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宏波

我第一次讀朱明東的散文是他發(fā)表在《人民文學》2019年第10期上的《加漠公路》。這篇散文以宏闊的視野展現(xiàn)了蜿蜒在祖國東北邊陲加格達奇至漠河這條公路的“舞八百里程之綽約，揚興安南北之壯美”，讀后曾被深深地感染著、感動著……

近一段時間，又閱讀了他惠贈的《行走的歌謠》《在北方》《酒杯里的月光》三本散文集，覺得到他對生活充滿深厚感情、深入體驗和深刻思考，他是一位在散文這塊沃野上勤奮地耕耘者。

朱明東以他散文的情韻、形象和文辭的絢麗之美愉悅著讀者。

一

作者在《游走在蕭紅的文字中》寫道：“離鄉(xiāng)的人多是寂寞的”“但是我依然眷戀著這片土地，也十分懷念那美好的童年”。這正道出他的一腔濃濃的鄉(xiāng)情無限。他在《村西頭紀事》這篇“直接有賴于泥土的生活”（費孝通語）散文里，回憶了在他心底里那不可泯滅的記憶：“村西頭是全村的門面，也是全村通往縣城的必經(jīng)之路”，那里“老楊樹、大水塘還有打谷場，是村西頭的標志，也是村西頭的美麗風景”，“那一座座整齊的土坯房，一戶戶樸實的鄉(xiāng)鄰”，正像費孝通說的那樣“像植物一般在一個地方生下根”扎在作者的心里。作品中展現(xiàn)村里人們的生活和風俗的描述：“最寧靜時屬每天早晨八九點鐘。這時，年輕勞力都下地干活去了，老人起得早，放了豬放了雞鴨鵝后，就轉身進屋疊被洗碗擦桌子，而孩子呢，還賴在炕上呼呼睡呢”，已經(jīng)起來的孩子們“站在人家大門前開始可勁兒地喊‘嘎牙子，嘎牙子，出來下’”！類似的鄉(xiāng)間生活、風俗民情的畫面，在作者的這三本散文集中是大量的、生動鮮活的，定格在作者童年時的故鄉(xiāng)鏡像。

作者在抒寫鄉(xiāng)情鄉(xiāng)愁的過程中，重視人物的形象刻畫，使人物和鄉(xiāng)村環(huán)境交相輝映?！尔溩印防锏挠忻行盏娜宋锸畮孜唬饔星?，形象不同、性格不同，真有了小說的人物特點。鄉(xiāng)情是離家的游子對于帶著故鄉(xiāng)泥土的一種眷戀，作者雖然離開了故鄉(xiāng)，行走在城市和林區(qū)，但他的根卻深扎在故鄉(xiāng)，他不能忘記在《純美的五月節(jié)》回憶參加過東北抗日聯(lián)軍的爺爺，回憶起《扎燈籠》《大年三十》和《采一把上好的婆婆丁》等，他對那里的一切都是記憶猶新，并懷有美好的情感。

二

朱明東在歷史文化散文創(chuàng)作中進行了大膽地嘗試，把散文創(chuàng)作的筆觸探向僅有276年歷史的大明王朝，在2014年一口氣創(chuàng)作了《明朝的雨》《明朝的雪》，兩篇分別以雨、雪的自然現(xiàn)象開啟對于歷史的挖掘。在這兩篇歷史文化散文中，作者分別以“雨”、以“雪”導引出縱貫明朝的風云人物，隨雨而出的“四大才子”唐伯虎、祝枝山、徵明、徐禎卿，“三元及第”者商輅，航海家鄭和，政治家解縉、李夢陽、于謙、戚繼光等；伴雪而生的重量級人物王陽明、海瑞、李攀龍、袁崇煥等，寫出了他們的武功文治的韜略和業(yè)績，以及邪惡勢力小人嚴嵩、魏忠賢、胡惟庸的嘴臉。

作者在歷史文化散文創(chuàng)作中，跋涉在明朝的山水、日月之間，和歷史對話，彰顯其品質。《李攀龍與白雪樓》一文，對于代表明朝詩賦盛行期間的“后七子”李攀龍做了介紹，“做人，李攀龍正直磊落；作文，李攀龍文采飛揚；主持事務，李攀龍干凈利落”，他為官清廉，以自己的微薄收入建樓一座，名曰：白雪。意在陽春白雪，清高不俗。作者注重在明朝那短暫卻是復雜的歷史中尋找治國安邦的經(jīng)驗和教訓。

作者在歷史文化散文創(chuàng)作中通過對于明朝歷史的研究，試圖通過歷史的對話，形成獨特的歷史語境。作者對于歷史文化散文的創(chuàng)作不僅囿于明朝，其它朝代的歷史文化散落在《文人的頭發(fā)》《文人的茶杯》等，拓展了散文創(chuàng)作的空間。

三

如果說感情是散文的生命，那么思想就是散文的靈魂。作者在散文創(chuàng)作中不僅書寫現(xiàn)實，還懷有對于現(xiàn)實的極大關注，“深刻的對于社會的觀察”（瞿秋白語），《簽名售書》講述了一位文學愛好者自費出書后的辛酸苦辣，“在狹小的家里，他和妻子瞅著一大堆書發(fā)起愁來”，自己賣書又被處罰，反映了在市場經(jīng)濟下對于文化的淡漠。

作者還創(chuàng)作了一定數(shù)量的“以笑的、諷刺的武器”的小品文或雜文，對于現(xiàn)實生活的不良傾向提出善意的批評，以達到說服教育的目的。《有責任的冬天不會冷》針對冬季供暖中存在的問題，批評了漠視百姓冷暖的“衙門”作風，提出“在寒冷的冬天里，責任是一諾千金說到做到，言必行行必果，讓群眾始終感受到一種溫暖擁有一份陽光”；《噪音讓我逃離》以文學的表現(xiàn)手法描繪了噪音的世界，表達了對良好生存環(huán)境的呼喚和追求。作者在散文創(chuàng)作中注意把詩意與政論相結合，以這種精美的藝術形式，真實的文學描述和政論的論證性，對于現(xiàn)實生活中某一種思潮或現(xiàn)象開展有力的批評或批判。

四

愛是文學的永恒主題，作者的散文作品中始終流淌著愛，這種愛是凝重和深沉的。這些愛里是對國家的愛、是對母親的愛、是對親人的愛、是對家鄉(xiāng)的愛、是對自然的愛。

在《中國人的番號》里蘊含著作者對于國家的愛和希望，從電視劇《永不磨滅的番號》聯(lián)想到今天的我們該如何愛我們的國家，要堅守民族精神，踔厲奮發(fā)，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在《文人的責任》中，作者更是明確文人該以怎么樣的愛去愛自己的國家。

在作者的三本散文集中處處氤氳著對母親的愛，總可以看到母親的身影和嗅到母親的氣息，作者不僅是作家更是孝子?！端{色玻璃罐》以物思人，“那時，母親常用藍色玻璃罐裝白糖，每天晚飯后，母親都不忘打開藍色玻璃罐，用小勺盛上幾勺白糖，給祖母祖父沖兩碗白糖水……”在作者要去南方工作時，母親鄭重地把這只藍色玻璃罐交給他；當母親去世后，作者在傷悲之時“眼光碰到了壁柜上的藍色玻璃罐。藍色玻璃罐正默默地注視著我，像是在嗔怪更像是在愛憐”；作者以這個玻璃罐敘述了兒子對于母親那種刻骨銘心的愛。在《行走的懷念》《又是蟹爪蘭花開時》等篇章都對逝去的母親做了深情的追憶和描述。

作者對親人、家鄉(xiāng)都懷有深深的愛?！讹L箏》《懷舊》是對父親的深切懷念；《紫丁香》是對祖父祖母的懷念。這些懷念里是作者一片真愛。而《高考之前》《給兒子訂車票》等是父親對于自己兒子的愛，這種愛是責任重于泰山的愛，是作者祖父祖母、父親母親那種嚴格做人準則的延續(xù)?！独衔荨贰独虾Ｊ濉返葎t是對于家鄉(xiāng)鄰人的愛。

作者的散文作品中有許多是對于大自然的愛。作者站在高高的興安嶺上，滿懷對大自然愛戀，高唱《大興安嶺的風》：“大興安嶺的風有張有弛，攬秀色于群嶺，偕萬物與自然”，從風的變化表現(xiàn)了大興安嶺林區(qū)的一年四季相互呼應，各有不同的景致，表現(xiàn)了生活在這里人們精神世界里的奉獻和擔當?！兑蛔鞘械募沽骸芬詫α謽I(yè)和自然的仰視和致敬，展現(xiàn)了人們在黨的領導下戰(zhàn)勝高寒禁區(qū)，開發(fā)建設大興安嶺林區(qū)的業(yè)績和今天的人們?yōu)榱吮Ｗo大森林所做出的貢獻。他深情地說：“昨天的、今天的、明天的，無數(shù)的脊梁匯聚在一起，不就是這座城市的脊梁嗎？而這座城市的脊梁，最終也是國家的脊梁、民族的脊梁”?！冻跸墓P記》描繪了大自然的“天高，高于夢棚之頂、立于嶺上，看山杜鵑姹紫嫣紅，心中一團圣火”，他“聽得懂自然暗示的語言”。作者在這里要返璞歸真，要把自己融入自然，要把自己變成大自然的年輪。

“文學上的奮力攀登，其實就是一種生活態(tài)度”，這是作者在《游走在蕭紅的文字中》，對他所敬重的呼蘭老鄉(xiāng)、著名的現(xiàn)代文學作家蕭紅的評價，那么反過來說，明東的生活態(tài)度就是奮力地在文學之路上，向著高峰不斷攀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