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健健
冬天,在我生活的南方小島,
穿著舊校服的人們撿垃圾為生。
那樣熟悉的紅黃色調,畢業(yè)多年
還晃動在春節(jié)雜亂無章的市場。
小時候我們穿著親戚的舊衣服去上學,
對校服異常珍視,風霜雨雪難得換洗,
它遮掩我們貧瘠的家境還有內心。
現在一切都藏不住了:舊校服被父輩
一年年冬天拿出來御寒……
——一件舊校服溫暖了兩代人。
山頂信號塔的閃爍像是一種喘息,
使我想起登山者疲倦的面容。
據說他們生長在平原和海邊,
對高處充滿基因里的渴望。
我的水手父親曾穿越過巨浪,
海水在他眼前凝聚成山峰,
攀登過去,就是歸港的燈塔。
晚年他在陸地的工廠上班,
謹言那些在海上登山的往事,
但常提起燈塔,說那種明亮,
“是黑夜里潛行的一束光?!?/p>
云層之上我注視高原的燈塔,
在另一片海里回憶溺水的經歷:
那樣冰冷沒有盡頭的黑暗,已淹沒
在和人閑聊的話題之中,淹沒
對海的渴望,淹沒于無數次登山。
對峰頂的執(zhí)著讓我常年流浪異鄉(xiāng),
在一次次的旅行中試圖放逐自我,
退去潮水與海風濃烈腥咸的氣息,
但一切都是那樣巧合,令人無言——
父親在海上登山,我在高原上見海,
我所叛離的,南轅北轍回到我身邊。
我靜默于生活,這偶爾明亮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