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楊福成
孫大勇/圖
傍晚,樹停下?lián)u擺,斜陽給大地和天空鋪上一條淺淺的色調后,準備歇息去了。
我搬個小椅子,坐在平房頂上朝遠處望,莊稼和樹木混沌成一片,地頭和地頭廝磨的小路,也是淺色調的,淺淺的如一條細線,一頭牽著歲月,另一頭牽著日子。
歲月長短,日子深淺,這一刻,或者一個世紀,都是淺色的。
你也甭以為自己怪能,可以把它們染重了或者涂抹掉了,都不可能。
淺是世界的元色,根子里骨子里血脈里的顏色,是亙古的童話,調皮任性好玩,改不了。
我曾經(jīng)試著用墨水把自己的手涂黑,以方便在夜晚將月光偷進我的房間、年輪或者故鄉(xiāng)??墒俏肄k不到,一是月光它壓根兒不跟我走,就算把它裝進口袋里,也是漏了一地,絆得我半生踉踉蹌蹌;二是容易露餡,一有東西過往,我就心虛,那點墨水也嚇得顫顫巍巍,不知道躲哪兒去了。
我還是我,淺淺的色調,在地上爬行,在風間游走。人的一生,都是淺色調的。如風吹過沙漠,即便積沙成丘,也不會改變它的顏色。如草吻過清晨,即便朝露含羞,也不會浸染它的霓裳。如水淹沒村莊,即便草木枯了,也不會沖走磚色瓦色。
村頭有一棵紫槐,色調也是淺淺的。我曾經(jīng)和幾個小孩爬上它的枝頭,瞭望春天和秋天。枝頭的風突然有了色調,淺淺的,它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淺淺的。我的心被風掠過,我的曾經(jīng)被風掠過,我的未來也必將被風掠過。
我看到,風的色調和我的色調重合了,我不知道該到風里去尋找自己,還是就那么著任自己隨風而去。
淺色調是我,淺色調是故鄉(xiāng),淺色調是四處游弋的風。誰也別想著把自己濃涂重抹,否則,風會說你的悄悄話,風還會將色盤打翻,給你涂個大花臉。
這時候,花臉貓也會跑過來,對著你笑,笑著笑著它就哭了,褪去了自己的花哨,只留下一抹淺色調,與風閑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