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煒,張念志,胡夢娟
安徽中醫(y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安徽 合肥 230031
特發(fā)性肺纖維化(idiopathic pulmonary fibrosis,IPF)是一種病因不明的以肺間質纖維化改變?yōu)橹鞯穆约不迹R床發(fā)病率呈增長趨勢。其起病隱匿,病因、病機尚不明確,目前尚無有效治療方法,病死率高,IPF 確診后平均生存時間約3~5 年[1]。臨床常見的死亡原因多為IPF 患者生理指標的急性惡化、感染、突發(fā)呼吸衰竭、心臟衰竭、急性冠狀動脈綜合征、靜脈血栓栓塞性疾病等[2]。
IPF患者存在廣泛血管新生現(xiàn)象,血管新生是受促血管新生因子和抑制血管新生因子動態(tài)平衡調控,當肺組織受損,該平衡被打破,血管新生[3]。常見的促血管生長因子包括血清低氧誘導因子1α(hypoxia inducible factor-1α,HIF-1α)、血小板源性生長因子(platelet-derived growth factor,PDGF);色素上皮衍生因子(pigment epithelium derived factor,PEDF)和內皮生長抑制素(endostatin,ES)為血管新生抑制因子。當促血管生長因子分泌增加,動態(tài)平衡失衡,大量血管新生形成,加重肺纖維化;血管新生抑制因子高表達,則血管新生抑制,從而改善毛細血管通透性及肺部微循環(huán),改善缺氧狀態(tài),抑制IPF 進一步發(fā)展[4]。血管新生已成為IPF防治的新靶點。
IPF 屬中醫(yī)“肺痿”范疇。筆者根據(jù)IPF 患者的中醫(yī)證候學特點,提出“肺失治節(jié),因虛致瘀”理論。以肺腎氣陰兩虛為本,痰瘀阻滯肺絡為標,故提出益氣養(yǎng)陰活血法。本課題在既往研究的基礎上,探討益氣養(yǎng)陰活血法對IPF 大鼠血管新生相關因子的影響,明確調控靶點及其干預機制。
1.1 動物SPF 級雄性SD 大鼠128 只,體質量(260±20)g,由濟南朋悅實驗動物繁育有限公司提供,實驗動物許可證號:SCXK(魯)2014-0007。大鼠于安徽中醫(y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實驗中心動物房飼養(yǎng)。
1.2 藥品醋酸潑尼松片劑(浙江仙琚制藥股份有限公司;批號:20180407,規(guī)格:5 mg/片);參七蟲草方(西洋參15 g,三七10 g,冬蟲夏草3 g)來自安徽中醫(y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中藥房。鹽酸博來霉素(125 mg,invitrogen,批號:1935037)。
1.3 分組、造模及給藥將128 只大鼠隨機分為空白組、模型組、潑尼松組、參七蟲草組,每組32只,每組4 籠大鼠,一籠8 只。采用氣管滴注法造模[5]:10%水合氯醛(3.5 mL/kg)腹腔內注射,將大鼠仰臥固定于鼠板上,剪去頸毛,皮膚消毒。在頸部中間做一長約1 cm切口,分離暴露氣管。用彎眼科鉗稍微抬高氣管,將含有5 mg/mL 的博來霉素(5 mg/kg)注射器針頭經(jīng)兩軟骨環(huán)穿刺進氣管快速給藥,將大鼠直立并反復旋轉8~10次。無菌操作縫合表皮??瞻捉M以同樣方法注射等量生理鹽水造模。空白組、模型組均灌胃生理鹽水(1 mL/kg·d),潑尼松組灌胃潑尼松混懸液(3.5 mg/kg·d),參七蟲草組灌胃參七蟲草方湯劑(0.38 g/kg·d)。各組大鼠造模后第2天開始給藥,連續(xù)28天。
1.4 取材與標本采集分別于造模后第7、14、21、28 天取材。先將大鼠腹腔麻醉,暴露腹腔腹主動脈,收集大鼠腹主動脈血樣本,靜置2 h,離心半徑10 cm,3000 r/min 離心10 min 收集上清液,-80 ℃冰箱保存?zhèn)溆谩4笫筇幩篮笱杆俅蜷_胸腔,分離肺組織,取左肺下葉固定于10%福爾馬林溶液中備用。
1.5 指標檢測
1.5.1 大鼠一般狀態(tài) 觀察大鼠反應、呼吸狀態(tài)、毛發(fā)、死亡情況等。
1.5.2 肺組織病理切片及血清HIF-1α、PDGF、PEDF、ES 檢測 病理切片制作:從固定液中取出肺組織,切塊(2.0 cm×2.0 cm×0.3 cm),再在固定液中固定2 h,后用不同濃度乙醇脫水,脫水后的肺組織分別用二甲苯Ⅰ、Ⅱ透明,透明后浸蠟、包埋、切片,最后展片、貼片。HE 染色:將制備好的切片脫蠟、復水,然后蘇木精染色,乙醇分化見顏色變淺,漂洗,返藍,乙醇脫水,伊紅復染,再次脫水,最后二甲苯透明封片。Masson 染色:將返藍后的切片(步驟同HE 染色)用麗春紅品紅染色液染色,再亮綠染色、增鮮、脫水、透明封片。酶聯(lián)免疫吸附試驗(Enzyme-linked immunosorbent assay,ELISA)具體操作按照試劑盒說明書進行。
1.6 統(tǒng)計學方法應用SPSS 21.0 統(tǒng)計軟件分析數(shù)據(jù),符合正態(tài)分布的計量資料用±s表示,方差齊采用單因素方差分析,組間多重比較采用SNK-q檢驗,P<0.05為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2.1 大鼠一般狀態(tài)空白組大鼠反應靈敏,活潑好動,呼吸正常,無爪甲紫紺,毛發(fā)光澤。模型組大鼠反應遲鈍,呼吸急促,有痰鳴音,口鼻可見大量分泌物,爪甲紫紺,毛發(fā)枯槁,舌質紫暗。潑尼松組大鼠及參七蟲草組大鼠反應及呼吸狀態(tài)等優(yōu)于模型組,參七蟲草組狀態(tài)更佳。實驗中模型組死亡4只,潑尼松組死亡3只,參七蟲草組死亡2只。
2.2 HE染色結果造模后第7、14、21、28天空白組大鼠肺組織結構完整,模型組大鼠肺泡間隔逐漸增寬,間質內炎性細胞逐漸減少,第21 天炎性細胞較第14天少,第28天幾乎未見炎性細胞。參七蟲草組、潑尼松組病理改變與模型組相似,但程度較輕,以參七蟲草組程度最輕。見圖1。
圖1 各組各時間段大鼠肺組織病理學觀察(HE,×400)
2.3 Masson 染色結果造模后,空白組大鼠肺泡間隔未見藍染區(qū),模型組大鼠肺泡間隔均可見染成藍色的膠原纖維沉積,顏色逐漸加深,藍色區(qū)域面積逐漸增大,甚至整個顯微鏡視野下均為藍染區(qū);與模型組相比,潑尼松組、參七蟲草組藍染區(qū)面積較小,顏色較淺,纖維化程度較輕,參七蟲草組改善最明顯。見圖2。
圖2 各組各時間段大鼠肺組織病理學觀察(Masson,×400)
2.4 ELlSA法檢測結果
2.4.1 大鼠血清HIF-1α表達 造模后,與空白組比較,模型組、潑尼松組、參七蟲草組HIF-1α含量均增高(P<0.01);與模型組比較,相同時間點潑尼松組與參七蟲草組HIF-1α含量降低(P<0.01);潑尼松組與參七蟲草組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見表1。
表1 各組大鼠干預第7、14、21、28天血清HlF-1α表達(±s)ng/L
表1 各組大鼠干預第7、14、21、28天血清HlF-1α表達(±s)ng/L
注:*表示與空白組比較,P<0.01;△表示與模型組比較,P<0.01;#表示與潑尼松組比較,P>0.05
組別空白組模型組潑尼松組參七蟲草組第28天18.23±0.64 36.14±0.81*27.81±0.63*△27.05±0.81*△#鼠數(shù)32 28 29 30第7天10.65±0.53 25.41±0.54*23.48±0.75*△22.11±1.28*△#第14天15.57±0.96 30.50±0.34*25.13±1.65*△23.77±0.55*△#第21天17.26±1.85 33.51±0.42*27.19±1.57*△26.16±0.59*△#
2.4.2 大鼠血清PDGF表達 造模后,不同時間點與空白組比較,模型組、潑尼松組、參七蟲草組PDGF含量升高(P<0.01);與模型組相比,潑尼松組與參七蟲草組PDGF 表達降低(P<0.01);潑尼松組與參七蟲草組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見表2。
表2 各組大鼠干預第7、14、21、28天血清PDGF表達(±s)ng/L
表2 各組大鼠干預第7、14、21、28天血清PDGF表達(±s)ng/L
注:*表示與空白組比較,P<0.01;△表示與模型組比較,P<0.01;#表示與潑尼松組比較,P>0.05
組別空白組模型組潑尼松組參七蟲草組第28天13.25±2.69 37.90±5.73*26.06±3.35*△22.98±1.50*△#鼠數(shù)32 28 29 30第7天23.41±2.35 52.32±6.27*37.20±3.75*△34.28±1.72*△#第14天21.86±2.10 40.75±4.27*29.98±3.48*△28.811±1.79*△#第21天15.19±0.13 38.36±5.54*28.03±4.37*△23.98±1.26*△#
2.4.3 大鼠血清PEDF 表達 造模后,各時間點,模型組、潑尼松組、參七蟲草組PEDF 含量高于空白組(P<0.01);與模型組相比,同時間點潑尼松組、參七蟲草組PEDF 表達升高(P<0.01);潑尼松組與參七蟲草組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見表3。
表3 各組大鼠干預第7、14、21、28天血清PEDF表達(±s)ng/L
表3 各組大鼠干預第7、14、21、28天血清PEDF表達(±s)ng/L
注:*表示與空白組比較,P<0.01;△表示與模型組比較,P<0.01;#表示與潑尼松組比較,P>0.05
組別空白組模型組潑尼松組參七蟲草組第28天25.69±3.17 35.59±2.06*81.72±8.60*△90.77±11.61*△#鼠數(shù)32 28 29 30第7天22.56±3.37 59.06±9.55*94.61±11.31*△105.20±9.62*△#第14天23.75±1.47 57.10±8.81*91.29±11.92*△102.92±9.23*△#第21天24.58±2.01 48.89±4.82*89.15±5.94*△98.00±8.45*△#
2.4.4 大鼠血清ES 表達 造模后,各時間點,與空白組比較,模型組、潑尼松組、參七蟲草組ES含量上升(P<0.01);與模型組比較,同時間點潑尼松組、參七蟲草組ES 表達升高(P<0.01);潑尼松組與參七蟲草組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見表4。
表4 各組大鼠干預第7、14、21、28天血清ES表達(±s) μg/L
表4 各組大鼠干預第7、14、21、28天血清ES表達(±s) μg/L
注:*表示與空白組比較,P<0.01;△表示與模型組比較,P<0.01;#表示與潑尼松組比較,P>0.05
組別空白組模型組潑尼松組參七蟲草組第28天84.63±5.82 121.07±10.26*151.49±12.63*△161.38±11.78*△#鼠數(shù)32 28 29 30第7天75.94±4.88 136.84±11.81*174.12±10.40*△180.98±11.67*△#第14天81.05±6.99 133.98±11.07*168.14±15.99*△174.19±13.51*△#第21天82.18±6.88 129.23±9.80*160.08±14.83*△169.43±22.44*△#
肺泡上皮損傷與修復是IPF 發(fā)展過程中的重要組織病理改變。血管新生是機體愈合的重要組成部分,是肺組織廣泛受損后機體修復的最初環(huán)節(jié),而異常血管新生是肺部組織形成肺纖維化的重要驅動力。研究發(fā)現(xiàn),IPF 中微纖維化區(qū)毛細血管的密集程度較嚴重纖維化區(qū)域程度高,成纖維細胞中無血管組織分布,表明IPF 早期血管新生程度較高,如果在肺部組織受損的早期能阻斷異常血管新生,或許能夠減輕肺纖維化發(fā)展,可為治療IPF提供新理念[5]。
HIF-1α是機體調節(jié)氧平衡重要的氧敏感因子,其與正常細胞代謝、增殖、分化關系密切,也與炎癥反應、血管新生密切相連[6]。肺纖維化過程中主要的病理特點是機體缺氧,而HIF-1α是調控機體氧缺乏應激的“開關”,當機體血氧飽和度降低時,HIF-1α高分泌,導致下游VEGF高表達,進而導致血管生成因子表達增加,新血管形成,促進肺纖維化[7]。PDGF 是一種潛在轉化生長因子,能使多種間質細胞增殖與趨化,通過促使這些細胞增殖、血管內皮生長因子(vascular endothelial growth factor,VEGF)高表達,誘導血管新生。在機體修復過程中,因肺組織上皮細胞受損,缺血、缺氧,PDGF 高表達,促使損傷的肺組織血管內皮細胞分泌大量VEGF,促進組織再血管化[8]。
PEDF 是一種血管新生抑制因子,研究發(fā)現(xiàn)在人和動物的成纖維化細胞中可見PEDF 高表達,同時伴有VEGF 表達降低[9]。ES 是廣泛存在于血管外周基底膜的血管生成抑制劑,通過抑制血管內皮細胞增殖、遷移,促進內皮細胞凋亡從而抑制新生血管形成[10]。研究發(fā)現(xiàn),與正常組比較,肺損傷患者肺泡灌洗液中ES表達水平升高,提示ES參與損傷肺組織的修復過程[11]。
IPF 多歸于中醫(yī)“肺痿”范疇,肺主治節(jié),治理調節(jié)全身氣、血、津液及臟腑生理功能[12-13]。IPF為肺臟慢性虛損疾患,病機多為本虛標實,本虛責之于肺氣虛,肺失治節(jié)則氣不化津且失于輸布,痰濁內生,痹阻肺絡;然肺為氣之主,腎為氣之根,腎主攝納,乃為水臟,久則母病及子,由肺及腎,且肺腎乃金水滋生之臟,病久必然傷及腎陰,耗損腎氣,導致肺腎氣陰兩虛。標實責之于瘀血內阻。肺主氣,朝百脈而主治節(jié),現(xiàn)肺氣虛,肺失治節(jié),一則運血無力,另則化津不足,陰虛津虧,血脈失養(yǎng),脈絡不暢,則滯而留瘀,痹阻肺絡。虛瘀互結,日久肺臟虛損,津氣耗傷,失卻濡潤以致肺葉枯萎??傊?,肺腎氣陰兩虛是本病產(chǎn)生的內在基礎,而肺失治節(jié),因虛致實,瘀血阻滯肺絡是其主要病理因素[14]。院內制劑參七蟲草膠囊以益氣養(yǎng)陰活血立法,其中西洋參為君,益氣養(yǎng)陰,清熱生津,能夠補益肺腎氣陰兩虛,并祛虛火;冬蟲夏草為臣,補益肺腎,化痰止血,《藥性考》載:“甘味性溫,秘精益氣,專補命門”;佐以化瘀止血之要藥三七,止血不留瘀,化瘀不傷正,諸藥合用,標本同治。
前期研究發(fā)現(xiàn)參七蟲草膠囊能調整IPF 大鼠血清Th1/Th2 細胞因子失衡;抑制肺泡上皮細胞間質轉化過程和MMP-9 與TIMP-1 表達,減輕IPF大鼠肺組織炎癥及病理改變;改善免疫蛋白、血液流變部分指標、降低TGF-β1與外周血骨橋蛋白表達,延緩肺功能惡化,改善患者生活質量[15-16]。
本研究結果顯示模型組血清PDGF、PEDF、ES含量早期分泌旺盛,后期逐漸減少,HIF-1α后期升高,可能與IPF 患者后期嚴重缺氧有關,表明在IPF 早期,肺泡壁不僅發(fā)生炎癥反應,還伴隨膠原纖維沉積、血管新生,早期炎癥反應與血管新生表達旺盛。炎癥是機體損傷后的應激反應,血管新生是肺組織纖維化修復的重要影響因素。與模型組比較,參七蟲草組促血管生長因子分泌減小,血管新生抑制因子升高,HE 染色、Masson 染色示參七蟲草組大鼠炎癥反應及纖維化程度低于模型組。
本研究結果顯示,參七蟲草組促血管生長因子含量降低,抑制因子表達旺盛,表明參七蟲草方可能通過抑制促血管新生因子分泌、促進血管抑制因子表達而干預血管新生,從而達到延緩肺纖維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