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西林

齊白石《十開花鳥草蟲》冊（局部） 各33.5厘米×34.5厘米

多年前，筆者曾經眼這本齊白石《十開花鳥草蟲》冊，并為之寫過一篇介紹文章；2 0 0 9年西泠印社出版社以原大影印出版該冊單行本時，這篇文章附入其中。2 011年米景揚先生主編《齊白石作品珍藏卷》（湖南美術出版社出版），此冊收入其中。

該冊頁十開，六開花卉，四開水族禽鳥；水族禽鳥分別為蟹、蝦、雛雞、鵪鶉，為白石老人晚年所作。其中兩開有上款，分別為維寶與開濟。

維寶姓董，開濟姓張，上世紀2 0 年代他們是上海復旦中學的同學。中學畢業(yè)后，董維寶考入復旦大學攻讀金融，張開濟考入中央大學（今南京大學）攻讀建筑，畢業(yè)后兩人在各自領域都事業(yè)有成，一個成了金融專家，一個是國內著名的建筑設計師。這本十開冊頁是兩位老同學先后向齊白石本人所購，購買及成冊過程有許多有趣的故事，為免跑題，今天暫且不論。

冊頁內容豐富，紅花墨葉，藤蔓葫蘆，蟹蝦戲水，雞雛相安（兩只鵪鶉寓意相安），可謂濟濟一冊。其中一開特寫馬尾松：一截松樹，滿幅構圖，看似平常，卻是別出心裁，于無趣處傳畫意，堪為小幅大作的榜樣。

冊頁題得也好，雖為小幅，除兩三開題字略小外，其他各開都題大字，手段與魄力和諧一致。其中，“雞雛”一開題“城上神雞”，“城”即都城，漢語中的都城有王朝領地的意思，當年北京正是新定之都，白石老人信手拈為題目，可謂神來之筆，表達的是他作畫時的喜悅心情。

那么，這本十開冊頁當年白石老人大概獲潤資多少呢？因為購畫時間有先后，其中一二開作畫時齊白石不到9 0歲，其余各開均為9 0歲作，為方便考察，我們且都以90歲視之。

齊白石的“ 9 0歲”是在19 5 0年，這是包含了1937年他依測命術士為其“交運大吉”而“瞞天過?！彼龅膬蓺q，實際當時年齡是8 8歲。筆者未見1950年齊白石的潤例，所見白石老人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的最后潤例是現藏北京畫院的那則，訂于19 4 8年10月。該例不全，第一行字還有缺損，但是大致可以揣摩。茲錄如下：扇面：大者三十元，中者二十五元。

紅色：重用十元，少用五元。

刻?。褐煳呢ピ?，白文十五元。

以上毎元加一角。

出門之畫回頭加印、加字不答應。

三十七年十月，本主人。

其上沒有冊頁的潤例，估計在缺損部分了。不過關系不大，因為通常一平尺左右的冊頁與中等大小的扇面等值，是可以換算的。此冊潤資不可忽略的，是其中有三開“墨葉紅花”，因為白石老人比較“摳”，畫中是否用紅色、紅色用多用少他講究，需要另外加費。

以此匡算，諸項合計之后《十開花鳥草蟲》冊的潤資為281.5元。

至于結算貨幣，那幾年通漲嚴重，流通幣先是法幣，后來是金圓券，19 4 8年應該是金圓券。因為貶值太快，金圓券當年被老百姓稱為“瞌睡鬼”。

當然，這只是參照，不是這本冊頁的實際潤資。因為就在“ 三十七年十月潤例”訂后3個月，北京和平解放了，這則“潤例”在19 4 9年1月之后的北京不可能繼續(xù)實行。

關于《十開花鳥草蟲》冊白石老人獲潤資多少，有張收條可作參考。值得一說的是，筆者所見齊白石等當年多位畫家出具的收條多張，其中數張署收具單位“榮寶齋”或“榮寶齋新記”，上面蓋有同一收、付訖財務章?？勺鲄⒖嫉倪@張收條出具人是齊白石，收具單位為北京榮寶齋，出具時間是1953年8月3日：

今收到

冊頁五尺 扇面一件 共叁拾玖萬六仟元

五三、八、三 白石

齊白石潤例 1948年訂 北京畫院藏

1953年齊白石出具的收條，收具單位是北京榮寶齋。

1953年，我國的流通貨幣是第一套人民幣，系1948 年12月1日中國人民銀行在石家莊成立并發(fā)行。其幣種多、面額大，與1955年3月1日發(fā)行的第二套人民幣的比價為10 0 0 0比1?！皟皂撐宄?，扇面一件”的潤資“叁拾玖萬六仟元”，平均每開（扇面作一開計）6萬多元不到7萬元，這應該是當年白石老人的水墨作品價格；如果是設色或者“墨葉紅花”還要高些，但無論如何當年的價格都不高。

以此類推，當年白石老人作《十開花鳥草蟲》冊的潤資也不過70萬元多一點，這已經包含了其中三開“墨葉紅花”的加價，折換成第二套人民幣就是70多元。

到了上世紀5 0 年代中期，也就是齊白石去世前一兩年，白石老人的畫價有所上漲。米景揚先生在其《書畫價格憶當年》一文中說：“當時齊白石的水墨作品每平尺約10 -15元，著色作品也不過2 0元，八平尺大幅作品超不過150元，一本冊頁2 0 0元左右。直到老先生過世，沒有聽到一件作品（成本冊頁或大幅佳作）超過3 0 0元的。”米先生19 5 6年入職榮寶齋，19 4 9年后齊白石的作品基本上都是通過榮寶齋出售的，他的回憶與白石老人收條所具畫價是可以相互印證的。