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光潛
自然界事物都有一個節(jié)奏。脈搏一起一伏,呼吸一進一出,筋肉一張一弛,以至日夜的更替、寒暑的來往,都有一個勞動和休息的道理在內。草木和蟲豸在冬天要枯要眠,土壤耕種了幾年之后須休息,連機器也不能晝夜不息地工作。世間沒有一件事物能在一個狀態(tài)維持到久遠,生命就是變化,而變化都有一起一伏的節(jié)奏,跳高者為著要跳得高,先蹲到很低;演戲者為著造成一個緊張的局面,先來一個輕描淡寫;用兵者守如處子,才能出如脫兔;唱歌者為著要拖長一個高音,先須深深地吸一口氣。事例是不勝枚舉的。世間固然有些事可以違拗自然去勉強,但是勉強也有它的限度。人的力量,無論是屬于身或屬于心的,到用過了限度時,必定是由疲勞而衰竭,由衰竭而毀滅。譬如弓弦,老是拉滿不放松,結果必定是裂斷。我們中國人的生活常像滿引的弓弦,只圖張的速效,不顧弛的蓄力,所以常在身心俱憊的狀態(tài)中。這是我們所必須設法改善的。
(羽驚林摘自《給青年的十二封信》,中國青年出版社,桃&桃圖)
文/程澤
父親愛釣魚,閑來無事,拎著桶和竿,找個水多的地方,一坐就是半日。年紀雖然大了,但因為他怎么也曬不黑,少年那會兒白面書生的影子好像還沒褪盡。就因這一點,在那幫釣友面前,他好像“矮人三分”。不為別的,真正的釣者,沒有誰不是一身黢黑,那是烈日的作品,是時間給他們的勛章。
身體,也是記事本,風吹日曬筆筆記在其中,摩擦跌撞件件也都寫在里面。畫素描的手,繭子長在右手小指外側。畫國畫又是另一回事,繭子生在右手拇指、食指、中指指尖內側和無名指指尖外側。同是作家的手,握筆書寫與鍵盤寫作,厚繭并不在同樣的位置。煙癮大的人,手指焦黃。芭蕾在足尖起舞,舞者的腳尖容易扭曲變形。廚師的手臂,認真看,有星星點點的燙斑。游泳運動員,多是寬肩。
每個人都會漸成一尊微型雕刻,作者是自己,作品也是自己。
(離蕭天摘自2023年7月12日《今晚報》,Bonnie圖)
文/劉心武
人心中的惡躥芽時,能及時掐斷,即為善。
人心中的惡膨脹起來時,能及時驚悚,拼命抑止,即為向善。
人心中的惡迸裂流淌時,能中途羞愧,不使泛濫恣肆,即為從善。
人心中的惡大肆泛濫之后,尚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成善果。
惡之花,可結善果,關鍵在愧悔。
(摘自《世間多好事》,長江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