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於阿默[彝族]
那座山,是被流水切開的。
像一對倔強(qiáng)的老夫妻,嗤鼻而視。又在被流水遮掩著的隱蔽處,勾著小拇指。
流水并不著急,緩慢得像趕集回來的老者,自顧自地,說一些閑言碎語。
刺竹葉間落下的光斑,在燕雀的呼喚中踏步,卻不前行。
那條河,流淌在山里,流淌在酒里,流淌在府志里。
流淌在武侯祭天的過往里。
流淌在楚敖山會盟的誓言里。
睡眼惺忪,并沒留住夕陽的惋嘆。從醉意中醒來。彎下腰,又是酒壇的高度。
把慕蠟喜歡醉酒,枕著無數(shù)個沉醉的夕陽。
咂酒,有著詩歌一般的渾濁。
把慕蠟不是詩人,用生命的醉意在酒壇里翻找,并沒找到藏在酒糟里的詩句。
灰塵,案牘,奏章,農(nóng)事,兵戈,把慕蠟在酒壇上眺望著下一個黃昏。
酩酊后,把慕蠟手持一把劍的顫抖,指著夕陽,炊煙,霞光。
劍刃,指著土目盧鹿扯,指著喘氣的鼻孔,指著咬緊的牙關(guān)。
下一個黃昏,把慕蠟沒有醒來。夢境在枕邊永遠(yuǎn)地沉睡下去。
他的領(lǐng)地被更名為毗那箐,他自己被壘成一座向天墳。
村民懷里的酒,捂熱了斧頭的冰冷,衍生一絲憐憫。
能與千年前的老樹相視而笑,理應(yīng)垂謝,被寒風(fēng)逼進(jìn)深山的第九百九十九把斧頭。
杜鵑花開了一千次,被陽雀的叫聲染紅了一千次。
沒有理由去拒絕,一盞在千年杜鵑樹下遞過來的燒酒。
樹干上厚實(shí)的皺紋,是千年的等待,千年的淚痕。
酒杯中,有花開的聲音,凋謝時的凄冷。在春風(fēng)和細(xì)雨中凋落的飛紅,每一片都承載著苦澀的曾經(jīng)。
遲來了千年的愛情,被滿山的笑意包容著。
我愛她,像一朵花那樣熱烈,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