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 康 王禎芝 張美玲 焦云洞 周 鋒

(1 陜西中醫(yī)藥大學第一臨床醫(yī)學院,咸陽,712000; 2 世界中醫(yī)藥學會聯合會,北京,100101; 3 陜西中醫(yī)藥大學附屬醫(yī)院,咸陽,712000)

帕金森病(Parkinson Disease,PD)是一種年齡相關的神經退行性疾病,臨床運動癥狀以靜止性震顫、肌強直、運動遲緩、姿勢步態(tài)障礙為主要特征,故又名震顫麻痹。近年來PD相關非運動癥狀越發(fā)引起人們的關注。認知障礙是PD常見的一種非運動癥狀,約有40%的PD患者伴有輕度認知障礙,且認知正常的PD患者隨著病情進展,亦有可能發(fā)生帕金森病輕度認知障礙與帕金森病癡呆,而相較于帕金森病認知正?；颊?帕金森病輕度認知障礙患者發(fā)生帕金森病癡呆的風險更高,CI對患者的健康和生命質量造成了嚴重影響,使患者難以重返社會[1-2]。隨著人口老齡化程度的加深,帕金森病認知障礙(Parkinson Disease Cognitive Impairment,PDCI)的患病率也呈現遞增的趨勢,給家庭以及社會都帶來沉重的負擔。

PDCI主要表現為錐體外系癥狀、認知功能障礙以及可能的精神行為異常。由于該病患者多年老體衰,臟腑虧損,運化功能衰退,藥物干預又易出現藥物不良反應,均增加了PDCI的治療難度。故關于PDCI治療方法一直是臨床難點,而臨床非藥物干預是探索主要方向之一,針灸療法簡便效廉,研究表明針灸能夠發(fā)揮促進并維護亞細胞器穩(wěn)態(tài),保護神經元的作用,臨床運用針灸療法治療PDCI,有益于該病患者認知功能等的改善,療效甚佳[3-5]。本研究運用數據挖掘方法探究PDCI針灸選穴規(guī)律,以期為臨床PDCI的防治提供中醫(yī)針灸方面思路與方法,供臨床運用和研究參考。

1 資料與方法

1.1 文獻來源 檢索國家知識基礎設施數據庫(China National Knowledge Infrastructure,CNKI)、中國生物醫(yī)學文獻數據庫(China Biology Medicine,CBM)、中國學術期刊數據庫(China Science Periodical Database,CSPD)及中文科技期刊數據庫(Chinese Citation Database,CCD)、PubMed數據庫(https://pubmed.ncbi.nlm.nih.gov/)、Embase數據庫(https://www.embase.com)和Web of Science核心合集(http://www.webofscience.com/)。檢索針灸療法防治PDCI的相關文獻,檢索時限為2000年1月至2021年11月。

1.2 檢索策略 中文檢索詞為“帕金森病”“震顫麻痹”“認知障礙”“癡呆”“針刺”“電針”“針灸”“艾灸”,英文檢索詞為“Parkinson disease”“Cognitive impairment”“Acupuncture”。

1.3 納入標準 1)針灸療法治療PDCI的臨床相關文獻,語言限定為中文和英文;2)疾病診斷為帕金森病,并有CI,診斷與療效評價標準為臨床普遍接受;3)中醫(yī)針灸為主要干預方法,且療效確切;4)腧穴處方描述具體完整;5)可獲取全文,或者足以提取相關信息的摘要。

1.4 排除標準 1)有其他可解釋CI的明確原因,如腦血管病,代謝異常,藥物不良反應等;2)文獻中未明確給出具體針灸處方;3)治療方法不是以針刺、艾灸為主,而是以穴位貼敷、超聲波刺激、推拿等為主的文獻;4)動物實驗、機制研究、Meta分析類文獻;5)重復發(fā)表文獻選取保留1篇。

1.5 數據的規(guī)范和數據庫的建立

1.5.1 數據庫的建立 應用Microsoft Excel對符合篩選條件的文獻針灸處方等信息進行錄入,建立數據庫。若1篇文獻中出現不同針灸腧穴處方(包括在一組主穴的基礎上辨證配穴等情況),則分別提取錄入。

1.5.2 數據庫的規(guī)范 腧穴名稱與所屬經脈依據《腧穴名稱與定位》(GB/T 12346-2006),《針灸學》(第3版)等進行規(guī)范。2名研究人員負責數據的審核工作,以避免差錯。

1.6 數據分析 應用Microsoft Excel對腧穴處方數據進行頻次統(tǒng)計分析,將腧穴數據導入SPSS Modeler 18.0統(tǒng)計軟件,進行關聯規(guī)則分析。采用Apriori算法,設置最低條件支持度為15%,最小規(guī)則置信度為90%,最大前項數設置為2。制作腧穴關聯復雜網絡圖,可展現選穴配伍規(guī)律,腧穴之間的關聯強度由腧穴間連線的粗細等來體現。

2 結果

2.1 腧穴選用頻次統(tǒng)計 本研究共納入文獻22篇,總計記載針灸腧穴處方39首,共涉及穴位108個(含經外奇穴、頭針穴區(qū)等)。選用頻次較多的腧穴依次為百會、風池、足三里、太溪、舞蹈震顫控制區(qū)等。見表1。

表1 常用腧穴選用頻次(頻次≥9次)

2.2 腧穴歸屬經絡分析 結果顯示,選用頻次較多的經絡依次為督脈、少陽足經、任脈、太陽足經、陽明足經、陽明手經、太陰足經、少陰足經等。見圖1。

圖1 腧穴歸屬經絡統(tǒng)計分析情況

2.3 腧穴關聯規(guī)則分析 百會與四神聰,百會與懸鐘,百會與印堂,百會與風池,百會與足三里等具有較高的關聯度。見圖2。分析得出17條關聯規(guī)則,根據支持度排序,常見腧穴組合有百會-四神聰-懸鐘、百會-印堂-風池等。見表2。

圖2 常用腧穴網絡

表2 腧穴關聯規(guī)則分析(%)

2.4 腧穴聚類分析 常用腧穴可以聚為3類。第1類為舞蹈震顫控制區(qū)、足三里、氣海、中脘、外關,第2類為百會、四神聰、懸鐘、神庭,第3類為風池、印堂、三陰交、關元、合谷、太沖、太溪、腎俞。見圖3。

圖3 腧穴系統(tǒng)聚類分析結果

3 討論

PDCI可表現出多個認知域損害,主要表現為執(zhí)行功能異常、視空間障礙、注意力缺陷、記憶力下降等[6]。該病之病理機制與多巴胺能系統(tǒng),膽堿能系統(tǒng)等神經遞質系統(tǒng)失衡紊亂有關[7]。故需要平衡整合協調這些神經遞質系統(tǒng),這給治療增加了難度,而臨床中運用針灸療法治療PDCI,可獲滿意療效,這亦佐證了針灸療法具有整體雙向良性調節(jié)作用。該病癥可歸屬中醫(yī)“顫證”“健忘”“癡呆”等范疇,其病機為本虛標實,腦失所養(yǎng),邪氣擾動,神機失用。針灸療法具有扶正祛邪,調理氣血等作用,選取合適之腧穴可起舒筋止顫,醒腦調神之功,故而運用針灸療法可良性干預PDCI,改善患者生命質量,療效佳。

數據挖掘結果顯示,針灸治療PDCI較常選用的腧穴為百會、風池、足三里、太溪、舞蹈震顫控制區(qū)等。百會位于顛頂,是督脈、足太陽經交會穴,又名三陽五會,為百脈之會,是多經脈氣會聚之處,故為調節(jié)大腦功能,機體陰陽平衡等的要穴[8]。而PDCI之病所在腦,亦與其他臟腑關系密切。針灸百會可升提清陽,健腦益智,有助于PD患者認知功能與運動功能的改善[9]。風池為足少陽、陽維脈交會穴,針灸風池可通治內外風,醒腦開竅,清利頭目等。既往研究表明針刺風池等穴位,可以改善腦部血液循環(huán),對多巴胺能神經元的形態(tài)與功能有保護作用[10]。足三里是足陽明胃經之合穴,具有健脾和胃,扶正培元,通絡活血等功效,針灸該穴有助于水谷精微之化生,以充養(yǎng)腦髓。近年研究表明,針刺足三里能夠對機體胃腸功能與神經功能起良性調節(jié)作用[11-12]。太溪為足少陰腎經的原穴、輸穴,針灸太溪可補腎填精生髓,壯筋骨,益智巧。研究顯示針刺太溪穴在腦功能代謝調節(jié)方面具有雙向良性調節(jié)作用,并可引起MCI患者認知功能相關腦區(qū)的激活[13-14]。舞蹈震顫控制區(qū)常用于治療顫證等病證,針灸該穴區(qū)有助于減緩手足震顫,亦有益于PDCI患者視空間與執(zhí)行功能的康復[15]。這些臨證常選腧穴,亦體現了近部選穴、遠部選穴、辨證選穴、對癥選穴等靈活豐富的選穴原則。

對針灸治療PDCI所選腧穴歸屬經脈進行統(tǒng)計分析,發(fā)現針灸治療PDCI最常選用的經絡為督脈,其次為少陽足經、任脈、太陽足經、陽明足經、陽明手經等。前已述及,PDCI之病機主要為本虛標實,腦失所養(yǎng),邪氣擾動,神機失用。本虛即正氣不足,“陽氣者,精則養(yǎng)神,柔則養(yǎng)筋”,若陽氣虛衰則不足以溫養(yǎng)形神,同時陰陽之間存在互根互用關系,正所謂“陰在內,陽之守也;陽在外,陰之使也”。若陰血虧虛則易致風邪內動,腦府失于濡養(yǎng),至此可知生命功能的正常賴于陰陽平和協調,陽氣溫煦機體,可固護陰精,陰精濡養(yǎng)機體,可化生陽氣,如此方能“陰平陽秘,精神乃治”。PD患者由于陽衰陰虛,不足以溫養(yǎng)濡養(yǎng)形神,同時正氣不足又易致邪湊,故既表現有運動障礙又易出現認知障礙。督脈為陽脈之海,統(tǒng)率一身陽氣,且循行“入屬于腦”。選取督脈腧穴有助于扶陽散邪,補腦益髓,柔和筋脈。任脈為陰脈之海,循行聯絡三焦。選取任脈腧穴有助于化生輸布精氣血津液,培元固本祛邪,安神醒腦開竅。而任脈與督脈同源相通互聯,合用有益于陰陽之調和,形神之充養(yǎng),生機之佑護。PDCI患者多年老體衰,正氣不足,推動乏力,易氣機郁滯?！饵S帝內經》有“凡十一藏取決于膽也”“少陽為樞”等記載,可見足少陽膽對于臟腑氣機之調節(jié)起著重要作用。機體的認知思維、意識活動等賴于陽氣的推動,若陽氣虛衰,氣機郁滯,則會令腦失所養(yǎng),而出現思維遲鈍,注意力障礙,記憶力下降等癥狀[16]。故常選用足少陽膽經,以調暢氣機,養(yǎng)護生機。足太陽膀胱經之循行有“從顛入絡腦,還出別下項”,與腦、腎等密切相關,針灸太陽足經,可補腎健腦,通經活絡。陽明胃腸與大腦有著緊密聯系。微生物-胃腸-腦軸的紊亂可能為PD發(fā)病的重要機制,且與認知障礙等非運動癥狀密切相關,而PD又易致胃腸功能障礙[17-19]?！秱摗吩?“陽明證,其人喜忘者,必有畜血?！笨梢奝D之發(fā)病,認知障礙之發(fā)生發(fā)展與陽明胃腸關系密切,針灸陽明手足經,有助于減緩PDCI患者運動癥狀與非運動癥狀,改善患者的生命質量。

PDCI與多臟腑功能異常有關,且臨床表現亦較復雜,故而在運用針灸治療該病證時,常靈活運用配穴方法,選用相關腧穴加以配伍應用,以協同合力,提升療效。通過關聯規(guī)則分析,發(fā)現百會-四神聰-懸鐘,百會-印堂-風池,百會-足三里等為較常見的腧穴組合。四神聰位居于百會穴四方,位置與百會鄰近,亦具健腦益智等功用,配伍應用可協同增效,加上髓會懸鐘,這些腧穴聯合使用,能夠壯骨益髓,調神益智。百會與印堂同屬督脈,再增加治風要穴風池,可起通督醒神開竅,理氣治風止顫之效。百會與強壯要穴足三里配合選用,可有扶正培元,升清降濁,健腦益智等功效。常見腧穴組合呈現了遠近配穴,上下配穴等針灸靈活配穴方法,亦體現了“腧穴所在主治所在,經絡所過主治所及”之針灸特色。

根據針灸學理論與高頻腧穴的聚類分析,常用腧穴可以聚為3類。第1類為舞蹈震顫控制區(qū)、足三里、氣海、中脘、外關。氣海、中脘為任脈腧穴,具有培元固本,調理三焦等功效,外關為手少陽三焦經之絡穴,又與陽維脈相通,針灸該穴有益于三焦之通調,氣絡之通暢,舞蹈震顫控制區(qū)與足三里,這些腧穴合用可共奏扶正培元,通調三焦,調神止顫之效,有助于改善PD患者運動功能與認知功能[15]。第2類為百會、四神聰、懸鐘、神庭。針灸百會、懸鐘、四神聰,可填精益髓,調神益智,醒腦開竅,再聯合神庭等腧穴,可顯著改善PDCI患者臨床癥狀,有助患者生命質量的提高[20]。第3類為風池、印堂、三陰交、關元、合谷、太沖、太溪、腎俞。這些腧穴歸屬于足少陽膽經,督脈,足太陰脾經,任脈,手陽明大腸經,足厥陰肝經,足少陰腎經,足太陽膀胱經,所屬經脈與腦、膽、肝、脾、腎等臟腑密切相關,可共起養(yǎng)護臟腑,治風止顫,調神益智等效。

運動之調節(jié)控制與認知密切相關,運動知覺、運動學習、運動記憶、運動規(guī)劃、運動抑制等參與實現了運動的認知控制[21]。研究表明適宜的運動可以改善PD患者的認知功能[22-23]?？梢娺\動與認知聯系緊密,相互影響。隨著PD病情進展,運動障礙加重,認知障礙亦可能發(fā)生發(fā)展,嚴重影響患者的健康和生命質量。針灸療法靈活選穴配穴,可多經絡多臟腑同調,協同增效。運用針灸療法治療PDCI,可以減緩癥狀,更從根本上調病機,護生機,提升患者的生命質量。

綜上所述,對PDCI患者進行針灸干預,可改善患者的運動功能與認知功能,有助于促成認知功能與運動功能協同康復的良性循環(huán),提升生命質量。且由前述可知,針灸治療PDCI注重多經絡多臟腑同調,百會、風池、足三里、太溪、舞蹈震顫控制區(qū)等為較常選用的腧穴,在穴位配伍方面重視遠近配穴、上下配穴等配穴方法。腧穴處方數據來源于中醫(yī)理論指導的臨床,數據挖掘結果也能夠一定程度反映中醫(yī)理論,且亦需要以中醫(yī)理論篩選解析結果,并在中醫(yī)理論和方法指導下運用。本研究以中醫(yī)理論為指導,運用數據挖掘,分析討論針灸治療PDCI的常選經絡,常用腧穴,配伍規(guī)律等,研究結論可為PDCI等病證的診療與研究提供思路。

利益沖突聲明: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