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作家講讀經(jīng)典名著,理解文學與人生。本期特邀作家傅菲品讀《邊城》。傅菲,專注于鄉(xiāng)村和自然領域的散文寫作,出版散文集《元燈長歌》《深山已晚》《我們憂傷的身體》等30部,曾獲三毛散文獎、百花文學獎等多個文學獎項。
由四川過湖南去,靠東有一條官路。這官路將近湘西邊境到了一個地方名為“茶峒”的小山城時,有一小溪,溪邊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戶單獨家。
這人家只一個老人,一個女孩子,一只黃狗。
小溪流下去,繞山阻流,約三里便匯入茶峒的大河。人若過溪越小山走去,則只一里路就到了茶峒城邊。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故遠近有了小小差異。小溪寬約二十丈,河床為大片石頭作成。靜靜的水即或深到一篙不能落底,卻依然清澈透明,河中游魚來去皆可以計數(shù)。小溪既為川湘來往孔道,水常有漲落,限于財力不能搭橋,就安排了一只方頭渡船。這渡船一次連人帶馬,約可以載二十位搭客過河,人數(shù)多時則反復來去。渡船頭豎了一枝小小竹竿,掛著一個可以活動的鐵環(huán),溪岸兩端水槽牽了一段廢纜,有人過渡時,把鐵環(huán)掛在廢纜上,船上人就引手攀緣那條纜索,慢慢地牽船過對岸去。船將攏岸了,管理這渡船的,一面口中嚷著“慢點慢點”,自己霍的躍上了岸,拉著鐵環(huán),于是人貨牛馬全上了岸,翻過小山不見了。
《邊城》:美的意蘊
文/傅菲
人是自然中來的,人是自然的一分子。我們來到森林或曠野,內(nèi)心會涌動一種欣悅、樸素的情感。此時,人與自然的共通,回歸到了母地父土,人如植物、溪流一樣安定、安詳。這種情感,我稱之為自然情感。在自然情感的熏染下,我們回溯、抵達、內(nèi)省、瞻望、遠眺、獲得、豐盈,召喚我們向善向真,召喚我們樸素、純粹。自然作為我們心靈的珍貴元素之一,而恒定存在。自然既是我們的物質(zhì)資源,也是我們的精神資源。我們的一切藝術均來自于此。我們的講述來自于此。人類的故事也來自于此。自然的質(zhì)地等同我們精神的質(zhì)地。
沈從文先生對自然的描寫,可謂濃墨重彩。在第一章,以小溪作自然場景(也是“爺爺”的工作場所),牽引出主人公“爺爺”“翠翠”。對小溪的描寫如入勝景:小溪流下去,繞山阻流,約三里便匯入茶峒的大河。人若過溪越小山走去,則只一里路就到了茶峒城邊。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故遠近有了小小差異……
有了河,才有渡船;有了渡船,才有了老船夫。河,在《邊城》中,具有自然主線的作用。人物的日常生活、愛情故事、端午、碾坊等,都圍繞這條河展開。沈從文先生對河的描寫,注入了詩意、平靜、飽滿的鄉(xiāng)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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