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愛

葡萄牙里斯本以北不到100公里處的小鎮(zhèn)納扎雷，是高聳入云的海浪沖擊海岸的地方，那里有些浪潮甚至高達10層樓。對當?shù)氐臐O民來說，這意味著危險和死亡，但對沖浪者來說，是一次運動的好機會。沖浪愛好者卡西米羅從小就生活在這里，他說：“浪潮很大的時候，我就想不由自主地奔向它?！彼r候常常偷走家里裝海鮮的箱蓋去沖浪，父母無數(shù)次警告他，這么做可能會死。在納扎雷，人們視海浪為惡魔，對它既愛又恨。愛是因為它帶來了食物和游客，恨是因為它奪走了親人的生命。”

納扎雷海岸有一處深達1000英尺的海溝，從海洋一直延伸到海邊懸崖，就如同一個巨大的漏斗。海溝近海處有3英里寬，越接近海濱就越狹窄。因此巨浪卷起時，它就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放大器。海水撞擊崖壁最高能夠激起300英尺的驚濤駭浪，場面極為雄美壯麗。

2005年，卡西米羅給美國著名沖浪高手加勒特·麥克納馬拉發(fā)了封電子郵件，向他介紹納扎雷的巨浪。麥克納馬拉是沖浪世界冠軍和多項世界紀錄保持者，他在各類沖浪巡回賽中磨練了10年，之后開始一心一意投身巨浪沖浪。麥克納馬拉當時沒有立即回信，那時的他根本不明白卡西米羅究竟說了些什么，“老實說，作為一個在海上接受教育的美國人，我連葡萄牙在哪兒都不知道?！?/p>

直到2010年，麥克納馬拉首次抵達納扎雷，當他走上燈塔俯瞰北灘時，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征服了。他回憶說：“我看到了自己整整尋找了十年的東西！當時我就意識到，功夫不負有心人?！?/p>

麥克納馬拉帶來了巨浪沖浪所需的設備，和卡西米羅招募了一群沖浪者作為助手，并且獲得了納扎雷市政府的支持。一切準備就緒，麥克納馬拉開始向世界紀錄發(fā)起挑戰(zhàn)，但小鎮(zhèn)上的人卻認為這是一次瘋狂的賭博?？ㄎ髅琢_說：“滔天的巨浪面前，沒有人相信我們。居民們說我們是浪費時間，贊助商對我們也沒有興趣?！瘪{駛摩托艇的著名沖浪選手科頓也說，雖然他已經是沖浪界公認的一流騎手，但他也沒有足夠的經驗和技術在這樣的浪潮中工作，在這里預測海浪的走勢并不容易，隨時會命懸一線。

在巨浪面前，他們失敗了一次又一次，就在對沖浪紀錄的沖擊陷入絕望之際，一次意外的嘗試，讓他們成功打破僵局。2011年11月1日，科頓發(fā)現(xiàn)天氣不是一般的好，浪頭的高度也十分可觀。麥克納馬拉和隊友們突發(fā)奇想改變了主意，決定再試一次。

科頓發(fā)動了摩托艇，將麥克納馬拉拖入淺海區(qū)。麥克納馬拉的耳機里傳來隊友的提示聲：“有三個巨浪正在涌來?！?/p>

摩托艇在陡峭的海浪中上下翻飛，麥克納馬拉控制他的沖浪板朝相反的方向前進，在他松開與摩托艇相連的繩索后，他向下沖刺，海浪膨脹的速度和他沖刺的速度幾乎一樣快。他在縮小，有那么幾秒消失在人們的視線里，似乎被大浪所吞噬。岸上的觀眾十分揪心，因為膨脹的巨浪已經像山峰一樣向天空涌動。終于，麥克納馬拉被托到了浪頭，成噸的海水在他頭上搖搖欲墜。他踩著沖浪板，像一條細細的白線站在巨浪的表面。

麥克納馬拉說：“當時我聽不到海浪聲，只能聽到風從耳邊呼嘯而過。我沒有思考，只是跟隨直覺。這太爽了，就像在雪崩下開車，是在挑逗雪崩，而不是試圖擺脫它?！?/p>

就在這一天，麥克納馬拉終于成功征服了納扎雷的巨浪，以23米77的沖浪高度進入吉尼斯世界紀錄。現(xiàn)場實況的視頻馬上通過網絡傳遍世界，麥克納馬拉一戰(zhàn)成名，無數(shù)媒體聞訊而來，納扎雷也隨之成為世界沖浪者眼中的圣地，許多沖浪高手前赴后繼地來到這里。

然而打破沖浪紀錄固然令人神往，但不是誰都能在征服自然的過程中安然無恙，運氣總有用完的時候。2013年，巴西沖浪愛好者瑪雅·加貝拉在被21米高的巨浪猛擊后幾乎溺水身亡；澳大利亞傳奇沖浪選手羅斯·瓊斯曾經被困在巖石間，直到爬上近30米高的懸崖峭壁才得救；2017年，來自美國丹佛的安德魯·科頓像人體炮彈那樣被巨浪拍飛，背部嚴重受傷；2023年1月，47歲的巴西人馬喬成為第一個在納扎雷遇難的沖浪者……麥克納馬拉說：“受傷和流血是沖浪的一部分。在巨浪里沒有暫停，因為海浪不會為你停止?？傊?，要么學會享受，要么干脆放棄?！?/p>

納扎雷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城市，擁有1.5萬居民，鎮(zhèn)上到處是紅色屋頂?shù)陌咨课?，有一段纜索鐵路連接著懸崖和海灘。許多年來，漁業(yè)和旅游業(yè)是納扎雷的支柱產業(yè)，但巨浪正在改變人們對這座小城的印象。

2022年，納扎雷接待的游客有37萬多人，幾乎是2015年的5倍。小商販的貨車在通往燈塔的道路上排成一列，慕名而來的觀眾爭先恐后地尋找觀看沖浪的有利位置。數(shù)以千計的人站在懸崖邊，拍攝視頻的無人機在空中嗡嗡作響，對準了海洋里的摩托艇和沖浪者。

自2011年麥克納馬拉成功以來，巨浪沖浪的世界紀錄在10年間又被打破了兩次，都是在納扎雷。2017年，巴西沖浪運動員羅德里戈·科廈在納扎雷將紀錄提高到24米38；2020年10月德國選手斯圖特納又在納扎雷創(chuàng)造了26米沖浪紀錄。但無論是誰創(chuàng)造，這個紀錄都屬于納扎雷。

在這里，人類站上巨浪頂端，終于靠近了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