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世上是該有地方專門出產(chǎn)幸福的,幸福就像一株特別的植物,生長在那些沃土之上,移到別處就會枯萎。她順著自己的心愿,把聲色娛樂看成心靈的愉悅,把舉止溫雅當作感情的細膩??墒窃趦?nèi)心深處,她始終在等待發(fā)生一樁新的事情。就像遇難的水手,在孤苦無告之際,睜大絕望的眼睛四下張望,看霧蒙蒙的遠處會不會出現(xiàn)一點白帆。她不知道這隨風飄來的命運之舟會是什么,會把她帶往何方的岸畔,也不知它是小小的帆船抑或三層甲板的大船,裝著憂愁抑或滿載幸福。
(摘自《包法利夫人》,文/ [法] 福樓拜)
我生平最討厭的莫過于人與人之間相互折磨,尤其是風華正茂的年輕人,本可以胸懷坦蕩地盡情歡樂,可是他們卻彼此拿一些無聊的蠢事把不多幾天的好日子都糟蹋掉。
“有的人控制著別人的心,”我說,“于是他便利用這個權(quán)力去掠奪別人心里自動萌發(fā)的單純的快樂,這種人呀,真是可恨!世上任何饋贈和美意都無法補償我們自身片刻的歡樂,那被我們的暴君不自在的妒忌心所敗壞的片刻的歡樂?!保ㄕ浴渡倌昃S特之煩惱》,文/ [德] 歌德)
只有你的名字才是我的仇敵;你即使不姓蒙太古,仍然是這樣的一個你。姓不姓蒙太古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它又不是手,又不是腳,又不是手臂,又不是臉,又不是身體上任何其他的部分。?。Q一個姓名吧!姓名本來是沒有意義的;我們叫作玫瑰的這一種花,要是換了個名字,它的香味還是同樣的芬芳;羅密歐要是換了別的名字,他的可愛的完美也決不會有絲毫改變。羅密歐,拋棄了你的名字吧;我愿意把我整個的心靈,賠償你這一個身外的空名。(摘自《羅密歐與朱麗葉》,文/ [英]莎士比亞)
狂歡、闊步、喜氣洋洋的城市,
我住過、唱過的城市,總有一天我會叫你名聲大震,
不是你的慶典,不是你多變的風景、你的壯觀回報我,
不是你一排排無盡的高樓大廈,也不是碼頭上的船,
也不是大街上的游行,也不是亮晶晶的商店櫥窗,
也不是和飽學之士們的交談,也不是出席聚會和宴席;
不是那些,而是我經(jīng)過曼哈頓時,你頻繁匆匆地拋給我的愛的眼色,
這是對我的眼色的回應——它們回報了我,
只有愛著的人們,頻頻相愛的人們回報了我。
(摘自《草葉集》,文/ [美] 惠特曼)
不但我自己的,便是子君的言語舉動,我那時就沒有看得分明;僅知道她已經(jīng)允許我了。但也還仿佛記得她臉色變成青白,后來又漸漸轉(zhuǎn)作緋紅,——沒有見過,也沒有再見的緋紅;孩子似的眼里射出悲喜,但是夾著驚疑的光,雖然力避我的視線,張皇地似乎要破窗飛去。然而我知道她已經(jīng)允許我了,沒有知道她怎樣說或是沒有說。
她卻是什么都記得:我的言辭,竟至于讀熟了的一般,能夠滔滔背誦;我的舉動,就如有一張我所看不見的影片掛在眼下,敘述得如生,很細微,自然連那使我不愿再想的淺薄的電影的一閃。夜闌人靜,是相對溫習的時候了,我常是被質(zhì)問,被考驗,并且被命復述當時的言語,然而常須由她補足,由她糾正,像一個丁等的學生。(摘自《傷逝》,文/魯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