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健翔
我曾在東京生活半年,讓我眼界大開的,是日本人的效率。快,是日本人的時間哲學。日本人對待時間的態(tài)度,寫在他們生活的每一個細節(jié)中。
如果你去過日本,你該會對那些琳瑯滿目、大大小小的路牌、指示牌印象深刻。
還記得頭一回陪朋友逛銀座。銀座不是一座樓,是一片樓,第一次去你會發(fā)現(xiàn)每棟樓都極為相像,保準迷路。
我這位朋友說要買點衣服帶回國,我說我也沒有去過,我們問問人吧。我正要開口,迎面而來一個燈箱,燈箱上面是一幅刻畫細致的地圖,清晰地顯示了我們所在的位置,和我們要去的樓的位置。我們按圖索驥,問題瞬間解決。
陪朋友掃貨完畢,結(jié)賬后,柜臺的服務(wù)員笑容滿面,用生硬的漢語跟我們說:歡迎你們再次光臨,這是為你們準備的。
我打開服務(wù)員遞過來的紙,既驚訝,又感動。我發(fā)現(xiàn)這張筆記本封面大小的紙上,印著整個銀座商業(yè)區(qū)的地圖,就像我們剛看到的燈箱地圖一樣,清晰地顯示了我們所在的位置,除此之外,圖上還標示了離開的路線,最近的洗手間和便利店在哪兒。
我不禁贊嘆,日本人果然深諳溝通效率之道啊。因為每個人的表達力和理解力都不盡相同,導(dǎo)致口頭溝通的傳達,信息無法標準化,效率極低。你要獲取的信息和步驟,很多時候,是說不明白的。說給你聽,還不如直接畫給你看。所以,最有效的信息傳達,就是我畫清晰,你自己看明白。
最有效率的溝通,就是不溝通。你不用停下來問人,別人也不用停下來回答你的問題,少一次問路,就節(jié)省了兩個人的時間。
能用圖示的時候,就不要口述。這是日本人的第一個時間哲學。
在日本另一件印象深刻的事,就是排隊。在日本排隊,有一個特點,隊伍雖很長,但很快。
有一回我認識了日本知名的社會學家村上先生,我問他:為什么在日本,每個人都能自動、自發(fā)、自覺地排隊呢?
村上先生的回答讓我吃驚,他說:日本是一個地震高發(fā)的國家。大家從小都受這樣的訓練,哪怕地震,大家都要排著隊,有序地撤離,因為我們統(tǒng)計過,這樣的撤離,是最快的。大家心里都知道,要么排隊一起活,不然不排隊一起死。所以,大家快,才是真的快,這是一種生死存亡的力量。
的確如此,如果每一個人都能遵守社會秩序,則每個人都能從這個秩序中獲益,直接點說,就是獲得效率。還用排隊來舉例,如果每個人都爭先恐后,必定造成有的人快、有的人慢,甚至有的人卡在中間。但如果每個人都自覺排好隊呢?結(jié)果就是,平均起來,每個人都很快。
日本的社會效率到底可怕到什么地步呢?
再舉個例子,Uber曾想打進日本,就像它想打進其他國家一樣,最后發(fā)現(xiàn)日本市場根本沒有它的機會。Uber在打進別的國家時,可能遇上政府的阻撓,也可能遇上當?shù)乜萍季揞^的競爭,不戰(zhàn)而敗;但Uber輸給日本的,卻是它賴以生存的資本:效率。
這是唯一一個我見過的、用自身社會秩序打敗商業(yè)效率的國家。什么意思呢?我們之所以選用Uber等網(wǎng)約車,最主要是他們快,其他好處可能就是干凈、不擠、服務(wù)好等。但你想,在日本,交通網(wǎng)絡(luò)本來就很發(fā)達,社會秩序本來就很好,社會效率本來就挺高,換句話說,他們的地鐵本來就很快,公車本來就不擠,想打出租車,站在路邊揚手即停,在日本的半年,我還沒有試過在路邊等出租超過30秒。
所以,日本人根本不需要多一個Uber。在日本,大家都很快,社會效率達到了頂點,以效率為賣點的商業(yè),自然失去了機會。
我在很多國家生活過,就說出租車這件事情,應(yīng)該沒有國家能與日本相比。
先不提日本出租車師傅每天會用干凈的白布擦拭座椅,并噴上清新劑,不提每天他們都會穿上整齊的制服戴上帽子,也不提他們會下車開門鞠躬迎送。我就說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細節(jié)。
第一次坐日本出租車,我落座后排。手機沒電,正要開口問師傅借充電線,突然發(fā)現(xiàn),不同接口的充電線用魔術(shù)貼貼在了前排座位的背面。那一刻,我贊嘆不已。最好的服務(wù),就是你不需要開口,但我懂你的需要。什么是效率?效率就是,問都不用問,直接用最快。
我撕下魔術(shù)貼,充好電,下車前重新把線貼回到座位背面。我用還不太熟練的日語問了師傅一句:師傅啊,為什么你們的車都那么整潔???師傅笑了笑,說:孩子,你的朋友來你的家,你不收拾一下嗎?
清晰、守秩序,還有干凈、禮貌、友好,這就是日本人的時間哲學。
(林冬冬摘自《優(yōu)勢成長》,湖南文藝出版社,魏克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