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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大戲

        2023-11-30 01:41:39鄭紅霞
        上海故事 2023年10期
        關(guān)鍵詞:公鵝鵝蛋婆娘

        鄭紅霞

        秋忙后,劉金柱老漢想去縣里看一場大戲,可他沒錢買票,便跟婆娘要。婆娘說農(nóng)活多,不給錢。

        這時,一只大白鵝叫起來,還屙出一股臟水。愛干凈的婆娘說:“這只鵝總埋汰院子,你拿去賣了吧,換了錢就去看戲。要現(xiàn)錢啊,沒有?!?/p>

        吃罷早飯,金柱去鵝圏抓住那只大白鵝,在腿上系了根繩子,牽到縣城大集時,都快下市了。金柱蹲在一棵樹下,把鵝放在最前面,又拿出旱煙袋,吧嗒吧嗒抽起來。

        忽然,有個人走到對面,把幾只雞放地上。金柱仔細一瞧,是大后村的麥囤老哥。金柱牽著鵝走過去,麥囤一抬頭,驚訝地問道:“金柱兄弟,你來干啥,賣鵝?”

        金柱說:“剛忙完秋,歇一歇。賣個公鵝,去戲園子看場大戲,過過癮?!?/p>

        麥囤說:“老弟命好啊,我就不行了。老伴上周剛出院,醫(yī)生讓回家養(yǎng)著,想吃點啥就吃點啥。家里的幾只雞,老伴舍不得吃,讓我賣掉換錢。我都不知道,老伴能撐多久?”

        金柱猛抽一口煙,把鵝推到麥囤跟前,說:“老哥,你的雞該賣還賣,我這大鵝你牽走,老嫂子身體不好,回去把鵝燉了給她補補身子?!?/p>

        麥囤拉住金柱,說啥也不要。金柱說:“咱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能幫就幫,留下吧,我走了。”

        金柱拐了幾個彎,聽到了戲園子里的鑼鼓聲。金柱看看天,知道下午場的大戲開始了。

        金柱摸摸空口袋,走過售票口,來到戲園子西墻外,那里離戲臺最近。墻下有一個老乞丐在聽戲。金柱拿出一個干饃,給乞丐掰一半,自己一半,然后也坐在地上聽戲。

        戲臺上,“豫東王”正在唱《劉墉下南京》,聲音高昂,婉轉(zhuǎn)明快。金柱閉著眼睛,跟著一句句戲詞兒,眼前也出現(xiàn)了戲里的各種場面,仿佛西墻根本不存在,大戲臺就在他緊閉的眼睛里……

        傍晚時分,金柱一進家門,見婆娘從廚房出來,便搖頭晃腦地唱道:“三劉墉我三天沒回北京地啊,那磚頭瓦塊它都成了精……”婆娘對著金柱潑了一盆水:“我看,你也快成精了,戲精!”說完,一抿嘴笑了。

        婆娘做的是金柱最愛吃的蒸面條,婆娘邊盛邊問:“鵝賣多少錢?看戲還剩下幾塊吧?”

        金柱一笑,撒謊道:“領(lǐng)導(dǎo)說得對,是剩下幾塊錢,可叫我吃飯用光了。對了,我在市場你猜遇見誰了?麥囤大哥,瘦得脫了相,說老伴回家養(yǎng)著了,醫(yī)生不給看了。”

        婆娘說:“那嫂子命苦呦!”

        飯吃了一半,院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聲音傳來:“金柱兄弟在家嗎?”

        金柱打開門燈,原來是麥囤進了院子,他手里抱著只大白鵝。金柱問:“老哥,你這是唱的哪出?”

        麥囤撒開大白鵝,說:“兄弟,你不說是公鵝嗎?幸好我沒有殺它,你早上抓鵝肯定抓錯了,這是一只剛下蛋的母鵝。養(yǎng)一只下蛋鵝不容易,我就給送來了。你看,它剛在我家下了蛋?!?/p>

        說著,從兜里拿出一枚鵝蛋,上面還帶著一點兒血跡。

        婆娘聽了,都明白了。他不但沒埋怨金柱,還把鵝蛋塞回麥囤的衣兜:“麥囤大哥,我家老頭子送出去的鵝,不會再收回來了,你抱走養(yǎng)吧。鵝蛋給嫂子吃,我過幾天就去看她?!?/p>

        說著,一使眼色,讓金柱去抓鵝,自己伸手又拿個塑料兜,挑了十多個鵝蛋,讓麥囤提回去。

        最后,麥囤抹著眼淚回去了。

        回到廚房,婆娘邊刷碗邊說:“老頭子,大床席子底下有零錢,你再想聽戲了,我跟你一起去,我也去享享福?!?/p>

        金柱心頭一熱,重重地應(yīng)了一聲。

        (題圖/桑麟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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