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雨欣

明亮的光芒，總是熾烈而短暫；唯有微光，常常溫暖而持久。

孩提時(shí)，父母工作很忙，我常年住在奶奶家。暮冬，寒意漸濃，皚皚白雪早已覆蓋枝頭和房梁，給孤寂的冬籠罩上一層無聲與悄然。我和朋友們下樓打雪仗，耳邊都是小朋友們踩雪的聲音。冬天來臨，對于孩子是皆大歡喜的事。大人們幫小朋友堆雪人，別人的身后都是父母，而我的身后是年邁的奶奶?？粗粤Φ纳碛埃掖颐ε苓^去攙起她的右臂，她笑了笑，說：“我身體好著呢，沒事?！蔽鍤q的我信了這句話，天真地看著她為我堆好的一個(gè)大雪人，卻不知這快樂的背后是她吃了幾個(gè)月的藥才勉強(qiáng)撐起來的身體。

回家后，我看著父母的照片，委屈與憤怒涌上心頭。我直奔廚房，大聲質(zhì)問奶奶：“為什么只有我的父母不在家？為什么這個(gè)人是我呢？”她無所適從，不知如何回應(yīng)，丟下一句：“爸爸媽媽很快就回來了，乖乖，再等等吧！”聽到“等”這個(gè)字，我頓感寒心。從此，我記恨上了“等”字。

再大點(diǎn)兒的時(shí)候，奶奶和我去了海邊。我赤腳走在沙灘上，海浪拍打著我的裙子，光暈照在她的臉上，也照在海面上，傍晚的風(fēng)是柔和的，輕輕吹起耳邊的碎發(fā)。面朝大海，我問出多年以來積壓在心底的問題：“奶奶，為什么爸爸媽媽不多陪陪我呢？我只有你?！彼肓税肷?，說：“他們?nèi)ソo你買更多的裙子了，你以后會遇到更多重要的人，不只有我?！标柟鉃⒃谒哪樕?，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把我從海底撈出，光照進(jìn)我黑暗的心靈，亮亮的，暖暖的。

前年，奶奶出了趟遠(yuǎn)門。她作為志愿者跟著醫(yī)療隊(duì)去了邊疆地區(qū)救治病人，這一別，竟是兩年。去年，綻放的煙花、新年零時(shí)的倒數(shù)與激動的碰杯都沒了味道，因?yàn)槟棠滩辉谏磉叀?/p>

春寒料峭的夜晚，我收到了奶奶的信。讀到最后一句“唯愿卿安，季季年年”，清冷的月光灑在信封上，竟是說不出的暖意。枝搖窸窣聲入耳，我有一場晚風(fēng)聽盡心事，青鳥不傳云外信，辨我惦念，便替我越此山巒。

“欣欣——”熟悉的聲音響起，沿著光來的方向。

這一次，我要撲向這束光。

（責(zé)任編輯/孫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