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藝

圖片來源于網(wǎng)絡

一晃眼，韓燁離婚一年了。

她還記得，辦理離婚手續(xù)的那天，陽光耀眼。望著崔東海西裝革履的背影漸行漸遠，她感慨萬千，這個自己曾經(jīng)深愛過的人，終究還是離開了。還好，兩人選擇了體面分開。

一

韓燁清晰地記得，2013年7月的一個晚上，她從Y城坐火車抵達A城。夜晚的城市燈火輝煌，正如她心頭對未來充滿五彩斑斕的憧憬。

正在人海中張望時，突然有人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頭：“笨蛋，還沒看到你帥氣的男人嗎？”一身戎裝的崔東海，軍帽下的臉龐上，眼神溫柔。韓燁笑著低下頭，很自然地挽起他的手臂。

崔東海和韓燁都是Y城人，兩人的外婆家在一個村子，小時候常聚在一起玩耍，上初中后就失去了聯(lián)系。

大學畢業(yè)后，韓燁在一家公司上班。轉(zhuǎn)眼到了適婚年齡，相了幾次親，卻始終沒有遇到意中人。一天，她和朋友看完一部軍事題材影片，對軍人產(chǎn)生了向往，希望自己的男朋友能像電影主角那樣，有健碩的體格、堅強的意志和英雄的擔當。

很巧，不久韓燁聽說兒時的玩伴崔東?，F(xiàn)在某部服役，便通過親戚牽線，重新聯(lián)系上了他。他們在電話里無話不談，幾個月的時間，兩顆心已靠得很近。

鑒于彼此早已知根知底，韓燁便大膽表白：“我覺得咱倆挺合適的，你要覺得行，我們就交往吧，我去A城看你?！?/p>

崔東海并沒有表現(xiàn)出多大的驚喜或羞澀，反而有些猶豫：“我們談戀愛的話，要面臨長期異地的問題，婚后你可能要獨自照顧家庭、懷孕生子。我暫時還不想退役，想干滿服役期后回鄉(xiāng)安置……”

崔東海說的話，韓燁父母也不止一次對她說過。可韓燁覺得，崔東海的那身軍裝，就勝過一切。而且她知道，崔東海是一個非常孝順的人。如果與這樣一個孝順、有責任和擔當?shù)哪腥藬y手，她想距離、辛苦……都不是問題。韓燁不管不顧。

從那以后，韓燁一趟又一趟飛往A城，與戀人牽手、看電影、吃飯……

2016年元旦，崔東海通過網(wǎng)絡向韓燁表白：“嫁給我吧！”她將這視為求婚，感動得當場落淚。

很快，韓燁收到崔東海寄來的結(jié)婚報告。盡管韓燁父母一再反對她的選擇，可韓燁堅持自己的決定。

小兩口雖還沒有領證，但考慮到方便韓燁上下班，崔東海父母主動在市區(qū)購置了一套一居室期房。

不久，崔東海和韓燁登記結(jié)婚。

二

一天，崔東海向韓燁求助，說自己母親過陣子準備辦理退休手續(xù)，需要一次性補繳社保10萬元，想讓她幫著墊付。韓燁心里雖有不快，但轉(zhuǎn)念一想，既然結(jié)婚了那也沒必要分你我，便將存有10萬元的銀行卡交給了崔東海。

2016年2月初，崔東海、韓燁舉辦婚禮后，韓燁便跟著崔東海住進了在郊區(qū)的婆婆家。一次，韓燁給閨蜜打電話，說起外出度蜜月的費用不夠，這話剛好被經(jīng)過的婆婆聽到。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第二天，婆婆便拿出了那張存有10萬元的銀行卡。韓燁沒敢接，并一再解釋，可是，公婆臉色一直不太好看。當天晚上，銀行卡還是經(jīng)崔東海的手，回到了韓燁手里。

韓燁心中很忐忑，崔東海說沒事，父母能理解，他也能理解。韓燁這才放了心，覺得趕在婆婆用錢前再給她就行。但婆婆后來找她自己的朋友借錢去交齊了社保。韓燁知道后，為了照顧婆婆的面子，出錢讓崔東海以他發(fā)了獎金的名義，給婆婆還上了借款。

婚后，韓燁處處為丈夫考慮。她體諒丈夫工作的特殊性，自己承擔了所有的機票和住宿費用，不辭辛苦地奔波去看望他；她體諒他不能在父母跟前盡孝，便沒有考慮隨軍，而是在Y城照顧公婆；她籌劃著這個家庭現(xiàn)在和未來的一切，小到包攬家務，大到借錢買房。

有一次，她征得崔東海的同意，準備買一個價格1萬元的包。后來，為了給婆婆換空調(diào)、給小姑子換新床，她又果斷放棄了，只用剩下的錢買了一副對戒。

然而，在婚姻生活中，崔東海似乎是一個局外人。當初他讓韓燁怦然心動的一點是動手能力強，什么都會做，做什么都像模像樣，沒想到，在一起生活后他完全是另一副模樣。

2018年夏，韓燁住進了公婆買的一居室。崔東海休假回來，幾乎不做任何家務，韓燁下班到家已是晚上8點，等待她的是上一頓的冷飯和水池里的臟碟臟碗。爭吵越來越頻繁，她挑剔他對自己不好，他嫌棄她太嬌氣。

三

2019年4月，懷孕1個月的韓燁因為一場車禍意外流產(chǎn)。當時崔東海遠在上海參加集訓，無暇回來照顧她。

韓燁在閨蜜的幫助下，處理了事故后，獨自在城里的公寓休養(yǎng)。她沒有馬上告訴公婆，倒并非刻意隱瞞，只是覺得婆婆想要孫子，怕老人家一時受不了。她想著自己還年輕，懷孕的機會還多，以后再向她解釋就行了。

可當韓燁身體恢復上班后，卻從小姑子的朋友圈里得知婆婆因骨折住院一周了。她趕緊請假，趕到醫(yī)院看望，并滿懷愧疚地說自己知道晚了。婆婆安慰她說：“沒事，有他們照顧我呢，你忙你的工作，沒事。”望著婆婆病床前的公公、小姑子，她心懷感激，考慮到工作忙，便離開了醫(yī)院。

半路上，韓燁接到崔東海的電話。原來，婆婆向兒子“告狀”：住院7天，兒媳婦沒有露臉，露臉了，待了片刻就走了。韓燁雖然向崔東海講明了情況，但他認為韓燁做得不夠好。

“既是一家人，說話處事怎么還這般彎彎繞繞呢？”一向直爽行事的韓燁滿腹委屈，也為崔東海的不理解、婆婆的客套而深感不解。

2020年初，韓燁第二次懷孕。1個月后，例行B超檢查，胎兒卻沒了胎心胎芽。韓燁一個人進了手術室，醫(yī)生問：“你老公在哪兒？”韓燁再也忍不住決堤的淚水。她在絕望和痛苦中挨著，卻等不到丈夫的關心和安慰。

術后休養(yǎng)期間，韓燁和婆婆鬧了點口角，婆婆當著她的面打電話向兒子哭訴：“你能不能回來？我伺候不了她了！”

看著眼前婆婆陌生的樣子，韓燁覺得心寒。她之前一直認為婆婆和善，原來是自己的錯覺，再想想過往的種種事，恐怕都少不了婆婆的“控訴”……電話那頭，崔東海說什么，韓燁聽不清楚。但她可以想象出崔東海的樣子，他一向孝順，婆婆說一不二……

夫妻之間的相處，似乎也越來越模式化。韓燁已經(jīng)想不起，什么時候開始，他們見面的第一時間不再是擁抱；什么時候開始，他的話越來越少，越來越冷漠……

有一次去部隊探親，離別時崔東海將韓燁送到營區(qū)門口，她想和他擁抱一下再上車。沒想到，他竟將她推開了：“行了……”

尷尬、落寞，一時間涌上韓燁心頭。但她還是為丈夫、為自己找理由，“或許是因為感情進入了平淡期?！薄伴L期兩地分居，溝通方面是會有一些困難。”……

四

盡管韓燁的心一沉再沉，對這段婚姻感到疲憊，但沒想到首先提出離婚的卻是崔東海。

為了挽回丈夫，韓燁動員雙方父母出面勸說?？僧斄鶄€人真正坐在一起的時候，場面讓韓燁覺得很難堪。

崔東海坐在那里，低著頭，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任由公公、婆婆掌控著整個場面——

“你們兩地分居，感情變淡，好聚好散?！?/p>

“韓燁你沒把我們當長輩，說好的借10萬元，兩周就要回去；我住院7天你不露臉，一露臉就回去了……”

“好不容易懷上孩子，流產(chǎn)了不說，當婆婆的伺候你，你還各種跟我置氣?！?/p>

“崔東海也不小了，我們家還盼著要孫子呢。老兩地分居也不是個事?！?/p>

…………

這期間，崔東海只抬起頭一次，韓燁看著他那欲言又止的樣子，還是心痛。韓燁的父母面對鐵了心想讓孩子離婚的親家和沒有任何發(fā)言權的女婿，只能安慰著女兒：“離了也是解脫?！?/p>

走出民政局的那天，望著崔東海遠去的背影，一陣風吹過，韓燁打了個寒戰(zhàn)，她不明白，自己和崔東海怎么就走到這一步。不過好在體面分手，也算是對他的一種成全。

…………

如今，韓燁換了工作，心中的陰霾也漸漸散去。“當年追求愛，或許是沖動，是愛屋及烏；而今回想，那些‘自我感動終究是錯付了?！彼f，“不過，經(jīng)歷了這些，也是一種成長，撞了南墻，才知道選擇前多了解有多重要?！?/p>

韓燁變得淡然、從容，也期盼著另一段緣分，“雖然世事總有遺憾，但世界依舊美麗”。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作者為某部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