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文杰

（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北京 100091）

在網絡技術蓬勃發(fā)展的今天，微信、支付寶等第三方支付軟件已經主宰了當前的支付交易市場，但是第三方支付的碎片化特點也給人們的生活帶來了很多的不便。為了將市面上多家支付機構的二維碼整合在一起，使消費者們可以體驗到更加快捷、便利的支付服務，能夠提供“一碼多掃”服務的第四方支付技術應運而生。

有數(shù)據(jù)顯示，第四方支付覆蓋的商戶總數(shù)量從2016 年的121.3 萬家增長到了2019 年的2307萬家。2017 年我國聚合支付交易規(guī)模為28.1 萬億元，2018 年聚合支付交易規(guī)模為34 萬億元，到2023 年底，我國聚合支付行業(yè)市場交易規(guī)模預計將超過80 萬億元。第四方支付發(fā)展迅猛，它在方便人們生活的同時，也為違法犯罪分子提供了新的犯罪途徑，僅僅是“跑分”平臺這種產業(yè)鏈就有十幾萬人參與，在短短幾個月內就可以為賭博、色情等黑灰產業(yè)轉移百億資金。這種新型犯罪手段不僅給公安機關的偵查帶來了挑戰(zhàn)，還威脅了國家和公民的財產安全。

一、非法第四方支付及其主要犯罪類型

（一）非法第四方支付的概念

關于第四方支付較為通行的解釋是“收單機構運用安全、有效的技術手段，集成銀行卡支付和基于近場通信、遠程通信、圖像識別等技術的互聯(lián)網、移動支付方式，對采用不同交互方式、具有不同支付功能或者對應不同支付服務品牌的多個支付渠道統(tǒng)一實施系統(tǒng)對接和技術整合，并為特約商戶提供一點式接入和一站式資金結算、對賬服務”?！毒酆现Ц栋踩夹g規(guī)范（草案稿）》則將第四方支付定義為“將多種支付方式或者多個支付渠道進行技術整合，為商戶提供一點接入和對賬的技術服務”。

根據(jù)上述論述，本文將第四方支付定義為“介于商戶和第三方支付之間，通過工具、App 以及網站等途徑整合相關銀行、第三方支付和相應平臺的新型支付方式，從而為交易雙方或交易多方提供高效便捷的在線支付綜合解決方案”。第四方支付資金流轉途徑如圖1 所示。相應地，非法第四方支付就是指通過整合各種第三方支付機構，為違法犯罪分子及團隊提供非法支付結算服務的支付方案。

圖1 第四方支付資金流轉途徑

（二）非法第四方支付涉及的犯罪類型

1.利用第四方支付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犯罪

在交易過程中，由于大量信息沉淀在第四方支付機構平臺中，一些不法分子利用第四方支付機構收集商戶交易信息以牟取非法利益，機構內部管理人員也可以通過自身職務便利條件將客戶信息出售或提供給他人，這些信息最終被違法犯罪分子所利用進行非法第四方支付犯罪活動，危害了國家和公民的財產安全，符合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

2.利用第四方支付實施洗錢犯罪

隨著第三方支付機構監(jiān)管體系的不斷完善，犯罪分子將目光轉向了第四方支付機構。他們通過開設虛擬店鋪、空殼公司等方式來搭建第四方支付平臺，并為上游賭博、色情等黑灰產業(yè)提供非法資金結算服務，成功將錢洗白。

3.利用第四方支付實施盜竊犯罪

在日常交易過程中，由于第四方支付聚合了多種二維碼，消費者只需要簡單掃描商家收款碼即可將錢轉入商家賬戶，而不法分子如果把自己的收款碼覆蓋在商家的二維碼上，錢財就可以轉移到自己賬戶中，進而盜取錢財。此外，有些第四方支付機構的收款碼和付款碼整合在一個二維碼中，這樣不法分子可以先通過各種方式騙取消費者收款碼，然后利用“掃碼槍”等設備設置支付金額，從而通過掃描消費者的收款碼盜取消費者的錢財。

4.利用第四方支付實施詐騙犯罪

不法分子通過開設游戲平臺或者建立色情網站，騙取消費者掃碼支付，在消費者掃碼后并沒有向消費者提供相應服務，從而通過第四方支付中的二維碼來騙取錢財。

二、非法第四方支付的業(yè)務模式

目前，隨著第四方支付服務的快速發(fā)展，一些不法分子利用監(jiān)管漏洞搭建第四方支付平臺，并為各種違法犯罪活動提供非法資金結算服務，以此牟取非法利益。非法第四方支付業(yè)務模式主要包括設立“跑分”平臺、注冊“空殼公司”、在電商平臺虛構交易以及購買、租賃、挪用個人或者商戶的賬號這四種模式。

（一）設立“跑分”平臺

所謂“跑分”是指利用銀行卡賬戶或第三方支付賬戶為他人代收款，隨后再轉賬到上家要求的指定賬戶，從中賺取傭金的違法犯罪活動。在這種模式中，其上游鏈接是黑灰產業(yè)，下游鏈接則是一群“跑分客”，“跑分”平臺只是一個中間商，平臺運營者通過微信群、抖音等方式發(fā)布“跑分”廣告，誘導那些擁有微信或支付寶賬戶的用戶參加平臺的搶單活動并給予高額的報酬。首先，各個“跑分”平臺從上游黑灰產業(yè)接收訂單，然后平臺運營者把這些訂單發(fā)布在第四方支付平臺上，讓“跑分客”搶單，搶到單后這些不法資金就會轉入“跑分客”賬戶，最后“跑分客”再將資金通過秘密方式轉入違法犯罪分子的賬戶中。等資金到賬后，平臺會給“跑分客”一定的傭金，這樣黑灰產業(yè)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將非法收入洗白。這種模式能夠謀取暴利，而且監(jiān)管難度非常大，不易偵破，因此吸引著大量的用戶和犯罪分子加入，給社會造成了極大的危害。該模式的詳細流程圖如圖2 所示。

圖2 “跑分”平臺業(yè)務模式

（二）注冊“空殼公司”

在這種模式中，犯罪分子先以商城、超市等名義注冊多家“空殼公司”，然后將這些公司的支付方式整合成一個二維碼，淫穢色情、網絡賭博網站與這些公司之間建立支付接口，隨后上游犯罪的淫穢色情、網絡賭博網站就將從消費者那里獲取的資金通過二維碼轉入這些公司的對公賬戶中，然后“空殼公司”再將這些資金從對公賬戶轉移到第四方支付平臺運營者的對私賬戶中，最后平臺運營者在扣除一定手續(xù)費后將資金轉移到上游黑灰產業(yè)最終獲利者的賬戶中，成功將錢洗白。該模式的詳細流程圖如圖3 所示。

圖3 注冊“空殼公司”業(yè)務模式

（三）在電商平臺虛構交易

這種模式是指犯罪分子利用電商平臺建立虛擬店鋪、設置虛擬商品、偽造虛擬訂單，以此進行非法資金結算。[1]黑灰產業(yè)中的不法分子先利用入駐店鋪資格審核漏洞或者向他人購買證照信息，將自己偽裝成正規(guī)的電商平臺商戶，在平臺上開設空殼店鋪并虛構商品和價格，犯罪分子隨后利用電商網站注冊的小號在自己設立的虛假店鋪中購買指定商品，從而獲得大量產品代付碼，隨后將這些代付碼傳遞到第四方支付平臺，第四方支付平臺根據(jù)用戶充值需求調整代付碼金額大小，并推送至用戶手中，用戶充值完成資金轉移。在這種模式中，犯罪分子往往“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所以公安機關很難進行追蹤。該模式的詳細流程圖如圖4 所示。

圖4 電商虛構交易模式

（四）購買、租賃、挪用個人或者商戶的賬號

這種模式可以避免使用犯罪分子自己的身份信息和支付賬戶，能輕松逃避公安機關的監(jiān)管和打擊，主要有兩種途徑：一種是第四方支付平臺在與第三方支付機構合作過程中，非法挪用第三方支付機構正規(guī)商戶的賬號，利用這些賬戶幫助上游犯罪轉移資金。這種途徑是在商戶不知情的情況下完成資金的轉移，無疑侵犯了公民個人信息。另一種是第四方支付平臺以“刷單”的名義向社會群體租賃或收購身份信息和支付賬號，這些群體主要是大學生、外來務工人員、無業(yè)人員等經濟實力較為薄弱的群體，這些群體因貪圖利益將自己的信息和賬號租賃或賣出，無意之中就卷入了違法犯罪的漩渦。在2020 年初，宜都公安摧毀了一個販賣對公賬戶犯罪團伙，在這其中，第三方支付公司人員與犯罪團伙相互勾結，為犯罪團伙提供技術支持以及第三方支付商戶號3687 個，犯罪團伙利用這些商戶號進行支付結算，以逃避公安機關監(jiān)管。[2]

三、非法第四方支付犯罪的偵查取證難點

（一）資金交易復雜，取證困難

以企業(yè)商戶模式為例，犯罪分子通過購買、租賃、挪用甚至盜取、詐騙等手段獲取商戶信息和銀行賬戶，然后利用這些賬戶非法轉移資金。第四方支付平臺掌握著大量信息，其中包括用戶個人信息和資金交易信息，通過聚合多種第三方支付通道，資金流和信息流可以在交易過程中交錯運行，并且資金和信息在不同銀行和第三方支付機構間反復流轉，使得完整的信息鏈和資金鏈被割裂開來，這就導致了資金交易極其復雜。在如此復雜的交易過程中，公安機關僅僅通過一家第三方支付機構或者銀行根本無法獲取一條完整的資金鏈，即使公安機關調取了多家第三方支付機構或者銀行的交易信息，由于調查時間長、數(shù)據(jù)冗雜，也難以在有限時間內實現(xiàn)精準定位和打擊，而犯罪分子又掌握著大量賬戶信息，隨時可以更換賬戶進行非法活動，并在全國不同地點提款，因此更加大了公安機關查證追蹤的難度。此外，資金通過第四方支付平臺流轉時，犯罪分子使用手機就可以完成所有的操作，而且網絡虛擬程度極高，且里面的數(shù)據(jù)極容易被破壞。同時，犯罪分子會定期清理手機后臺數(shù)據(jù)來抹除犯罪痕跡，從而逃避打擊，這也給公安機關的取證工作造成了極大的困難。

（二）犯罪虛擬性強，信息查證難

比如上述“跑分”平臺模式中，非法第四方支付平臺往往把自己偽裝成專業(yè)正規(guī)的平臺，平臺中也有規(guī)范的管理制度，因此從外表上看與正規(guī)平臺沒什么兩樣，能很輕易地逃脫監(jiān)管。第四方支付平臺所涉及的支付大多是非面對面進行的，并且賬戶不需要實名認證。除了“跑分客”的信息是真實的，其他犯罪分子的信息以及交易信息全都可以虛構，因此想要查證真實信息非常困難。此外，非法第四方支付平臺在進行交易時，會從時間、金額、頻次、地點等各個維度隱藏資金流水，選出最符合用戶交易習慣的商戶進行對接收款，從而偽裝成正規(guī)交易以防止被識別出來，這也就導致公安機關難以精準查證和打擊。

（三）犯罪職業(yè)化、專業(yè)化，取證困難

從平臺的運行來看，非法第四方支付平臺要向犯罪分子提供支付、技術、客服等眾多服務，而一個人很難提供全部服務的，為此非法第四方支付平臺需要明確的分工和專業(yè)的技術，呈現(xiàn)出向職業(yè)化、專業(yè)化發(fā)展的趨勢。這些平臺就像一個個工廠，不同的人負責不同的任務，有的專門負責通過各種手段獲取公民信息，有的專門負責搭建支付平臺以及維護其運營，有的專門負責二維碼的生產制作，有的專門負責轉移資金。以“跑分”平臺為例，平臺中的人員有的負責利用技術手段搭建“跑分”平臺，有的負責向外散布“跑分”廣告，有的負責收取“跑分客”們“搶”到的資金，有的負責將資金轉移到上游黑灰產業(yè)的個人賬戶中，不同的成員之間既分工明確、相互配合又彼此制約，并且每個環(huán)節(jié)都是閉合的，一旦偵查機關打掉某個環(huán)節(jié)，其他環(huán)節(jié)的犯罪分子會迅速切斷聯(lián)系、刪除記錄并且找到新的替補者。這使得非法第四方支付犯罪呈現(xiàn)出防不勝防、打不勝打的態(tài)勢。這樣的特點不僅提高了黑灰產業(yè)資金結算和轉移的效率，還能夠逃避公安機關的監(jiān)管和打擊，造成了公安機關取證困難。

從整個犯罪流程來看，網絡賭博、淫穢色情等黑灰產業(yè)先將從消費者那里獲得的資金轉移到第四方支付平臺，隨后在通過各種方式轉移到上游犯罪分子的個人賬戶中，從而實現(xiàn)對資金的獲取，進而形成了如圖5 所示的“資金供給—非法第四方支付—黑灰產業(yè)”于一體的犯罪產業(yè)鏈條。[1]

圖5 非法第四方犯罪鏈條結構

（四）涉案人員成分復雜，難以獲取口供

由于非法第四方支付犯罪是利用網絡空間進行的非接觸式犯罪，因此其跨境跨地域特征明顯。一方面，犯罪分子可以利用互聯(lián)網在全國進行“撒網”，被害人分布在全國各地，想對他們進行一一查證核實十分困難。此外這類犯罪偽裝性強，往往發(fā)生在不經意間，被害人可能無法向公安機關提供有價值的線索；另一方面，此類犯罪多為團伙犯罪，其組織結構復雜，人員分工明確，層級清晰，上游犯罪分子沉著冷靜，反訊問能力強，且往往避重就輕，通過供述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實來干擾偵查方向。下游犯罪分子往往抱有罪責較輕的僥幸心理，因此拒不供述事實，或者相互之間建立攻守同盟，捏造虛假事實。有的人雖然真心悔改，但與上級缺乏聯(lián)絡，知之甚少，像“跑分客”中的有些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卷入了違法犯罪之中，這些都加大了獲取口供的難度，也造成了此類犯罪取證困難。

四、非法第四方支付犯罪的偵查取證對策

（一）強化資金查控，穿透資金鏈路

資金流被稱為經濟類犯罪偵查的DNA，資金流向不僅能夠反映賬戶使用者的身份信息、交易記錄，還能夠挖掘組織架構、人員關系等，具有較強的指向性。[3]

非法第四方支付犯罪屬于資金高度密集型犯罪的一種，其上游犯罪的資金流轉是多層級的，要想充分收集證據(jù)、實現(xiàn)源頭打擊犯罪，重點要對犯罪資金流進行取證分析。首先，理清平臺的資金結構鏈路。針對工商、監(jiān)管等部門申報的以及詢問中被害人供述的可疑平臺和可疑資金賬戶，公安機關應迅速展開排查，以此弄清這些賬戶的性質，確定賬戶涉及的人員和公司信息，找出非法第四方支付的收單賬戶、中轉賬戶、結算賬戶，并對這些資金賬戶進行結構分析，理清資金脈絡。其次，確定“資金池”賬戶。由于非法第四方支付犯罪呈現(xiàn)鏈條化特征，因此可疑資金賬戶必然有相關聯(lián)的上級賬戶和下級賬戶，公安機關還要加強對這些賬戶信息的調研分析，向上追查以確定資金的性質和來源，向下追查以確定最終的“資金池”賬戶。最后，及時查控“資金池”賬戶。在確定“資金池”賬戶之后，要想準確認定犯罪金額，就必須對“資金池”賬戶的各種信息進行挖掘和分析，賬戶性質一旦認定，公安機關就應該及時予以查控并取證，以防止賬戶資金流失。

在打擊非法第四方支付犯罪時，既可以從上游黑灰產業(yè)犯罪入手，從資金流水出發(fā)，聯(lián)合多個部門發(fā)掘有效信息，理清資金流和信息流脈絡，完整地還原網絡黑灰產業(yè)鏈的各個環(huán)節(jié)，等到時機成熟將犯罪團伙一網打盡。同時也可以從日常生活入手，格外警惕那些招募“跑分客”、收購和租賃身份證、銀行卡和二維碼的廣告，充分收集有關公民個人信息和支付賬戶的買賣方面的證據(jù)，切斷非法第四方犯罪技術、信息等基礎資源供給，實現(xiàn)源頭治理。

（二）明確訊問重點，獲取關鍵口供

對于非法第四方支付犯罪的偵查取證，不僅需要線上的資金流查證分析，也需要線下偵查訊問獲取犯罪嫌疑人口供。

首先，收集充足的證據(jù)是開展訊問工作的基礎。由于非法第四方支付犯罪相關證據(jù)具有不穩(wěn)定、易損毀的特點，犯罪嫌疑人往往抱有僥幸心理，認為偵查人員并不會獲得確鑿的證據(jù)。因此，偵查人員在訊問前一定要盡可能多地收集相關犯罪證據(jù)，如表1 所示。訊問過程中一旦發(fā)現(xiàn)犯罪嫌疑人的口供與現(xiàn)有證據(jù)之間存在矛盾，就可以適時出示證據(jù)，從而擊潰犯罪嫌疑人心理防線，使其如實供述自己罪行。

表1 非法第四方支付犯罪不同業(yè)務模式的相關證據(jù)表

其次，前期詢問是訊問的重要準備工作，也是證據(jù)收集的基礎性工作。由于非法第四方支付犯罪是利用網絡空間進行的非接觸式犯罪，被害人往往分布在全國各地，當?shù)毓矙C關在接到被害人報案后應立即進行詢問，以便及時獲取有效陳述。在詢問過程中，應當重點圍繞交易賬號、交易金額、涉案相關平臺等內容展開，力求獲取更多案件細節(jié)。

最后，針對犯罪嫌疑人的不同層級和分工，采用合適的訊問方法。非法第四方犯罪組織是有明確分工和等級的，上游犯罪的犯罪分子往往情感冷漠、罪行較重、反訊問能力強，因此在訊問過程中要在充分掌握犯罪證據(jù)的前提下，強化其罪責感，堵塞其逃脫罪責的后路。對于搭建第四方平臺、進行平臺維護的技術人員，他們雖然學歷較高、自尊心強，但往往缺乏反訊問經驗，因此偵查人員要維護他們的自尊心，多對他們進行教育感化，并運用證據(jù)輔佐，獲取口供。參與“跑分”、租賃收購銀行卡和身份證的下游犯罪分子一般抱有罪責較輕、可能不被判刑的僥幸心理，因此往往態(tài)度輕浮、有恃無恐，偵查人員應當恩威并用，運用法律開展教育，適時出示證據(jù)，打消其僥幸心理，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消除其對抗心理。而對于不知情的人員，例如“跑分”平臺中的“跑分客”，他們有些人都不知道自己卷入了違法犯罪之中，公安機關應當安撫他們的情緒，對他們進行疏導和教育，引導他們如實供述自己了解的有關情況，如“跑分”平臺運營者信息、“跑分”的具體工作情況以及交易賬戶等等，這些供述有利于公安機關由下向上打擊非法第四方支付犯罪。

（三）加強電子取證，對電子證據(jù)進行關聯(lián)性分析

電子證據(jù)是科學技術快速發(fā)展、社會信息化水平不斷提高條件下的新型證據(jù)表現(xiàn)形式。偵查過程中通過對電子數(shù)據(jù)的收集、分析和固定，不僅可以提高偵查效率，還能為之后庭審的定罪量刑提供重要依據(jù)。

在犯罪現(xiàn)場勘查取證過程中，偵查人員應著重從犯罪現(xiàn)場的主機、網絡連接設備中調取和固定犯罪分子社交賬號、聊天記錄、交易信息、瀏覽歷史記錄等相關電子證據(jù)，避免犯罪分子發(fā)現(xiàn)后將證據(jù)刪除、損毀。但同時，偵查人員也要對犯罪窩點進行勘查，提取和固定手機卡、銀行卡、U 盤等實物證據(jù)。

在證據(jù)分析研判階段，應當注重對證據(jù)的關聯(lián)性進行分析。一方面，對收集到的各種電子賬號如微信號、QQ 號、微博賬號、銀行卡號、支付寶賬號等，可以與它們綁定的身份證、電話號碼相關聯(lián)，通過電信部門進一步確定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信息、活動軌跡，盡可能地縮小偵查范圍，但是需要注意電子賬號共有、共用或案外人使用、冒用的情況；另一方面，對收集到的IP 地址、MAC 地址、GPS 地址，要迅速與犯罪分子位置相關聯(lián)，通過多警協(xié)作、陣地控制等手段將犯罪分子一網打盡。與此同時，在收集地址信息時要確定犯罪分子是否修改了地址，是否存在地址被共用、冒用的現(xiàn)象，以免在庭審中成為爭議的焦點。

（四）強化串并案偵查資源整合，有效固定證據(jù)

在非法第四方支付犯罪案件中，犯罪分子在作案時間和空間上具有不規(guī)律性，公安機關很難在初期掌握足夠多的線索和證據(jù)，但是同一犯罪團伙會采取相似的手段和工具實施多起犯罪，這也為串并案偵查提供了可能性。首先，公安機關應當做好詢問工作，從被害人的陳述中了解犯罪分子的作案手段、犯罪業(yè)務模式，然后在全國范圍內充分收集個案材料，串并出在不同時間和空間發(fā)生的作案手段、犯罪業(yè)務模式類似的案件。其次，公安機關利用大數(shù)據(jù)平臺進行情報信息資源共享和分析研判，拓寬信息源頭，在遠程進行偵查取證，通過串并犯罪分子的IP 地址、銀行賬戶、綁定的身份信息，分析其團伙藏身地。例如，可以對收集到的銀行賬戶進行動態(tài)監(jiān)測，一旦發(fā)現(xiàn)有存取錢的行為，就可以通過相應銀行的視頻監(jiān)控捕捉取款人員外貌特征，再利用視頻追蹤確定其交通工具以及位置信息。最后，對于抓捕的犯罪分子的口供進行串并，以此分析出更多相關案件。

（五）完善偵查合作機制，多方面收集證據(jù)

在非法第四方支付犯罪中，盜取或收購個人信息、搭建和維護平臺、制作二維碼、轉移資金是由不同的人員進行的，這些人員通過虛擬網絡便可以完成整個犯罪過程，這種犯罪模式突破了時空的限制，公安機關單打獨斗很難將其偵破。因此，在數(shù)字化條件下，不僅需要公安機關和不同行業(yè)部門之間的協(xié)作，更需要公安機關內部各部門通力配合、高效聯(lián)動，形成多警種跨區(qū)域合力打擊，充分發(fā)揮刑偵、經偵、技偵、治安、網安等各個部門的優(yōu)勢，打破地域限制，打破跨區(qū)域辦案的數(shù)據(jù)壁壘，強化公安機關辦案協(xié)作機制。在2020 年1月，泉州網安民警在工作中發(fā)現(xiàn)一家互聯(lián)網科技公司的老板與其技術員前后搭建了17 個第四方支付平臺，并且由數(shù)個犯罪團伙運營，作案地遍布泉州的晉江、南安、豐澤、漳州等地。5 月11 日下午，豐澤、南安、安溪三地公安機關200 余名警力在福建省公安廳網安支隊的組織下，兵分三路，在豐澤、晉江、南安、漳州等地同步展開收網行動，共搗毀了犯罪窩點13 個，打掉第四方支付平臺17個，并抓獲犯罪嫌疑人56 名，涉案資金流水達10億元。因此，在打擊非法第四方支付犯罪案件過程中，偵查人員只有加強與其他地域、其他部門公安機關的合作，強化辦案協(xié)作機制，這樣才能取得更加顯著的成效。

此外，公安機關還要加強與銀行、稅務部門、市場監(jiān)管部門、第三方支付平臺以及互聯(lián)網企業(yè)的合作。公安機關偵查取證工作需要銀行的支持，通過加強與銀行的合作，可以獲得金融數(shù)據(jù)、可疑交易記錄以及資金流向，公安機關以此為出發(fā)點來深挖交易背后犯罪分子的身份信息和活動軌跡，進而確定犯罪分子；通過加強與稅務、市場監(jiān)管部門的合作，公安機關能夠實時掌握各種工商注冊和稅務信息，對其進行動態(tài)監(jiān)管，并聯(lián)合相關部門排查可疑企業(yè)，懲治不法企業(yè)，及時發(fā)現(xiàn)和固定相關證據(jù)；通過加強與第三方支付平臺的合作，公安機關可以調取第三方支付企業(yè)的后臺數(shù)據(jù)管理系統(tǒng)中的客戶交易記錄，并鼓勵第三方支付企業(yè)對客戶的交易記錄進行實時監(jiān)控，及時提供可疑的交易記錄；公安機關通過加強與微信、QQ、微博等互聯(lián)網巨頭企業(yè)的合作，可以及時發(fā)現(xiàn)利用這些平臺發(fā)布回收銀行卡信息、租賃賬號信息等敏感信息的可疑人員，并以此為突破口，從點到面進行深入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