逐人登記，讓各人自報能拿出多少優(yōu)質(zhì)高嶺土來。他這樣做，為的是讓督陶官滿意，也為了在督陶官面前顯示自己鶴立雞群般的地位。況且在他看來，湊足燒一窯瓷器的優(yōu)質(zhì)高嶺土，不會比在桌子上擺滿一桌點(diǎn)心的難度更大。

鄢老板第一個表態(tài)，自己的庫房里有優(yōu)質(zhì)高嶺土200來斤，愿盡數(shù)出讓。

孫之順聽了，心中一喜。

祝鴻來聽了，滿臉堆笑，很有幾分得意地想著：這么一件讓督陶官陷入困境的難事，我在茶桌上便可如同喝茶水、嗑瓜子般輕易解決。

但，情況不妙。接下來是狐貍下黃鼠狼，黃鼠狼下耗子，一窩不如一窩。有報一二百斤的，有報三、五十斤，更多的人則是很客氣地帶著歉意表示：實(shí)在沒有。

祝鴻來沒有了剛才的輕松，像被人扇了一巴掌，臉上的笑意換作了愕然，本是圓圓的臉一下變得像硬邦邦且有棱有角的瓷板。他看了看在座的人，然后快速算了算大家所報的數(shù)量，嗨，還不足制成一窯坯胎所需瓷土的三分之一。這還了得？自己剛剛夸下?？?，打了包票，絕對不能食言。當(dāng)著督陶官和許多人承諾的事如果不能兌現(xiàn)，在面子上該有多難堪？今后還怎么說話、做事、為人，怎么在這景德鎮(zhèn)地面站？

帶著不滿和調(diào)侃的話沖出了祝老板的喉嚨：“真是現(xiàn)世 ［1 ］。這些瓷泥做成丸子煮熟了，還不夠大家飽吃一頓的，哪夠制成一窯瓷的坯胎？各位再想想轍，攢攢勁，哪怕是從牙縫里摳，從耳朵眼里掏，也要湊出足夠的瓷土來?！?/p>

無人應(yīng)聲。

祝老板幾乎變成催逼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什么場合？你們就是砸鍋賣鐵也得給我一點(diǎn)面子，把這件事辦妥了。”

依然無人應(yīng)聲，許多人默念的話是：實(shí)在是無鍋可砸。

孫之順的臉色也變了，變得像要打雷下雨的天空，一片陰沉。

祝鴻來這時知道：自己講到這個份上，依然無人應(yīng)聲搭腔，看來確是手中無貨難倒人，雞脖子上實(shí)在卸不下豬頭來。

好幾個人一起把眼光齊刷刷投向祝鴻來，關(guān)切、擔(dān)憂、不安盡在其中：祝老板，你今天可怎么辦？

有的人出于好心，提議：要不然，我們分頭到相關(guān)的礦上、店里再問問，再找找，或許還能湊出一些來，以救一時之急？

祝鴻來擺了擺手：“這不成了伸手到叫花子的碗里抓飯吃？也沒有那么多時間去找叫花子?！庇洲D(zhuǎn)過臉問孫之順，“督陶官大人，你說是不是？”

孫之順很快、很重、很響地吐出了兩個字：“是的！”顯然他也感到了事情的嚴(yán)重性，心里已經(jīng)很是不安甚至微有怒意了，接著又重重地說出一句話：“那當(dāng)怎么辦？”

大家的目光又一次投向了祝鴻來。

只見祝鴻來下意識地晃了晃自己銀色的辮子，又不慌不忙地回望了大家一眼，然后以毋庸置疑的語氣對著孫之順說：“督陶官大人但管放心。下棋無悔，說話算數(shù)，不足的部分由我包圓?！?/p>

大家一驚一喜復(fù)生疑：有這么簡單嗎？這優(yōu)質(zhì)瓷土可不是變戲法，說來就會來，你上哪里去弄這么多上好瓷土？

祝鴻來的話自有依憑。其實(shí)在他拍胸脯、打包票的時候，心中已有底數(shù)，因?yàn)樗膸旆坷锎嬗幸慌鷥?yōu)質(zhì)瓷土。這些瓷土是半年多前，從一個神秘的賣家手中以并不太高的價格買下的。

祝鴻來帶著幾分豪氣告訴大家：“這名聞天下的瓷都，如果居然找不出能足夠燒造一窯御瓷的好土來，豈不被天下人恥笑？我們這些老表的臉面又往哪兒放？”當(dāng)然，這話主要是說給孫之順聽的。

孫之順輕輕地舒了一口氣，想不到本來千難萬難的問題，居然由于方浩的主意，在茶館里喝一次茶便順利解決了，奇也。這制瓷奧妙深深，這瓷都也是玄機(jī)重重啊，竟不知這景德鎮(zhèn)還有多少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